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一怔,沉吟片刻,才正色说道:“庆忌公子,男子丈夫,当有一番作为才不枉此生,公子乃当世之豪杰,子路若能骥尾追随,亦是桩人生快事。只是,子路家中尚有老母,此番随孔师来往于齐鲁,子路便将老母暂时托附于友人。若随公子赴卫国,将来再伐吴国,老母终不能久托他人,子路虽不畏死,却恐老母无人奉养。”这大概就是父母在不远游了,席斌没想到子路竟是事母至孝的一个人,为了留在母亲身边奉养他,个人的前程和事业都可以抛却一旁,他心中虽觉有些遗憾,可是一个大孝子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而且他隐隐觉得,在这乱世,孔子及其门徒,事事以道德为先,做事有些不合时宜。席斌叹息一声,招揽孔氏门徒的想法从此作罢。离鲁国都城曲阜越来越近了,这天到了闾丘附近,前方出现一道山谷,谷中林木茂密,谷口有一条小河,自丛林中蜿蜒而如,玉带般一盘,在谷口左侧盘出一湾新月般的水潭,然后流向远方。席斌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可以让人搀扶着下地慢慢行走。他本来是极爱干净的人,如今这么久不洗澡不刷牙不洗头,天气又渐渐热了,自己嗅着都受不了,一见那清澈如透的溪水,哪里还忍得住,急忙命令大队停下,在此安营扎寨,休息一晚。说是安营扎寨,却是既没营盘,又没大帐,士卒们就在靠水一侧的野草地上整理出一块地方供大家歇息。别看孔丘先生是昂藏九尺的一条山东大汉,可他是山东大汉,却不是江湖好汉,他非常注重清洁。只要条件许可,那是必定要一天洗两遍澡的,如今见了这么一潭好水,心中喜悦非常,便也提了剑,带了洗漱用品沿河寻个隐秘些的地方沐浴净身去了。席斌让阿仇兄弟俩扶着,也到河边寻个好去处,宽衣解带,沁在清凉澄澈的河水里,一身泥垢搓去,顿觉清清爽爽,浑身轻松。四周没有人,也没有安排警卫,气氛显得异常静谧。席斌把洗好的头发用一条丝带束成马尾,躺在河边一块天然的青石板上,半边身子浸在水中,流水温柔地按摩着身体,小鱼儿时时啄着脚底,真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因为他们目前在鲁国境内,而且即将赶到鲁国都城,不虞吴国兵马会追来,而且他们是走到此处临时起意停下休息,遇到敌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要知道就算是以有心算无心的刺客,也不可能一直这么辍着他们。刺客杀人,要么事先埋伏在对方每日行经的路线上,要么隐藏身份投到他身边伺机下手,那种随意往哪儿一走就能碰到个杀手的情节只有武侠小说里才有可能。再加上这河谷四面八方都可通达,真要布防难度太大,恐怕两百个兵全都挺在那儿伺候公子入浴才成,所以席斌并未吩咐警戒。由于度斌占了这处流水较缓的地方,士卒们有些要取水的、洗浴的,便自觉地避往他所处的地方下游去了,而且离他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上位者就是上位者,虽然庆忌待属下一向和善,手下人还是会自觉地避开一些的,这种心理很容易理解,就象许多人把和领导同桌吃饭视为苦差一样,这种心理古今一也。再仇待公子洗浴完毕又歇了一阵,便捧上陶钵和一小袋青盐,又折了几根垂在水面上的杨柳枝,剥去树皮递给席斌。席斌把那剥了皮的杨柳枝用清水涮了涮,然后伸到嘴里用牙齿轻轻噬开,柳枝的纤维张开,便成了一把牙刷,只是正常情形下人们是把杨柳枝浸泡一晚才用的,这么仓促做成的牙刷用起来就有点扎人。席斌不习惯用这东西,刷的呲牙咧嘴苦不堪言,刷了两遍牙,用去几根杨柳枝,已经刷的牙龈出血了。他忽然想起牙刷那东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说出来模样匠人就能造得出来,忙叫阿仇回车上取了一块兽皮和笔墨来。那时已经有了毛笔,吴国称之为“不律”,燕国称之为“弗”,楚国称之为“幸”,秦国称之为笔。后来秦国一统天下,大将蒙恬把笔又做了些改进,固定了样式,后世就统称之毛笔了。席斌穿上衣服,双脚仍泡在清凉的水里,在膝上铺开兽皮,抓起毛笔涂涂抹抹起来。他为了叫匠人看的明白,那牙刷画的很大,足有一尺大小,一端为柄,另一端扁平,上边画了两列八个小孔,每个小孔上又点了许多细线表示鬃毛。画完端详一番,那牙刷画的实在难看,就象一把捶洗衣服的梆子,一端还长了些毛,席斌自已看了也忍不住笑起来。阿仇和再仇两兄弟不知道公子在画什么,虽然他们也觉得这画有点惨不忍睹,不过公子自己笑可以,他们可不敢凑趣,只能绷着脸皮在一旁忍笑。席斌呵呵地笑了几声,把兽皮对折起来揣到怀里,想等到下一个城池找匠人依样来做,就在这时,身后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声,阿仇和再仇立即抓起吴钩一跃而起。席斌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正与草丛中钻出来的那人四目相对,来人双手分开蒿草探出头来,与他目光一碰,也是大吃一惊。这人垂鬟浅黛,眸如点漆,竟是一个眉目宛然如画的清丽少女。在这荒郊野外,蒿草丛中,突然出现这样俊俏的一个少女,简直让人疑为鬼狐精魅。席斌到了这春秋时代至少也有一个多月了,每天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两百多条阳刚气十足的大老爷们,如今还是头一次看到血统纯正的上古华族美女。一眼见及,席斌双眼发亮,便觉得自己就象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刹那间也变得阳刚之气十足了。天~~可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