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兄弟,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江彬挠着后脑勺,很纳闷的问道。他原本就是宣府的老兵,对这里的地理熟着呢。出了居庸关的行军路线还算正常,可过了榆林堡就有些不对劲了。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谢宏突然指挥兵马向南行进。要说沿着河流行进方便吧,可要去宣府城,也得沿着洋河走才对啊,现在沿着桑干河是要去哪里?莫不是要回北庄老家?“没错,就是这条路,咱们得抄近路,不然追不上啊。”谢宏一摊手,无奈的说道。骑兵追步兵追不上,这事儿说起来很好笑,可其实一点都不夸张。正德起步就早,行军速度也快,等谢宏追到居庸关的时候,得守将于参将告知,圣驾已经过去四天了,也就是说,前一百多里的路程,谢宏一共才赶上了一天的进度。以此类推的话,等追到宣府城的时候,一定是追不到正德的,除非后者老老实实的在城里等着。但是,以谢宏所了解的那个正德,是一定不会那么做的,所以,想要及时赶到战场,就只能冒点险,抄近路了。“抄近路?沿着桑干河?”江彬将宣府地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惊疑不定的问道:“难道咱们是要去顺圣川?甚至去大同?”谢宏很肯定的点点头:“对,鞑虏肯定不会在宣府城下作战的,就算真的打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倚城作战,近卫军是肯定不会输的。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得追上二弟才行,我就奇怪了,咱们可是骑兵,咋就追不上他的步兵呢?”“马少呗。”江彬撇了撇嘴。杨浩然的准备倒是充分,带了六千多匹马来。保持了一人双马的比例。可自己这边一加入,比例立刻大幅下降。等猴子那些兄弟带的响马再加进来。空余的马匹就相当少了。那些马匪很多人马术倒是精湛。可他们的坐骑很多都是驴和骡子,那些牲口拉车还行,当做战马就有点扯淡了。所以,现在的骑兵差不多就是一人一马,为了保持战力,还不能一直骑着,其实跟步兵也没啥区别。“也不光是马少的事儿,关键还是皇上走的太快了,早就知道近卫军精锐。可俺还真是没想到,居然精锐到了这种地步,一天五六十里地,这速度,啧啧……”杨浩然啧啧赞叹有声。冷兵器时代,行军速度很大程度上可以体现军队的战力,能保持这样的行进速度,士兵的体力肯定不用说,更重要的是,军队的组织能力和纪律性都可以得到充分的体现。一个人轻装前进的话,一天走五十里是很寻常的事儿,要是赶一赶,一百里也能走得出来,可要是背着行李就不行了,如果再拉着车,保持队形的什么的,那就更加不用提了。大军出征,粮草辎重都不在少数,要是换了地方上的那些老爷兵,一天能不能走出二十里都是个问题。所以,杨浩然才会如此惊叹,就是换了辽镇的精锐来,也跑不出这种行军速度啊,何况还是长途的行军,而不是短途奔袭。这样的速度,自己这边除非放开了跑,否则怎么也追不上的,可要是真放开了跑,那到了地方马就没用了,骑兵立刻变成步兵,马可比人娇贵多了。“嗯,只有抄近路才是最好的办法。”谢宏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也不知道正德是怎么认定战场会在应州的,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历史上是有这么一场战役的,所以,那里一定有些什么东西能让正德和鞑子都很感兴趣,把战场选在了那里,自己要做的,就是追上去,参加这场宿命的对决。……“汗王,咱们快被追上了,打不打?”“是先锋吗?”“不是先锋,明军的骑兵都在两翼呢,是他们的中军追上来了,离咱们已经不到二十里了。”“胡说八道,他们明明就是步兵,怎么可能……”伯颜猛可心里这个憋屈啊,他就是为了避免损失,这才从宣府城退了兵,本来还打算在宣府附近继续扫荡,以等待有利时机呢。京城的士党对他是有防备的,可大同镇具体负责此事的那些人却不同。年复一年的做着边贸,这些人本来也没有什么家国之念,上面的人既然都打算出卖皇帝了,他们又如何不能效法?两面下注谁不会啊?所以,尽管以猜测居多,可小王子对中原的形势还是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据此制定的计划也没什么疏漏。打败明国皇帝东进,很可能会导致明国的内乱推迟,最终演变成也先那种遭遇,而拖住小皇帝,让明国自己先乱起来,然后再图进取,这才是王道。