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潮在蔓延,热度在加剧。谢宏掀起的新风潮风行京畿,让很多有识之士都为之夙夜忧心,这股风潮不同以往的那些,以往他的作为虽然让人震撼,不过最终的结果只是让人多点谈资罢了。可这次,台球大赛却是让很多人看到了科举之外的另一条进身之阶,虽然还远远谈不上动摇读书人的地位,可有了这样的趋势,总是让人很担忧的。在行为模式上,谢宏的这次行动也不同寻常,一个个奇异构想,化成了浪头,接踵而来,让人应接不暇。这些行为都不是单独的,而是环环相扣的。普通人没有留意,可有心人却是注意到了,从侯府变成皇家公园,中间甚至没有任何缓冲。那构思精妙的候德坊显然不是一两天建成的,可就在侯府易主的当天,那间茶馆却是突兀的就出现了,要说不是谢宏早有预计,又如何能够解释?而且,珍宝斋开业的当天,不少人也暗地里嘲笑过谢宏的没见识,竟然把台球就那么摆了出来,不曾加以任何限制,围观也好,研究也好,都是任由来去,结果导致自家一张台子都没卖出去,十足的愚蠢行为。可此时再一看,这些人都是惊觉,原来谢宏那时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方便推广,他只是在店里展示了一下球台,结果就把这东西在京城推广开了。现如今,皇家公园,台球大赛,候德坊,这些项目相辅相成,互相带动,竟然给谢宏赚到了海量的财富,而且,这似乎只是个开端,怎能不让有识之士忧心?推出台球大赛之后,谢宏的动作总算是停下了,也让人得以喘上一口气,可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动作,眼前的平静……好吧,是相对的平静,谁也不知道这是暂时的,或是谢宏在等待时机又或者积蓄力量,松口气之余,君子们的心还是悬着的。不是他们的智谋不足,而是谢宏的行为模式太过怪异,让他们完全跟不上思路。就比如韩文的那个宅院,任他到了谁的手上,也不会有人想出来谢宏的这个办法,还有那个台球大赛,更是匪夷所思。除非长了个跟谢宏一样的脑袋,否则是没人能够预判他的行动,提前谋划应对就更不可能了。不过,这个时候还会忧心忡忡的,也只有士大夫们了。普通百姓都是很欢乐的,谈资,游戏,甚至某种奢望,一下子就摆在了面前,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的。正如谢宏所说的,利益才是根本,想要让京城甚至大明的舆论发生变化,最方便直接的办法就是许之以利了。许之以利当然不是发钱,那是最傻的办法,给他们一条上升的渠道就足够了,哪怕这条渠道不是什么好路数,会真心推崇的人也不多,可终究是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铁幕中,打开了一条缝隙。谢宏对孔孟都没什么偏见,对儒家也是,不过他却知道,不论什么学说或者政治理念,只要形成了垄断,则必将会走向堕落。华夏的儒家就是如此,明朝的儒教跟春秋百家争鸣的时代的完全不一样,压根就没有那时的欣欣向荣的气氛,专研学问的人少,把故纸堆里的东西当成金科玉律的人多,儒教变成了顽固保守的象征。而经过了他们的引导,天下间,几乎每个人的最高理想都是做官。也许孔子本意如此,又或者华夏本来就有这个传统,可谢宏却知道,一个全民向往做官的国家,是无法变得强大的。纵观千古,环顾世界,推动社会发展的,从来都不是官僚。否则华夏早就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了,因为华夏从来都不缺乏官僚,无论是明朝还是后世,要知道,华夏官僚的做官本事绝对是世界第一的,可结果呢?做官的本事对国家建设只有反作用。真正让国富民强的是其他东西。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自不用说;竞技则会产生民族凝聚力,雅典和古罗马都是现成的例子;此外,文化,商业,甚至民族对外扩张的野心,都能推动国家和社会的进步。谢宏的目标当然是以推动工业变革为主,不过其他方面他也不会忽略,聚敛财富改变观念只是第一步,将来要做的事情多着呢,重现百家争鸣那个华夏最辉煌的时代,才是谢宏的最高理想。