嵬名聿则道:“亡羊补牢,未失之晚。”“迟了,若是此女不现身之前,或者正现身时,我们放出真相,那时,宋朝那个郑行知仕途就结束了。此时等我们将消息放出去,在宋朝传播,恐怕所有证据一起湮灭。捉贼捉赃,有赃物就可以将贼捉住,捉奸在床,必须去现场活捉,否则咬口否认,谁也无奈也。我们放出风声,对郑行知仕途会有一些影响,然而他此时官职低微,功劳又高,能影响什么?若许多人相信,必会注意另一件事,我国不仅掳走郑行知,还掳走了宋朝公主,逼得宋朝上下与我朝鱼死网破了。相信的人不多,不起效果,相反,也会增加一些宋人对我国的仇恨。晚了,迟了。”“那个公主的儿子是否是那么相公的?”“天知道?”没藏讹庞一摊手道。也许是,也许不是,除了当事人外,谁知道是谁的孩子?就算是在山洞里怀孕的,万一是自己下属作的孽,那事态更严重。主要郑朗做得狠,南方斥候一网打尽,无一人能逃回来,不然还能带回一些真相。那是当然,郑朗也未傻。没藏讹庞懂得权利的残忍,还不懂崔娴说的权利核心,影响力与暗中的掌控力,于是低估了郑朗,认为赵祯担心郑朗功高震主,数次打压,导致郑朗地位如今低下了,越来越不重用。因此,郑朗与赵念奴的危机暂时平安度过。但没藏在谋划另一件事。没藏氏虽死,许多大臣仍然反对没藏讹庞侵耕宋境。没藏讹庞根本不听,反而将自己女儿嫁给八九岁大的谅祚,由是大权独掌,恣杀妄为。这更导致了西夏国内反对声音的强烈。于是没藏讹庞想到一个主意,国内矛盾激化,一个是要处理,二个是要转移。与六塔河危机一样,处理不了,六塔河不但崩堤,五月雨更大,导致北方灾情更加严重,于是文彦博转移视线,陷害狄青,提出皇储案。一个国家也可以转移目标,那就是战争。宋朝一个劲地派使者威胁,不交出龛谷,如何如何的,也让没藏讹庞十分反感。冯高与魏治方来到屈野河河西,采纳了没藏讹庞政策,屯兵河西,正好秋收到来,西夏兵忽至,府州百姓闻讯丢下行李,向东逃跑。还有少数百姓被捉住了。河西西夏诸将不是冯魏二人,还有其他将领。况且未来才是大事,眼下仅是疮癣之痛,之前他们也得到赵祯暗诏,允许他们为了取悦没藏讹庞,适度地帮助西夏人,那怕是西夏与宋朝交战的时候,伤害部分宋军以此换取没藏讹庞的信任,给予他们更多的实权。然后西夏派散骑跃威于边境之上,后面设伏兵,以诱宋军痛击。府州乃是河东路管,现在不是庞籍,而是文彦博,他与庞籍军事思想差不多,偏于保守。未接到朝廷诏书,只好下令边将,勿得轻易出战。虽屈野河自秋后起,侵耕严重,两国边境仍然静悄悄一片。时光到了正月,没藏讹庞计出,冯高通过渠道将消息送到狄青手中。狄青在延州,属于陕西,不过冯高听到朝堂中一些传闻,知道文彦博与郑朗成了死敌。不敢禀报,说不定为了利益之争,文彦博今天能陷害狄青,明天就能陷害自己六人。还是找到狄青。狄青看后,想了大半天。最后给了回复,勿要声张,就当不知道。也是为了权利之争,但是为国家争这个权利,不仅是为狄青自己,还有武将,还有郑朗。郑朗多次说西夏乃是宋朝最大的边害,契丹除非宋朝想夺回幽云十六州,否则契丹与宋朝一样,作风越来越保守,不足为害了。这一条颇得狄青赞成,但在宋朝没有多少市场,诸多大臣包括富弼在内,皆继续将契丹当成劲敌。因此对契丹又怕又防,对西夏战意不烈,只想拉拢。关健是西夏拉拢不了,只要元气一复,吐蕃与契丹不危害他们,便又会骚扰宋朝。没有人相信哪,无论郑朗或者赵祯都想在没藏兄妹反目成仇,水落石出之日,对西夏关闭所有榷场与私市,如今过了两月之久,朝廷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狄青不知道。可是这种保守的风气肯定是主要原因。