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凭着超绝的战场嗅觉,秦雷屡屡抢占先机。但无奈实力差距太大,赵无咎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丧失优势。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最终一定会化为胜势。当武之隆的三万精锐出现在战场上,便是赵无咎攫取胜利的时刻了!看到那支从战场西侧杀出的齐军,秦雷顿时手脚冰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大仗小仗也经历了许多,却从未经历过如此困难的局面,进行过如此惨烈的搏杀!他十分清楚,齐军表现出攻击步兵民夫的企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要将他秦雨田的军!在这场秦齐博弈当中,自己已经打光了所有的牌,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应对这支部队了。如果自己让开道路,放任齐军过去,那大军的粮秣辎重尽数损毁不说,甚至还可能因为主帅的见死不救,导致全军士气溃散,使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形势彻底崩溃。但要是救的话,该拿什么救?他的全部军队已经投入战场,甚至连自己的本阵也因为得不到足够的保护而被迫前移。实在派不出一兵一卒,以阻挡武之隆部前进的脚步了!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过去,放任他们屠杀自己无力的步兵和民夫?那样是会延缓失败的到来,但不要忘了百胜骑军只是被晃开,而没有被消灭,最多两刻钟,他们便会杀到。到时候武之隆部再回身一击,那秦军主力覆灭的命运,便是神仙也改变不了的了。秦雷十分清楚。齐军之所以不马上攻击帅旗,不过是忌惮自己的黑甲骑兵,想等待百胜骑军赶上来再说。一骑兵部队到来。武之隆定然会调转枪头的!这是让我做选择啊!秦雷双目晦明晦暗,口中喃喃道:速死或者缓死,该选哪个呢?”边上地夏遂阳突然沉声道:“反正都是死,当然要拼个鱼死网破!”公孙剑也接话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这话很有道理。与其等着武之隆部汇合骑兵来攻,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混战在一起,让骑兵插不上手!听了两人的话,秦雷依旧面无表情,但心中却大声呐喊道:我经过了多少危险、多少苦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要到此为止吗?难道这牧野原就是我的埋骨之地吗?!不,我绝不甘心!我要坚持下去。只要能够坚持下去,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地!他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长声大笑道:“击鼓!就让孤王与众兄弟一同迎敌!”众将闻言色变,纷纷道:“万万不可,让黑衣卫护送王爷与大部队汇合方是上策!”“还是让我们和黑甲骑兵去吧。”秦雷摇摇头,沉声道:“战局危难至斯,实乃我一人之过,若是就这样逃过去,也不可能再服众了。”转眼收起失落。豪迈一笑道:“我秦雨田这辈子吃过亏、服过软,却坚决不当逃兵!”众将还要劝说,却见王爷猛然挥手,大声道:“诸位兄弟,今日孤王与尔等同生共死!”兵士们回应他的是,海啸般的欢呼声,将那寥寥的反对声彻底湮没。虽然一百个将领有一百个模样,但秦雷可能是最特别地那个!“命令京山步军悉数脱离民夫辎重。火速增援本阵!”“命令本阵官兵。以黑衣卫为轴心,面向敌军列队!”“命令黑甲骑兵撤退三里。不惜一切代价截住百胜骑军!”既然打定主意,秦雷便不再犹豫,一道道命令流水般的发出,将自己手中地兵力迅速调配起来!虽然他身边只有五百黑衣卫、两千黑甲骑兵,两千京山步但他还是坚持要进行这次阻击!看到秦军在百丈外列队,武之隆赶紧命令急速前进的手下放缓速度,以便调匀气息,迎接战斗。