可谁想到小皇帝出现之后,计划就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倾斜过去了,在宣府城下遭遇后,明军丝毫不做停留,直接就一脑袋撞上来了,仿佛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包括十万王帐精骑在内的草原联军似的。光是有勇气倒也罢了,关键是对方行军的速度太快了。自从发现对方开始追击以后,伯颜猛可就谨慎的收缩了兵力,除了担任斥候的游骑之外,四下劫掠的那些兵马都收了回来,以正常的行军速度开始向西退却,准备实行备用方案,也就是诱敌深入的那个计划。因为要诱敌,当然就不能跑得太快,何况全速行进的话,马力的损耗也大,尽管大同那边态度暧昧,可终究还是在敌境,也由不得他不谨慎。不过,这样的行军速度也不算慢了,一天五十里以上,甩掉一群步兵还是还容易的,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但没有甩掉敌人,还被敌人逼近了。眼下已经到了怀安卫附近,敌人离自己的后队已经在二十里之内了,这样的距离,可以说,已经处于随时可以交战的状态了。这到底是诱敌呢,还是逃跑啊?这事儿咋就这么怪异呢?那个该死的小皇帝难道不知道,他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多么不可战胜吗?小王子很愤懑。“汗王果然英明,这支明军的精锐,更在宣府边军之上,要是硬来的话,咱们一定会损失惨重的,还是诱敌深入好。”凡事都不可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好处就是小王子的威望又提高了。草原牧人奉狼为神圣,性子也跟狼差不多,欺软怕硬是他们的天性,象宣府边军和近卫军这样的硬骨头,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敬而远之的。尽管他们也知道,越不过这些障碍的话,是不可能恢复大元的荣光的。不过,没人会傻到为那种口头的荣光去拼命,所以,一向以来,草原人都是游击作战的,利用机动力避开明军主力,专门挑薄弱环节下手。比如他们很少去蓟镇,反倒很喜欢宁夏、延绥这些地方,也很少进行主力决战,而是得空就抢,抢完就跑,跟后世的游击战是一个套路。“那些明国的士大夫果然狡猾,居然说禁军是一群娃娃兵,没有战斗力,这纯粹是胡扯!一群娃娃怎么可能跑这么快,而且还保持着这么整齐的队列?分明就是欺负咱们牧人淳朴,想骗咱们去拼命啊!”“就是,就是,还好咱们有个英明的汗王,所以没上他们的当,想骗咱们跟禁军拼个两败俱伤,想也别想。”面对一屋子颂赞声,伯颜猛可欲哭无泪,其实他都有心回身一战了。这样下去,想甩开明军,就只能全速行进了,可那样一来,还谈什么诱敌啊?十多万骑兵被五万步兵追得乱跑,傻子都知道其中有诈了。可现在这么一来,他却没法出尔反尔了。一来他也有些顾忌明军的实力,担心伤亡过大;再有明军的势头也让他很疑惑,对方到底凭什么有这样的信心呢?是有计谋,还是有什么别的依仗,又或者是那个小皇帝真的是个疯子?算了,还是再看看情况再做定夺吧,说不定明国那些文官们很快就会送情报过来了呢?伯颜猛可用力揪了揪脸上的虬须,下定了决心。“从现在开始,全速向南行军,各部落必须收束部众,严禁脱队劫掠,斥候侦察的范围再扩大些,进入大同镇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皇上,鞑子加速逃跑了!看方向,是奔顺圣川去的。”温和原本是不相信正德的判断的,哪怕他明知道推演的结果也一样,鞑虏人多,又是乘胜,凭什么逃跑啊?可事实就这摆在眼前,鞑虏跑的这叫一个快,甚至都开始换马了。不过,他心里的疑虑也在增加,宣府边军可就是在顺圣川吃的败仗,现在那里的消息一点都传不出来,谁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陷阱。“这些该死的鞑子,跑的可真快。”正德抹了把汗,很不甘心的看着迅速远去的烟尘,骑兵毕竟是骑兵,至少在短距离上,靠两腿是追不上的。“皇上,不能再加速了,要谨慎行军啊。”他的眼神把温和吓了一跳。他事先也没想到,近卫军的行军速度可以快到这种程度,可人力有时而穷,现在虽快,可军队还是保持了战斗队形的,要是再快可就不好说了。现在鞑虏连游骑骚扰都不搞了,显然是有大计谋啊。“朕知道了,传令下去,保持速度,目标顺圣川,先跑不算赢,笑到最后才是真格的,哼!”正德愤愤不已的跺了跺脚。明武宗对小王子,第一回合的项目是赛跑,小王子暂时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