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额不足没有追到“影牙”的那一伙人,这会来到了徐子默和蒲忠国正在喝酒的小酒馆。了解徐子默的人,他们都知道徐子默喝酒总会来这里。因为他第一次上馆子吃东西就是在这个酒馆,而且吃东西的钱就是蒲忠国六年前给他的一块大洋。酒馆门口边,一个写着个“酒”字的木牌悬挂在那里。酒馆里面有些桌是空的,也许是天已经深了,人走了,回家睡觉了。也许是这酒馆的生意不好。小酒馆楼上还设有包厢。包厢里面的环境稍微比楼下的好一些。至少安静点,桌椅好一点。徐子默和蒲忠国正在楼梯左边第二个包厢里,门被轻轻的打开了。徐子默和蒲忠国两人对面坐着,桌面上还摆着几道小菜。进来的人低着头轻声的说:“徐哥,你叫追的人没有追到,让他给跑了。”“什么!这点事情你们都办不好。你们都吃什么长大的。那么多人连一个人都追不了……”徐子默怒气的说着,刚要接着骂下去。被蒲忠国打断了。“好了,阿默,别骂他了。他们也尽了力。要怪就怪那个人跑得太快了。至于我那钱丢了就算了。没事的,在这里我还有个亲戚。到时候我去投靠我亲戚就行了。”徐子默指着开门进来的那个人说道:“你听到了没有,蒲哥不怪你,还不赶快谢谢蒲哥。”“谢谢蒲哥……谢谢蒲哥……”那人连忙笑着说。“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该干嘛就该干嘛去……”那人转身刚要走却被徐子默叫了过来:“回来,出去的时候叫老板弄几笼汤包上来,要快,馅要虾肉馅的。没你什么事了你去吧。”汤包是上海最受人们青睐的小吃之一。上海汤包的特点,皮薄,馅多、猪肉、虾肉……不管是那一种馅,都味道均衡。每一笼内一般都放十个汤包,用松针铺底,这样使得汤包不粘皮又清香。轻轻的咬开皮,汤包内有少许的油水流出。所以称其为“汤包”。那人走出去后,徐子默举起了盛满酒的酒杯:“来,蒲大哥。我敬你一个。”蒲忠国也举起了斟满酒的酒杯一口而尽。“这酒还不错……蒲大哥,想不到我们还有相见的这一天。这几年我都在找你,可是都找不到,你跑去那里了?我想好好报答你的恩情都没有机会,如果六年前我没有遇见你,也就没有我今天的样子。说不定我已经在黄土下埋着了。别说埋了,也许在某个荒岭上被野狗吃了呢。”徐子默说完笑了几声。“这几年我去北方做了点小生意,你呢?你怎么发迹起来的?”蒲忠国刚说完话,酒馆伙计就敲着门轻声的说:“军爷,你要的汤包”“进来吧。”徐子默说完话后,酒馆伙计就端着四笼汤包打开门走了进来,放在了桌上:“长官,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你什么了,你出去吧。”酒馆伙计微笑着说:“长官您慢用,有什么事情叫我。”徐子默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汤包放进了嘴里:“你原来不是去北方做生意的啊,我记那时候你还是个学生,穿的一身黑色中山装,还戴着个帽子。”“哦……那时候我是个学生,可是到后来我觉得读书没多大用处,所以我就在北方从商了……还是说说你怎么发迹的吧。”“说到我怎么发达的还要从六年前我遇见你那时说起,你还记得六年前的事吗?那一天是1931年9月18日吧。那天火车站门口很多人。人山人海的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那时你拿着箱子就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等着人少以后在进去。而那时的我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坐着,穿着一身破烂又脏的衣服。可能是我当时真的快饿疯了,我就看见你的箱子。然后一股想抢你箱子的想法在我自己脑上不停的盘旋着。当时我想了很多很多。为什么有钱人就可以吃好的穿好的?为什么有钱人总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为什么有钱人不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为什么有钱人总是有三妻四妾围在身边?为什么……?”徐子默说着就激动了起来,眼睛都红润了。蒲忠国看着他,喝了杯酒接着他说的说了下去:“当时我站在那树下好好的,谁知道一块烂泥就砸在了我衣服上。我那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向四处张望。放下箱子后,手不停的想擦掉衣服上的烂泥。谁知道你一下跑过来就把我的箱子抢了去……”“蒲大哥当时我真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就突然站了起来,抓起地上的烂泥就砸在了你衣服上。等你擦衣服的时候,我就跑了过去抢你的箱子。拿着箱子后我就一直跑,一直跑。我很害怕被你抓到,也害怕被别人抓住。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那来的力气跑。”徐子默边说着边斟满了一杯酒一口饮下。蒲忠国也斟满了自己的酒杯,一口喝完杯中的酒,他脸慢慢的开始红了起来:“那时,我看见你抢我箱子,我也不顾着擦衣服了。我就追着你跑。边跑边喊着抓小偷……抓小偷。可是没有一个人帮我,当时火车站旁边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帮我。”他又斟满了一杯酒喝下了肚。“没有人帮你,你那天还不是追到了我……”徐子默举着杯子把酒倒进了自己的嘴:“我记得你一直在后面追着我,我就在前面不停的跑。那知道我跑到了一个死巷子里面。当时我就急了,没路了。跑不了了。”“跑不了?你当时踩在我箱子上面想要上墙走。全靠我那时跑到了,一手把你拉了下来。”徐子默又灌了一杯:“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办法啊,我怕你打我。在那时要说打,我肯定打不过你。我不跑等着给你打死啊。”蒲忠国喝下一杯后,眯了下眼睛:“可是当时我没有打你,我看见你一身的衣服没有一处好的,肩上和胸口都没有衣物遮住,而且又脏。