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尖的鞋靶人发现,这是白衣军的红衣大炮在发射。对于明军的佛郎机火炮,大部分的鞋靶人都不陌生。偏偏他们听到的,却不是熟悉的佛郎机火炮的声音。老天,这个镇远关,真是太可怕了,居然连红衣大炮都有啊。偏偏自己还撞上去,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吗?他们就算再骁勇,也不是红衣大炮的对手啊!白衣军的枪炮,给鞋靶人骑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好在,大部分的鞋靶人骑兵,还是成功的逃出来了。他们的控马技术,毕竟是很高超的,完全达到了如臂使指,进退自如的地步。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大部分的鞋靶人骑兵,还是成功的策马跑了出来。他们平时的战斗经验,也的确丰富。即使遇到如此不利的情况,依然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从这一点来说,鞋靶人骑兵的确比林丹汗的蒙古骑兵,要胜出不少。如果是林丹汗的铁槊骑兵,或许就基本全军覆没了。当然,鞋靶人付出的代价,显然也是相当大的。从伤亡的比例来说,或许不是非常的突出。但是,从伤亡的绝对数字来说,就非常可观了。白衣军的第一轮枪炮,就给鞋靶人造成了至少一千多人的损失。整个前锋部队,几乎都全军覆没了。看前面的戈壁滩上,留下的大片大片的鞋靶人尸体就知道了。最保守的估计,也有三四千人以上。加上受伤逃回来的鞋靶人,估计伤亡总数,超过五千人。在鞋靶人的印象里,好像还没有哪场战斗,他们曾经遗留了这么多的尸体。在过去数十年的战斗里,他们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一场战斗下来,鞋靶人的损失,最多也就是一千多人,绝对没有超过两千人的。如此惨败,绝对是前所未有啊!他们的勇气,他们的决心,他们的自信,都在白衣军的枪炮面前,全部被粉碎了。从受打击的角度来说,鞋靶人的伤亡,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鞋靶人的信心,受到了灭绝性的打击。一直以来,鞋靶人都自信,在野战中,他们一定可以打败徐兴夏,可以打败白衣军。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几乎没有这个可能了。他们的信心,几乎被完全熄灭了。以后就算遇到白衣军,他们也不敢轻易面对了。这对于莫日根来说,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本来,从南下甘肃镇开始,鞋靶人的有生力量,就受到极大的打击,作战兵员的数量不断减少。作战兵员可不是伙夫,也不是奴隶,更不是临时抓来的壮丁。在短时间内,想要弥补回来,根本不可能。现在,连鞋靶人的战斗信心,都完全丧失了,他们还有优势,可以战胜白衣军?在当前的情况下,不要说攻克甘肃镇,就是是否能够顺利的撤回去大漠以北的老巢,都是未知数啊。有心人如果计算一下,就会发现,从南下甘肃镇到现在,鞋靶人的损失,已经超过一万人。一万人啊,绝对不是小数目了。须知道,这一万人,可都是纯粹的战斗兵员,是鞋靶人里面最宝贵的那部分。他们的损失,将对鞋靶人未来二三十年的发展,都产生根本性的影响。莫日根当然知道这里面的种种严重后果。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战败的恶劣影响。他的脑子,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一时间,他竟然不敢接受眼前的残酷的现实。如果砍掉自己的一条手臂,甚至是两条手臂,可以避免损失的话,他一定会慎重的考虑的。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他必须接受残酷的现实。扎里克意外昏倒以后,负责前线指挥的,乃是巴莱特。他同样是莫日根麾下的万夫长,是巴赫录战死以后,被莫日根临时提拔起来的。