因此宁肯作出局部牺牲,提醒宋朝所有的士大夫,也使宋朝君臣将目光重新转移到西北来。冯高接到狄青的密令后,同样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狄青的话一定会遵从的,加上自己身份机密,不能频繁地通达消息,于是不再作声。西夏于河西驻扎了近万名精兵,准备诱宋军入网,宋朝没有反应,这么多兵士要吃的要喝的,加上春耕生产到来,一个个返回去了。麟州官员松了一口气,将情报写了急奏禀报朝廷。朝廷让司马光亲自去府州查看。麟州知州武戡与通判夏倚将司马光带到屈野河,指着河西说道:“君实,屈野河之东我朝防御森严,但河西呢?”司马光写资治通鉴记载了许多军事方面的历史,但他本人仍是一个军盲。虽跟了狄青南下,差一点将命丢在特磨道,还是一个军盲。但大约的形势还是能看出来的。屈野河河东有折家的经营,还有高继宣、张亢等名将先后经营,郑朗为相公,态度十分强硬,又陆续的进行一些扩建,不但自麟州河东,包括府州大部与丰州一半所在,如今的防御能力算是很强了。大量流失的百姓也再度返回府州开始耕种。不过麟州河西防御能力依然很薄,漫长几十里的边境上,仅置了一个小堡。去年秋后,西夏纵军大掠,宋军无法抵抗,导致一部分百姓再度产生恐慌,向河东逃亡。这产生很大的弊病,那么多逃民要安置,逃民增加,麟府路百姓少,所出粮食不足,那么军队供给必须来自后方,没有水路的,有一条黄河,可不利于通航了,只能从旱路运到府州,想一想河东的道路,那么远,一千多里路,一车车子粮食慢慢推到府州,会带来多少浪费。武戡又指着其他两处地方,说道:“君实,若在哪里再增两堡,便可以形成猗角之势,不能保护河西,但可以保护好河东。既然朝廷不欲与西夏人争战,河东必须保护好。又因为三堡存在,我朝得不到河西,西夏也休想在河西经营侵耕。”司马光张眼看去,当场画了一幅地图,然后匆匆返回京城,将情况禀报了庞籍与韩琦。按理是要禀报韩琦的,但庞籍对司马光有恩,并且现在庞籍与郑朗关系默契,因此连带着也禀报了庞籍。接到司马光的奏报后,两府大臣商议,决定同意武戡之策,增置两堡。随着让麟州修两城。其实西夏粮饥而退兵仅是一个圈套。闻听宋军开始在河西筑堡,没藏讹庞终于下令,这次不是一万西夏军队,而是三万军队,向河西沙鼠浪聚集。得知西夏出动大军,管勾麟府路军马郭恩,走马承受内侍黄道元与武戡用巡边名义,前往视察。渡过屈野河,接近沙鼠浪,斥候回来禀报,说西夏聚集了无数军队。郭恩说道:“那我们回去准备防御。”一个很合情合理的命令。相比于西夏军队,野战上宋军非是所长,兵力又少,于野外寡不敌众,作战对己方没利。除非自己有张岊或者张亢那么勇猛,度量了一下,郭恩并没有感到自己能达到二张的高度。但是黄道元不相信,第一个去年仅一万西夏兵士,无粮可食,退了回去,现在是三万兵士,又者,西夏也要春耕生产,如今到了五月,正是农忙时季,西夏上哪儿抽出三万兵士,仅是为了一个河西侵耕,值得吗?于是反复相激,又说郭恩畏战,刻意让斥候报回假消息的。他不是王侁,确实是不相信,也一道随军继续发向西北了。若是一个武将扣上怯战的帽子,那是真正完蛋了。郭恩无奈,连夜继续率领一千四百名宋军顺着屈野河向西北进军。三更到达卧牛峰下,离沙鼠浪仅是咫尺之隔。西夏人开始点燃烽火,这时候武戡也害怕了,对郭恩说道:“敌人已知我军到来了。”郭恩道:“不如这样,我军先于此据险驻守,派候擦前去候察情况再做决定。”黄道元道:“此尔曹故意欲沮丧我师。”然后又斥责郭恩怯弱。郭恩无奈,继续向前出发,行至卧牛峰谷口,又听到前方传来击鼓声,郭恩感到更不妙,准备让三军休息,等天亮后登山观看形势,进可攻,退可以倚据地势坚守。