(望着那虽然缺乏纵长,却十分严整的黑色军阵,还有阵中那面猎猎飘舞的黑虎咆哮战旗。武之隆不禁有些佩服那位年轻的秦国王爷,他知道换做自己,一定会逃跑的。摇摇头,将这种讨厌地自卑甩掉,武之隆轻声道:“坚持固然是可贵的,但是坚持就一定能换来胜利吗?”从此时的战局来看,秦军翻盘的机会可谓是微乎其微了。边上的副将凑趣道:“除非老天爷也姓秦,否则是没可能了。”武之隆被逗乐了,微微笑道:“要是老天爷也姓秦,昨天就不会让秦军大败了。”说到这,被对方震慑住的气势终于恢复正常,武之隆抽出宝剑,斜斜指向天空道:“斩将者与夺旗者,皆封乡侯,赏钱十万贯、地五百垧!”武字镇的官兵登时眼冒绿光,齐刷刷的举起兵刃,高声嚎叫道:“斩将夺旗,封侯得金!”说着便嗷嗷叫着朝秦军本阵冲过去!望着滚滚向前的铁流,武之隆豪气顿生,举起马鞭,戟指着秦军大旗道:“一炷香内破敌,本将大赏全军!”北风卷过,莽原如海。日已西斜,通红如血。望一眼红灿灿地太阳,秦雷轻声嘟囔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本想吟出点慷慨豪迈的诗句,可惜腹中匮乏此类资源,话到嘴边变成了这不甚吉利的话。见大敌当前,王爷还有闲心吟诗,没文化的夏遂阳五体投地至于。还颇为不解道:“这离着太阳下山,还得一个时辰吧,怎么就叫夕阳了呢?”而有文化的公孙剑却轻笑道:“王爷心中颇有遗憾啊。”秦雷没好气的翻白眼道:“是啊。我十分遗憾没有见老婆最后一面。”公孙剑见王爷面色不善,刚想打住,却被不远处一小个子侍卫狠狠瞪一眼,只好硬着头皮道:“不知……是哪个老……哦不,是哪位王妃?”这时两军地前阵已经发生了猛烈的碰撞。刀刀见红地肉搏战开始了!秦雷将视线转向前方战线,不再理会酷爱八卦地公孙剑。公孙剑刚要朝那人递个无能为力的眼色。却听着王爷幽幽地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众人恍然,那人却低下了头……片刻的柔软只能衬托战斗的惨烈,秦军地鸳鸯阵再一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些恐怖地狼筅左甩右划。将齐兵或是挡在阵外,让强弩射杀;或是勾进阵中,送给长槊捅杀!就像任何没见过这种阵势的部队一样,兴冲冲的齐军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便被干掉了二三百,一下子就懵了。但武之隆这兵法大家不是浪得虚名,他很快寻思出对策,下令道:“命令南北两营从两翼包抄,前锋营稳住阵脚、继续进攻!神弓营用弓箭与之正面对射。压制秦军的强弩!”“那些大扫帚怎么办?”副将面带畏惧道:“这东西太难对付了!”“蠢货,活人能让尿憋死?!”武之隆冷笑道:“命令督战队上前抛射套索,将那些……大扫帚套住,死命往回拖!”为了便于逮捕逃兵,齐军督战队配有一种特制的竹筒,一按末端的绷簧,便会弹射出渔网状地绳套,将目标套住。针对性的举措立竿见影。^^^^伴随着南北两营的包抄到位。秦军两翼压力大增,不得不收紧阵型。眼看就要被合围。而神弓营的覆盖射击,虽然因为秦军盔甲精良,没造成什么伤害,却大大影响了京山军射手们的准确度,使前锋营的压力顿减,得以顺利掩护督战队上前。督战队的兵士齐齐举起竹筒、摁动绷簧,一张张坚韧的渔网应声飞出去,当铺天盖地落下来时,果然缠住了一支支狼筅的头部。一渔网缠住狼筅地枝桠,那些督战兵便拼命往回收网。而前锋营的兵士则趁机掩杀过去。狼筅兵们有些懵了,自从出道以来,从来是神挡挂神、所向披靡,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再说也没人教过他们怎么办啊!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好些个狼筅兵便被齐军拉了出去,把本方阵型都冲散了。“放手!”秦雷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传令兵们赶紧跟着大喊道:“放手!”狼筅兵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松开双手,任由敌军把兵刃夺了去!“退下!”