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四章 郭嘉之死昌的历史,考校起来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的帝尧时期有大贤许由在此牧耕而得名。夏王朝建立后,许昌更是夏王朝活动的中心区域。夏开国帝王启建都于夏邑,有‘大飨(xiang)诸侯于钧台’的说法。所谓‘飨’,有祭祀,宴请之意。而钧台,也正是位于许昌之地,可说历史久远。自曹操引汉帝迁都许昌之后,许昌就变得日益繁华。两年之间,曹操采用了当年董俷所献的以工代赈之法,招纳流民,扩建许昌。随着人口的日益增多,许昌已变得格外繁华。虽然还比不上最兴盛时的东都阳,可比之黄巾之乱以前的阳,却不遑多让。不得不说,曹操手下确实有能人。典农中郎将棗(zao)祗,在负责屯田之后,粮草未曾有过断绝;而担任将作大匠的郑浑,不仅仅拥有精湛的冶炼技术,更是一名治理地方的好手。同时兼任河南尹的职务,在修缮改造许昌的时候,借鉴了西域的经验,特别是城墙的改造。许昌的城墙,完全是按照费沃所设计的马面墙进行改造。高五丈,宽两丈,青黑色的马面墙远远看去,透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庄严和厚重。此外,城内改造,也是借鉴了当年汉安城的风格。全都是井字形状,主干道纵十二,横十。恰符合了天干地支之数。正中央是为汉帝刘协修建起来的巍峨皇城,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显示出一种难言的大气。不过,这辉煌属于谁?是汉帝,亦或者是曹操?恐怕很难说地清楚。早在修建许昌地时候,有人曾在地基中发现了一块(hu)板。笏板上有石鼓文。写着‘汉亡于许,魏基昌于许’的谶语。当然,这板的来历。也难以说清楚。曹操得知以后。立刻把所有的知情人,全都秘密处死。但这语,还是在悄然间流传了出去……位于许昌颖水门内的一座酒楼中。身穿月白色单衣,轻摇折扇的郭嘉,正和鲁肃对酌。菜肴并不是很丰盛,可难得的是这种饮酒地情调,二人却是非常自在。这是一个雅间。酒楼的主人据说是来自蜀中大族。后台也非常的硬朗。郭嘉生性风流,是许昌出了名地浪荡子。按道理说。他地俸禄很丰厚了,可往往到了月末,口袋里总是干干净净。每逢这个时候,他总会拉着人出来喝酒。鲁肃就是郭嘉的一个酒友。说起来,鲁肃和郭嘉是两种人。一个是生性兔脱,肆无忌惮;一个沉冷稳重,做起事来有板有眼,一丝不芶。可这么两个人,偏偏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鲁肃家底丰厚,仗义疏财。家中有娇妻,也是徐州大族陈氏之女,有一子,名鲁淑,刚过了满月。夫妻很恩爱,而鲁肃自己也是非常地自律。每每和郭嘉出来,也只是在酒楼中饮酒做赋。若郭嘉再有想法,鲁肃肯定会拒绝。如今有了孩子,这借口更加的充分,让郭嘉每一次都会觉得好生无趣。但偏偏就喜欢拉着鲁肃出来。也难怪,曹操麾下的谋主中,能和他说上话的人不算多。早年好友荀彧,如今为尚书令,负责的事情太多,根本抽不出空来。而另一位好友陈群,也被擢升为黄门侍郎,公务繁忙地很,无法天天陪着郭嘉。也就是鲁肃悠闲一些,所以也就成了冤大头。“奉孝,那董西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说实话,我总是觉得有些看不透此人。”酒过三巡,鲁肃突然问道。郭嘉沉吟了片刻,轻声道:“说起来,我和董俷虽是出自同门,却也不甚了解。不怕你见笑,也许主公对他地了解,都会高于我。当年在颍川时,我那小师弟曾邀请过我,但是被我拒绝。那怕他后来官阶显赫,我却选择了主公,你知为何?”鲁肃摇摇头,“莫非是害怕不得重用?”“那倒不是!”郭嘉饮了一口酒,手搭窗台上,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色,如同梦呓般的说:“我当时若投靠于他,定会受他重用,这一点我可以非常的肯定。”“呵呵,我可就猜不出了!”“小师弟这个人,重情义,非常的重情义……就如之前在塞外遇险,说穿了也正是这情义二字作樂。吕布何等桀骜之人,谈起此事的时候,不也是带着愧疚?”鲁肃点点头,“这倒是……不过,重情义难道不好?”“若为友,西平自然可交。可若是逐鹿天下,他这性情也定然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为君者,当自重,自强……西平虽自强,却不够自重。或者说,他对自己太不珍惜。