他的脑子,和巴赫录倒是有些相似,就是一直都不太好使。他的唯一长处,就是打仗特别勇敢,悍不畏死。他和巴赫录,都属于鞋靶人里面,最凶悍的那一种。对敌人凶悍,对自己人也凶悍。刚才鞋靶人向镇远关发起冲击的时候,巴莱特同样是头脑发热的典型。作为万夫长,他居然冲到距离镇远关不足一百丈的地方。幸好,他的运气超级的好,白衣军的枪炮,居然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白衣军的枪炮齐鸣的时候,巴莱特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办法,他的脑子不够灵活。好半天,巴莱特才反应过来,急忙招呼自己的麾下:“撤退!撤退!都全部撤回去!”他自己也一拉战马,转头向后面跑去。他的战马速度快,很快就跑出了日月铳的射程。他堪堪的勒住自己的战马,继续招呼自己的部下后撤。混乱不堪的鞋靶人骑兵,纷纷从他的身边撤退过去。但是,有更多的鞋靶人,却是倒在了白衣军的枪炮下面。“该死的汉狗!”“该死的白衣军!”“该死的徐兴夏!”巴莱特用力的握着拳头,狠狠的诅咒起来。只可惜,他的诅咒,对战场没有丝毫的影响。白衣军的枪炮,还是如此的凶悍,倒下去的鞋靶人骑兵,越来越多。那些反应快的鞋靶人骑兵,倒是逃出了生天。可是,那些反应慢的鞋靶人骑兵,就只能无奈的送死了。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鞋靶人前锋,几乎没有逃命的机会。他们在巴莱特的眼里,连串的倒下,一个不剩。巴莱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惨败,本来就有些笨拙的脑子,一时间无法转过来。他搞不懂,为什么骁勇的鞋靶人,在白衣军的枪炮面前,会变得如此的脆弱。简直是不堪一击啊。无奈之下,巴莱特只好催动战马,远离战场。这样的结果,他实在是无法接受。或许,莫日根会有一些解释。“噗!”突然间,正在跑动中,有一个弹珠溅射过来。巴莱特猝不及防,被弹珠打中了左眼,顿时鲜血飞溅。他的身体,也狠狠的摇晃了一下,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但是,他毕竟不是常人。他急忙稳住自己的身体,同时用手捂住自己的左眼。鲜血从他的左眼汩汩而出。很快,巴莱特就判断出,自己的左眼,是彻底完蛋了。他一怒之下,将弹珠直接挖出来。却发现眼珠已经被砸碎。于是,他再次发狠,将自己的眼珠,也全部挖出来。“咕噜噜!”巴莱特将血淋淋的眼珠,扔入自己的嘴里,直接吞掉。周围的鞋靶人骑兵,看到巴莱特如此的彪悍,都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脑袋。要是以前,他们一定会被巴莱特的举动给震住,对他无比的敬仰。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屑一顾,甚至有点嗤之以鼻。因为,无论巴莱特多么的骁勇,在白衣军的枪炮面前,依然是送命的份。这颗弹珠是没有打中他的要害,否则,他早就完蛋了。“噗!”“噗!”后面忽然又传来沉闷的声响。巴莱特忍不住回头一看,发现是两个鞋靶人骑兵,被弹珠打中,直接从马背上摔下去。弹珠可能是直接打碎了他们的脑袋。他们的脑袋上面,都是血淋淋的鲜血,还有白色的脑浆。两者混合在一起,很是难看。后面撤退的鞋靶人骑兵,毫不犹豫的纵马从他俩的身上踩过去。很快,地上就只剩下两团血淋淋的东西。“唉……”巴莱特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的场景,在以前的战斗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就算真的有这样的场景,也肯定是在敌人的身上上演的。因为,鞋靶人在过去的战斗中,打败了无数的敌人,自身的损失却不大。不可能出现如此悲惨的现象。可是,在白衣军的面前,这一切,都完全改变了。在白衣军的面前,昔日彪悍的鞋靶人,只有被动的挨打的份。这样的滋味,别提多么的难受了。左眼血流如注,巴莱特不敢怠慢,带着自己的残存麾下,急匆匆的后退。继续留在这里,只有送死的份。