王爷的第二道命令随即到来,把不知所措的狼筅兵们扯了下来,使阵型重新恢复完整。“二线长枪上前,接替狼筅位置。”面对着巨大的漏洞,秦雷也只能尽量补充。但狼筅被破的结果,他比谁都清楚。缓缓身手到颈前,将猩红色地披风解下,秦雷拔出了腰间削金断玉地宝刀,轻声道:“准备吧,诸位。”缺少了狼筅的辟断,齐军可以轻易靠近京山军地阵线。京山军的那些长枪根本起不到阻挡作用,因为齐军有更多的长枪!既然不能取巧,那就只有拼命了!京山军不约而同放弃了固守,盾牌兵用盾牌挡住上身,不要命的向前冲,长枪兵紧紧跟在后面,只要有任何敌人胆敢阻拦。便会招致他们的夺命一击!平日的苦练在此时显出了功夫,长枪兵们凭着在京山军营里日扎木桩三千下的苦功,下手又快又准又狠。总不离开敌人的面门和喉咙,中者无不立毙!猝不及防间,人多势众地齐军居然被逼退了数丈。气的督战的副将连斩上百人,这才稳住阵脚,接着人多地优势。又一次压上来!舞动的兵刃反射着橘红的光线,鲜血在夕阳余晖下四处飞溅。斑驳纷乱的人影被拉得老长。地上的草丛被鲜血浸湿,又被无数双臭脚踩踏地烂如稀泥。太多的残肢断体充斥着眼前,丝毫不能影响到激战正酣地双方。兵士们已经看惯了血腥场面,在他们眼中,任何的开膛破肚、身首分离,乃至脑浆迸裂。都只是死亡而已。早死有福啊……伴随着战局深入,三面受敌的秦军兵力开始捉襟见肘,齐军已经在局部造成了突破,两军阵型变得犬牙交错,但秦雷的中军却一直安然无恙……当然不是齐军手下留情,那面大旗和大旗下站着的人,可是齐军动力的源泉,自然如磁石般吸引着齐兵地注意力,承担了至少一半的攻击!但京山军的兵士们奋不顾身的抵挡住齐兵对中军的攻击。前面的兵士倒下了。后面的马上顶上去,前赴后继、死战不退,硬是让齐军没有越雷池半步。齐军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将领们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在一段不足百丈的狭长战线上,居然有五千齐军同时攻击。长矛如林般地刺出,再精良的盔甲也抵挡不住,防御中军的秦兵出现了重大的伤亡。防守中路的秦军,损失已经超过了两成。却没有一个人退却!就算是受了伤。仍然疯狂的舞动着刀枪,大喊道:“杀敌!杀敌!”完全压倒了人数占优的齐军。把他们牢牢的挡在外围。这种不要命地劲头让武之隆大为费解,他曾经见过不少劲旅,却从没见过这么纯粹地一群战士,仿佛不知道伤痛、不畏惧生死一般,大有战至最后一人的可能。直到几年后,他终于有机会去京山城考察,跟着那里地人们共同生活了很久,才终于解开了今日的疑惑:因为那面军旗是京山军的信仰,军旗下的那个人,身上寄托着他们所有人对未来美好的期望。武之隆的好整以暇,折射出了当前的战局。虽然秦军的单兵素质较高、且斗志异常高昂,一时之间倒也能够形成僵持的局面。但好比两个侠客比武,一个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另一个却脸不红、气不喘,你说谁能笑到最后?秦军就是那个吃奶的侠客,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倒下,秦雷心如刀割、双目滴血的嘶吼道:“石猛,我答应你了,上吧!”石猛闻言大喜,猛地一挥手道:“弟兄们,让齐军知道咱们打的,砍人也不赖!”在阻击完百胜骑军之后,特种营的官兵便把投石机的机簧拆下后焚毁了机身,那些玩意儿虽然威力强劲,却实在太过笨重,根本不能跟着转移。起初秦雷觉着这些有经验的手培养不易,不同意让他们持刀上阵,急的石猛两脚直蹦高。但眼看着亲手训练出来的战士接连倒下,秦雷终于顾不上那么多了!是个人就上吧,管不了那么多了!话虽如此,秦雷还是命令石猛,将二百个长都留了下来,万一要是……也好再重建啊。特种营的两千将士一加入战团,顿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血战已久的将士们也能稍稍喘口气,抓紧时间吃几口软乎乎、香喷喷的作战口粮。已经打了半天仗,双方都是又饿又累,但齐军只能空着肚子打仗……就算身上藏了半个窝头,也得能咽得下去才行。秦雷平日对细节的苛责,终于在此刻显出了效果。极富热量且易于消化的口粮下肚,顿时让兵士们重新充满了能量。此消彼涨间。京山兵在与齐兵捉对厮杀时便有了优势,竟然逐渐扳回了平局!