你的脸都快比包青天的还要黑了。”徐子默的大笑着:“其实我也不想那个样的。没有办法,我从小就跟着家里面东奔西走,在……我也不知道说是那一年了。就是军阀混战的时候,我的父母死在了军阀们的枪口下。当年我幸运,躲过了那场……后来我就落难来到了上海,之后就在车站看见了你。”徐子默这时候有点醉了,他摇了摇自己的头。蒲忠国这时也有些醉了:“后来我就从我的箱子里面拿了一身衣服给你,还给了你几个大饼和1块大洋。我还坐在那里跟你说怎么做人。”“这个我知道,你说人要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做人。这是什么,我那时候都听得一头雾水,都没有听懂你到底在说什么,后来……”徐子默喝得有点想吐又吐不出来。蒲忠国这时候头有点晕了,眼睛看着徐子默有点晃了,他靠在了椅子上:“这不是做人吗,人好好的活在世上不是做人么。谁敢说自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你是吗?我是吗?都不是,世界上从来没有完美的人。谁没有缺点,谁没有私利,谁没有自己的想法。谁不用着一副假脸皮来给别人看……”“蒲大哥,你现在说话怎么都成这个样子了。当年,你说的最后一句不是这样的啊。”“最后一句?你还记得吗?是什么?”“你跟我说,对得住别人,对得住自己。就是最好做人的方法。”蒲忠国拿起酒杯斟满酒又喝了一杯:“我说过吗?你记错了吧。说了半天你还没说到你怎么发迹起来的呢?”“我啊,是这样的。当年你给了我一身衣服,几个大饼和1块大洋之后。那时你已经错过了火车。索性你就带我去吃东西,吃东西时你也跟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当时你说了太多的话,我就记得一句,就是你叫我找份正经的工作做,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要看着眼前。你说你要坐船北上,我们就分开了。你还记得不,那天我还去送了你。后来我就在你上船去北上的那个码头上做了苦力。”“在码头上当苦力也能穿上这一身?”蒲忠国指着徐子默的衣服疑问的说道。“呵呵,如果在码头上当苦力能穿上这身的话,那上海所有人都去码头扛麻袋了。我告诉你……”徐子默把头伸向了蒲忠国:“我在做苦力的那个码头是杜先生的,有一天杜先生来到了码头。他叫他的手下叫我过去,他亲自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做事。你说我能拒绝吗,拒绝那么不是找死吗。在说以当时的处境,我想拒绝吗。杜先生在上海可是出了名的。后来我想都没有想就直接答应他了。开始的时候我是在杜先生左右做事。后来杜先生就让我去国民党军校高级班受训,加入了复兴社,结果就当上了上海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经济组组长。”蒲忠国想听到徐子默说的就是这些,不然他也不会来到这里喝酒的。徐子默这时发觉自己好像话说多了,他不应该把自己加入复兴社的事情告诉蒲忠国的,但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话都说出来了,难不成自己还要把蒲忠国给杀了。这时他万万做不到的,徐子默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他不会这样做的。“蒲大哥,希望我跟你说的事情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徐子默眼睛一直盯着蒲忠国看。蒲忠国装着喝醉的样子说:“你刚才说了什么?”他装得有七分像,似乎瞒住了徐子默:“哦,没什么,来我们在干一杯。”徐子默边喝着边想着蒲忠国是真的没听进去,还是听进去以后装作没听见。这时他突然想到蒲忠国手上是有手枪的。他是个什么人呢?而且为了一个人偷他钱的人大大出手?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徐子默心里乱糟糟的。蒲忠国看着徐子默的样子,知道他在想着与自己有关的事。肯定是枪的事,从路上到现在他都没有跟自己提过枪的事,而且刚才他把复兴社的事也说给自己听了。这难免不让他有所怀疑我是在套他的话。与其让他问,还不如自己说出来:“阿默,这几年你生活得到了那么大的改善。我真是羡慕你啊。而我这几年却过得很辛苦,做点小生意有时候还被土匪抢。这世道太乱了。”“放心吧,蒲大哥,在上海有我。保证不会在有这种事发生。你不是有枪吗?还怕什么土匪。”蒲忠国笑了下:“阿默,我只有一支枪一个人,而土匪总是成群的。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一个人又怎么了,你刚才还不是一个人把我那一帮兄弟吓得都退后了。”“我只是碰碰运气而已。”徐子默和蒲忠国说完话后,彼此都看着对方,同时大笑了起来。笑后徐子默大声的喊道:“好,难得我们还能见面。今晚我们就不醉不休,来……干了!”蒲忠国也大声的喊道:“好……干了!不醉不休。”徐子默的怀疑并没有就此消失,而藏在他的心里面。人们都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不错。人的心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这个时候的徐子默,已经不是当年抢过蒲忠国箱子的那个傻小子了。他变了,变得心狠手辣,变得暗藏心机。而蒲忠国也不是六年前的那一个老实诚恳的学生了。他也变了,变得稳重干练,变得城府极深。然而他们有一点都是真的,就是酒过数巡后他们真的醉了。都趴在了桌子上面。也许他们是为了今天能够在一次见面高兴喝醉了,也许……就在他们趴在桌子上没有多久,楼下传来了一个人大叫的声音。把快睡着的徐子默吵醒了,徐子默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的说道:“是哪个兔崽子在叫,等下老子毙了你……”说了这句他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