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殿外侍卫的声音传来:“陛下,张大人求见!”皇帝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摆手让夜莺退下,然后正襟危坐,朗声道:“进来吧!”门轻轻推开,阳光洒进来。一个精神矍铄,但却头发花白,难掩老态龙钟的老人走了进来。阳光洒在老人的身上,这腰杆挺直的老家伙,似乎一时间都有些驼背了。三十年前,当初的张文山何其的风华绝代,玉树临风,如今也是一个糟老头子了。皇帝看着眼前,走一步喘一口的张文山,不由的想到了三十年前,张文山连中三元,大殿钦封的时候,那面如冠玉的潇洒摸样。犹记得当初琼林宴上,当初身披大红袍的状元郎,张文山酒醉吟诗的潇洒摸样。还有那要重现大周锦绣江山盛世的张文山,年轻时的摸样。如今,看着门口斜斜的阳光下,那暮气沉沉,难掩老态的老头。沉浸在往事中的皇帝,心里最柔软的一根弦轻轻被拨动了一下手。蓦然间,那双冷厉了几十年的眼睛里,氤氲淡淡。“臣,张文山,见过陛下,吾皇万岁!”张文山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了殿前后。先是喘了两口气”这才艰难的弯下腰,对皇帝行了一礼。皇帝身子微微欠起,差点忍不住心里的那丝感动,而站起来。双手扶着桌子,缓缓坐下。仰起头,闭着眼睛,缓缓道:“不必多礼了,文山!”张文山直起腰,老态龙钟的咳嗽了一声。然后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奏本。“陛下,礼部已经开始筹备明年的开春祭天大殿了,老臣想问问陛下,还有何要吩咐的?”皇帝点点头,然后想了下,缓缓说道:“告诉洪爱卿,务必保证大殿的顺利进行,保证新君的安全。”皇帝缓缓靠在椅子上后,睁开眼看了一眼四周,皱眉道:“洪爱卿好像很长时间没上朝了,怎么了?难道病了?”张文山闻言,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陛下,眼里满是疑惑。“传福!”皇帝有些气恼,皱眉道:“传旨给洪全,让他没事儿赶紧来上朝。如果生病了,就让御医去看看。堂堂二品大员,好几个月不上朝,成什么样子!”一旁,李德全闻言后,急忙弯下了腰,脸苦的都快凝出水了。“陛下,洪大人,他……”李德全满头汗,却不知该怎么说。而这时,台下驼背的张文山,看到皇帝这样后,叹了一声,大声道:“陛下,洪大人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告老还乡了!”“什么?”皇帝耳朵有些背,大声问道。张文山大声回答道:“洪大人回老家舟山了,告老还乡了!”皇帝愣了一下,随后木然点头:“噢,倒是朕忘了!”一旁,李德全看到这俩老头如此摸样,心里感触之下,眼圈有些泛红。“陛下,没什么事儿,臣就告退了!”张文山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嗡嗡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中,的确很大声。皇帝愣了一下,随后点头道:“噢,那你去吧。对了,告诉洪胖子,让他赶紧来上朝。洪全告老了,他也告老了吗?”张文山脚步踉跄了一下,苦笑着点头。走出门口的时候,张文山掏出手绢,堵在嘴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在藏好手绢的时候,一抹猩红触目惊心。张文山摇摇头,弯着腰,蹒跚着步,缓缓离去。那一天,夕阳洒满了皇城,绚烂辉煌。第二天,皇城贴出了告示。并且,以圣旨的方式,通告天下。前刑部侍郎洪全,忠君爱国,官之榜样。一身清廉,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因为此等功绩,画像凌烟阁。谥号文正,封镇国公。子孙蒙荫,万世流传。第二日,太子武铮亲政,君临天下。得知此条消息后,正在成都府衙内,晒太阳的吕恒,心里猛然一震。脸色骤变后,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后,当即拍板决定。回东京!同时,返回东京的,还有武宁远。在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东西后,吕恒一行人连夜返回离开成都府。前往千里之外的河南洛阳,东京”三天后,又一道圣旨六百里加急,送到了全国各地的老臣重臣手里。大周庆元六年,十月二十日。大周各地的重臣,开始纷纷返回东京。这般急促紧张的原因,只因为一个:皇帝不行了!一路上,快马加鞭,越临近北方,气温越来越冷。但是策马疾驰的武士们,却依然无视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哈着白气,鞭策着坐下的骏马。一路疾驰,扬起了一阵烟尘。进入了江苏境内后,吕恒将柳青青几女留在了东京城,并且留下了五十个烟云卫。随后,马不停蹄的再次启程,前往东京。当这一路人马,踏上了通往东京的官道的时候。已是十一月初三了。苍茫的河南大地,下了一场大雪。大雪掩盖了官道,原野一边银装素裹。滴水成冰的天气中,骏马踩踏着积雪,喷着白气,速度不减,一路前行。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过,一辆马车在这一片雪白的世界中,显得格外的显眼。车厢里,武宁远剑眉凝重,坐在那里,有些魂不守舍。吕恒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将阿贵叫到了身边,吩咐他,能不能再快一些。阿贵点点头,策马离去。疾驰的车队,速度再次提升。等到了夕阳西下,雪野一边红艳的时候。一个背负红旗的传令兵,突然在远方出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驿站这里飞驰过来。阿贵首先看到了此人,对那些严阵以待的烟云卫摆摆手,示意他们放松。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传令兵就冲到了面前。翻身下马后,传令兵大口喘息着,询问阿贵道:“敢问,这是帝师吕大人的卫队吧?”阿贵点点头,将水壶塞给了这传令兵,却被传令兵一把推开。传令兵吞了一口唾沫,急促道:”请带我去见吕大人!”阿贵见事情紧急,也不再耽搁,直接带着传令兵进入了驿站。一路狂奔后,传令兵终于在大厅里,见到了吕恒,还有淮南王武宁远。传令兵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竹筒,举过头顶:“吕大人,王爷,东京急件!”武宁远心里咯噔一下,突然站起来,冲过来,一把接过了那竹筒,三两下打开后。抽出里面的急件。仅仅是看了一眼,武宁远顿时面如死灰,嘴唇嗫喏着,两行眼泪潸然而下。吕恒接过了急件,看了一眼后,悬着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身体急剧颤着,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那手中的丝绸,也失神掉在了地上。丝绸上写着一行字:大周庆元六年,十一月初二,夜子时十分,张文山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