黄道元看他一路上磨磨蹭蹭的,越加不满了,道:“几年来闻郭恩武名,没有想到懦怯如此,与贾逵何异?”贾逵也不怯弱,在归仁铺一战中虽退,那是逼于形势,随后决战到来之前,果断反击,应当是立下赫赫战功的。不过随着士大夫丑化狄青开始,也开始丑化贾逵。白的便说成黑的,贾逵的功劳没人说,战略性的临时退防却说成怯懦。其实此人乃是未来宋朝名将之一,并且心胸开朗,尽管外面人将他丑化,一笑了之。这一点上,他比狄青做得更好。就是这个怯懦的贾逵,渐渐进入郑朗的法眼。然而郭恩不知道,一激之下,道:“不过死耳!”杨业的故事再度上演。天明,到达忽里堆。已经遇到敌人,看到宋军到来,全部逃走。宋军继续追赶,西夏大部到达,黄道元才意识到不妙,两腿憟憟。郭恩却神情平常,端坐胡床,派骑呼战。西夏军队不动,两军僵持,忽然后方火光起,这是讯号,看到火光亮了起来,西夏军队一分,从两翼扑来,意欲将一千四名宋军一起留在此地。郭恩眼睛看了看,看到堆东有一石梁,石梁前还有一个土壕,名曰断道坞,下令三军迅速赶到断道坞上。西夏军队未扑过来之前,宋军开始倚梁坚守。不过断道坞地形远远不及卧牛峰,郭恩倚梁与西夏军队展开激战。从天明战到日暮,因为地形不是很有利,又是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并且第二复激战,兵士体力不支,渐渐让西夏人从断道坞前壕沟两边爬上来,四面合击,三万大军就象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涌了过来。宋军大溃。此时麟州通判夏倚正站在红楼上等候前方消息,忽然看到敌骑从西山涌了过来。夏倚面色大变,连忙与推官刘公弼一道率领城中诸军,闭门登上城楼,严阵以待。武戡带着一部分军队来到城门下,夏倚怕西夏军队随后入城,不敢打开城门。武戡只好逃向东山,翻过东山自东门进入。看到麟州已经严阵以待,没藏讹庞知道机会错过,更怕出现宋军再来一次麟州保卫战,宋朝伤不起,西夏更伤不起,于是撤军回去。这一战,击毙三百余宋军,掳获了一百多名宋军,全部释放回来,但全部割掉耳朵鼻子放回来的。郭恩与黄道元以及兵马监押刘庆全部被活捉。郭恩不想受西夏人的侮辱,在活捉前用刀抹了脖子自杀殉国。战役并不大,几乎是史上断道坞战役的翻版。但影响却很不一样,史上庞籍先绝互市惩罚西夏,造成西夏经济困难。现在一直未断绝互市榷场。史上这一战过后,宋朝更内敛,再度放开禁榷,连屈野河以西大片地方,甚至丰州都几乎让给了没藏讹庞。可现在更不同。因为郑朗从潭州风尘朴朴地回来了。断道坞战役未打响之前,郑朗已决定离开荆湖南路。因为资金原因,荆湖南路开发的效果远不让郑朗感到满意。不过大模样出来了。特别是梅山蛮,恩威并用,双管齐下,也比章惇做得更好。于是写了一篇奏折,递向京城,推荐张亢为荆湖南路安抚使,大模样出来,但不能称为稳定,必须要有一个能文能武的大将坐镇数年之久,荆湖南路才能真正安定。又推荐张岊等将领返回西北。有张亢坐镇荆湖南路足矣,这些将领必须调向西北,哪里才适合他们发挥才干。最后才说自己,三娘四娘也年高了,呆在荆湖南路不合适,夏天到来,天气炎热,几个娘娘皆是北方人,请求朝廷准许自己致仕,让自己返回郑州学习包拯,照料几个娘娘安度晚年。奏折到了中书,几个宰相看得发蒙,孝是好的,可你母亲娘未免太多了吧。而且三十几岁便致仕,你想,可我们不敢哪。一个个气得哭笑不得,不能作主的,于是找到赵祯,皇上,你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