这时候百胜骑军也到了战场附近,但这些家伙让秦雷的那番折腾、已经快要累的吐血。此时骑在马上,甚至觉着身上地重甲都是负担了,战力自然大打折扣。而黑甲骑兵凭着轻盈且坚固的盔甲、清一水的大食战马,在战场上来去如风、势不可挡。在这种情况下,黑甲骑兵利用连环马速度迟缓、转身慢地特点。根本不与其正面纠缠,而是不断突破齐国散骑的阻拦。从侧后方攻击百胜骑兵的连环马阵,居然把锐气已丧的百胜骑军打得顾头不顾腚,自然也谈不上支援武之隆部了。百胜骑兵们心中多半在想:是不是出门忘了拜神,搞得今天霉运高照,怎么一身的本事就是发挥不出来呢?这要感谢参谋处地参谋们,早就针对着百胜骑军设计了多套作战方法。此时拿来就用,自然效果颇佳。被欺负的实在没法子,已经自我否定过一次地领兵副将,只好又一次自我否定道:“联骑下马结阵,散骑警戒保护!”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他必须要去支援武之隆,尽快放倒秦军大旗。否则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百胜公会剐了他的。其实百胜骑军之所以连连吃瘪,根本原因还是兵种上存在着严重的缺陷。在缺陷没暴露之前,自然可以所向披靡。但只要对方找到这一缺陷。很快就可以有的放矢地将其克制。所以真要追究责任,这支怪异部队的始作俑者----赵无咎先生是难辞其咎的。但就像百胜公大人的名字,他是永远无咎的,如果因为百胜骑军的缘故,把煮熟的鸭子放飞了,那承担责任的一定是这位曾耀武扬威的副将大人。不管怎样,先打赢这一仗,应该可以一俊遮百丑了!副将大人颇为无奈地想道。事实证明。下马是正确的抉择!一双脚着地。百胜骑军的兵士们虽仍然疲惫,但很快组成了首尾兼顾、进退自如的军阵。而且密集队形的步兵方阵。也让两千散骑得以保护周全。企图再次偷袭的黑甲骑兵,再也冲不过散骑的阻拦,只能在望而兴叹之后,与齐军散骑缠斗起来……就算散骑也是身背重甲的骑兵,绝不能放任其进攻本阵。下马地百胜骑军,从战场西侧杀向秦国中军,如果让他们加入战团,战场上将再没有任何悬念!就在这千钧一发地当口,秦雷终于等来了保护民夫辎重队的步军。当他决定与武之隆和百胜骑军决一死战时,所下地第一条命令便是召回这三千人。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个屁辎重啊!如果这一营的官兵,一接到命令便火速赶过来,应该在一刻钟以前抵达。但秦雷无法指责他们什么,因为来救驾的不止是三千京山军,还有一万五千多名天策与龙骧步军、以及数不清的民夫。百胜军已经逼上来了,来不及询问原因,秦雷便大手一挥道:“除了民夫之外,其余官兵全部上前阻挡!”一万八千多名官兵,便如潮水般涌向齐国百胜军,将他们拦在中军之外。秦雷这才有功夫理会那些跃跃欲试的民夫,沉声道:“尔等手无寸铁,打仗不是你们的责任,不速速退下。”但那些朴实的民夫却激动道:“王爷为了我们逃出生天,拼了命的挡住齐国军队。那些军爷们一叫就都过来了,要是俺们撇下您老走了,哪还怎么算是大秦的爷们?”秦雷不会让没经过训练的农民上阵的,那样做在他眼里与谋杀无异。他皱皱眉,表情严肃道:“你们的好意孤心领了,但打仗不是靠人多就行,你们从没经过训练,反而会给将士们添乱,”这才把一众民夫说退了。看着那些身无片甲、手中仅拿朴刀的民夫开始离去,秦雷便把视线转回战场上,却险些被无意的一瞥,骇得魂飞魄散!只见齐军本阵中又开过一支数万人的部队,看旗号竟然是赵无咎的亲弟、齐国另一位上将军赵无伤的直属部队!赵无伤能爬到四大将之一,绝不仅仅只是靠了乃兄的关系,他的指挥能力绝对在水准之上、在四大上将的排名中列第三,比陈烈风还要强些。在这场战役中,他一直指挥着十几万军队与秦军主力作战,将乃兄的战术意图比较准确的执行出来……在这个年代,能在几十万人的混战中,把任务执行的不走样,已经不是一般的强了!一面与秦军主力鏖战,他一面还在观察着战场的各个角落。在僵持的战局中,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战机,秦军中路已经抵挡不住了,只要再来一次冲击,他就会被完全歼灭!成此大功,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