在半路上,巴莱特收拢了扎里克的部下,带着他们一起后撤。其他的鞋靶人骑兵也不敢怠慢,纷纷跟在巴莱特的后面撤退。这些鞋靶人的,都被白衣军的枪炮打蒙了,看到巴莱特出现,慌乱的情绪,才稍稍的平静下来。一直跑出了足足三里路以后,巴莱特才勉强站稳,他身后的敕靶人,也勉强站定了。脱离了白衣军的枪炮攻击范围以后,鞋靶人的慌乱情绪,总算是得到了控制。他们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部队,战斗经验非常的丰富。刚才的慌乱,已经让他们感觉很丢脸了。现在,没有了白衣军的直接威胁,他们不可能还这么丢脸。巴莱特开始尝试重整部队。他没有了左眼,看人看物都受到严重的影响。但是,他毕竟是很顽强的人,又是彪悍的勇士,又是万夫长,在他的吆喝下,他身边的鞋靶人骑兵,逐渐的恢复了秩序。那些残存的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之类的,也逐渐恢复了自己的职权。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巴莱特大概收拢了三千人左右。大概是觉得逃离了火炮的攻击范围,很多的鞋靶人骑兵,也都站住了。他们在巴莱特的吆喝下,纷纷靠拢过来。其实,他们都不属于巴莱特的管辖,而是属于其他的万夫长。可是,鞋靶人的整个骑兵队伍,都被全部打乱了,根本找不回原来的万夫长。针对目前的混乱情况,巴莱特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将他们都收拢起来。利用短暂的机会,巴莱特给鞋靶人的溃兵,重新打气。他挥舞着手中的黄金腰刀,凶神恶煞的表示,鞋靶人还没有失败。鞋靶人只是上了白衣军的当,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损失。白衣军是依靠阴谋诡计获胜的。他们的战斗力根本不行。光明正大的对战,白衣军一定不是糙靶人的对手。只要所有的鞋靶人,都重新焕发勇气,鞋靶人还有力挽狂澜而不倒的机会……“哒哒哒!”“哒哒哒!”正在慷慨激昂的鼓舞士气的时候,忽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巴莱特扭头一看,发现白衣军骑兵又追上来了。他内心的憋屈,就别提多么的难受了。这些该死的白衣军,暗算了鞋靶人不得已,还想要赶尽杀绝。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啊!更可恶的是,那些白衣军骑兵,居然不是使用火的枪,而是使用马刀。他们一个个将马刀举起来,凶神恶煞的杀过来了。看样子,他们居然是准备和鞋靶人肉搏。一下子的,巴莱特内心的怒火,就霍然升腾起来了。赶尽杀绝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和鞋靶人骑兵肉搏!麻痹的,当真是以为鞋靶人好欺负吗?“将军,汉狗又来了!”有鞋靶人骑兵浑身颤抖,颤多说道。光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了。他的声音,让巴莱特大受打击。刚才自己的士气鼓舞,看起来是白做了。刚才他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的时候,那些鞋靶人骑兵,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似乎是恢复了一定的士气。可是,当白衣军骑兵出现,鞋靶人骑兵又开始惊恐了。如果不是他巴莱特站在这里,估计他们肯定一窝蜂的继续逃跑了。“卑鄙!”“无耻!”“下流!”“贱格!”巴莱特将所有能想到的骂人的话,都骂出来了。他真的是被眼前的这些白衣军骑兵给气坏了。他们居然挥舞着马刀就敢冲上来,简直是侮辱鞋靶人的肉搏功夫!这些该死的汉狗,难道忘记了,在以前的肉搏战中,一个鞋靶人骑兵,可以干掉至少五个汉人骑兵吗?他们这纯粹是送上门来找死啊!“所有人做好准备!”“反击!反击!反击!”巴莱特大怒,黄金军习一指,下令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