让兵家去开疆拓土,横扫天下;让墨家提高生产力,提供最强的动力和保障;让法家来确保政令的通行,全国上下令行禁止;让儒家和道家回归本分,提高国民的修养和心性;……百家各司其职,使社会分工专业化,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带兵也是儒家弟子,制订法律和执行法律也是,连提高生产力的工作都交给儒家子弟。这些专业性的东西他们懂吗?当然不懂,儒家擅长的,除了个人心性的修养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做官的本事了。而在职业官僚的理念中,面子是第一的,所以,他们不懂装懂,把这些他们搞不懂的行业贬低得一无是处,以显示他们的高明。半本论语治天下,就是这种理念的最高体现!当然,也只有没开化的鞑子酋长才对此深信不疑。没办法,他们的本性更加顽固,智商也更低,学不会的东西就不学,然后直接禁绝,没有最傻只有更傻,这些蛮族白痴比明朝的士大夫更傻。只要破除了儒家独霸的局面,大明的雄霸天下就没有任何疑问!谢宏对此深信不疑,并且为之努力着,现在他正在做的,都是在为这个理想奠基。用天子的号召力和自己传奇性经历来吸引普通民众,通过台球,谢宏已经小小撬动了儒教的墙角,效果不是很大,也未必持久,不过总算是透了一丝光。科举做官在人们的心目中依然是最神圣的。不过,对工匠,对做天子近臣,京城的百姓也有了不小的向往,毕竟科举的独木桥难过的很,而谢宏给他们展现了另一条通天之路。根据白居易的说法,当年的杨贵妃一朝而贵,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谢宏自忖魅力可能及不上杨大美女,可传奇性和影响力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他也是勉为其难的充当这个时代偶像了。在京城,他的事迹本来就人尽所知,重新开张的候德坊更是不遗余力的做着宣传,当然,是经过加工后的。这样一来,就如同后世那些传奇性人物一样,谢宏也成了传说,激励着无数人踏上了台球大师赛的赛场……皇家公园的成功运作和台球大赛的风潮,也让无数商家兴奋若狂。抢到皇家公园店铺的人当然欣喜,比赛还没开始,皇家公园的人气便已经超过前门大街和八大胡同,每日里都是人山人海的,跟大庙会的人气都差不多了。有的人是奔着台球来的,有的人是奔着候德坊来的,也有人兼而有之,这些都是好热闹的。好热闹的固然喜欢,可性子恬淡的人,也是要来看看的,不为别的,就为园林中那两处得享大名的景致,也得来看看啊。人气鼎盛就意味着生意兴隆,这个道理是个人就知道,由不得这些已经有了铺面的商家不高兴。不过,没抢到铺面的也不是很失望,瘟神的东风很大,就算不在皇家公园里面,也是能借到的。候德坊的台球社虽大,可毕竟去的人太多了,是无论如何也安排不下的,很多商家都看到了商机。一夜之间,京城多了许多山寨版的台球社。除了桌案的工艺稍差,这些台球社所有的规格都仿自候德坊,收费略低、布置相同,甚至连教练都配备了,当然,教练的水平也比候德坊低。于是,本着就近原则,或者图便宜,又或者不愿意排队等其他原因,很多人选择了这些山寨台球社。虽然候德坊的生意没太大影响,只是外面排的长队不见了,但是作为财务总管……虽然只是蜀中无大将的情况下选出来充数的,马永成也很不甘心。“谢大人,您看咱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啊?”马永成围着谢宏乱转,嘴里还念叨着不停,搞得谢宏有点头晕。“要不,咱们降价?或者让马昂兄弟那边宣传一下桌球设备的工艺对球技的影响什么的?再不然,咱们派人砸了那些台球社!”这位兄弟很有做黑社会的潜质哦,看着咬牙切齿的马永成,谢宏淡淡笑着:“马公公,咱们做的可是文化产业,是文明人,怎么能做那么粗暴的事情呢?”马永成无语,文明人?前些日子打人的不是你吗?指使皇上去户部衙门暴力讨债的不是你吗?“有人模仿跟风,那是好事,说明咱们的品牌已经打响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维护产权的时候了!”谢宏打了响指,吩咐道:“时机成熟了,让蒋松他们动手吧。”“蒋松?”马永成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好像是皇上去讨债之前,打前站的那个千户。“马公公,你就等着数钱吧,要知道,品牌的产权才是利润最高的生意,嗯,仅次于抢劫。”谢宏意味深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