这一点,从他过往的经历中,就能够看出端倪……这只是其一。”“那未请教这其二……”郭嘉靠着窗台,看着鲁肃,正色道:“我且问你,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这……,当是天子之天下?”鲁肃这句话回答的很妙,他只说是天子,却没有说谁是天子。若是忠于汉室,那么最为标准的答案应该是‘汉室之天下’。可是鲁肃并没有说出这标准的答案。郭嘉说:“错,这天下,是‘士’的天下!”“愿闻其详!”郭嘉笑道:“其实,自高祖时,‘士’已经成了天下主导。陆贾那一句‘马上得乎,宁可以马上治乎’一言,令士的地位得到前所未有之提高。想想,得天下不过断断数十年。可治天下……呵呵。却是千秋万代的大事,孰重孰轻,也见分晓。始皇何等威风,马上得天下,马上治天下,暴秦之名谁人不怕,却二世而亡。”鲁肃点头。“奉孝此言,也有道理。”“呵呵,这治天下地本事在谁手中?不在天子。不在百姓。而在于士。薰俷以良家子出身,较之曹公官宦出身本就差了许多。但他仍不知刚柔之道,一味以刚。而不知进退。天下之士,哪个又不对他恨之入骨?就算得了天下,又能如何?”“恩,那倒是!”鲁肃饮了一口酒,“自我求学开始。就闻董西平暴虐之名,民间虽有赞誉。可是在士子之中,却是贬多于褒。”“得‘士’者,得天下。以曹公之雄才大略,也因边让之事,不得不退让许昌,士之威能,可见一斑。而董俷视‘士’如粪土,又怎么可能成就天下大业?”“故而奉孝选择了曹公!”郭嘉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雅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寂静……*不知不觉,这天已经暗了下来。郭嘉本想拉着鲁肃去红袖馆中继续饮酒,但是被鲁肃以牵挂妻儿拒绝,各自回家。那红袖馆是什么地方?其实无需解释。郭嘉地年纪和薰俷差不太多,而且也已经娶妻生子,但不知为何,他并不喜欢回家,终日只在勾栏中买醉。原因?怕是只有郭嘉自己明白。要说郭嘉的妻子,也是大家出身。正经的颍川大族所出,论辈分是荀彧的堂妹。相貌端庄,性情温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但郭嘉就是不喜欢,连曹操都劝说过他,最终还是没有结果。人呐,有时候就是这样。只好那镜中花,水中月,而忽视了身旁的人。也因为这个原因,荀彧对郭嘉颇有微词,只是别人家中事,不好过多的参与。乘着马车,来到了红袖馆中。也是这里地常客,老鸨自晓得郭嘉是什么来历,热情的迎了出来,好一番调笑。“我那小鱼儿可空闲?”“呦,郭祭酒既然来了,鱼儿又怎能没有空闲?”别看郭嘉如今的官职不算大,只是曹操司空军祭酒。但谁都知道,他是曹操地心腹,也是曹操最信赖地人之一。而那郭嘉口中的鱼儿,名叫鱼娘,是江南女子,生的花容月貌,身材小巧玲珑。能歌善舞,更擅诗赋,在许昌颇有艳名。更生地一双小脚,虽比不得那赵飞燕,却也能在盘中舞。蚀骨销魂,令郭嘉极为迷恋。每次来这红袖馆,郭嘉定然会找那鱼娘一起销魂。自有人带着郭嘉,走进了鱼娘的闺房。屋内陈设并不算奢华,清雅之中,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弥漫。垂着几幔轻纱,正中央榻上有一张小方桌。在正对着窗户的方向,一幔轻纱之后,隐隐约约可见佳人之倩影,婀娜妩媚,端的是无比诱人。风吹过,纱幔飘飘……郭嘉登上榻,倚桌而卧。纱幔后,陡然铮地一声传来清音,紧跟着响起悠扬琴声。郭嘉也未曾开口,只是痴痴的看着纱幔后地倩影,目光渐渐迷离,泛起泪光。那琴声,竟是如此熟悉……曾几何时,自己也常听闻此曲。想当年,正是少年多情时,终究只成了一场梦。“蔡姐姐!”郭嘉梦呓般的一声呻吟,琴音却戛然而止。这是郭嘉埋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幼年时,家道破落,因父亲和蔡有过交往,故而把郭嘉送到了蔡府上学习。那一年,郭嘉只八岁。很腼腆的性格,在繁华的阳中,没有一个亲人。然则,在他走进蔡府的时候,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游遍了阳。那是老师的独生女,就当时而言,让郭嘉生出了从未有过的依恋。随着时间的流逝,姐姐也变得越发动人。郭嘉当时曾发过誓,定要护得姐姐的一生平安。可是姐姐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小弟弟……直到有一天,蔡府上突然多了一个访客。那个人姓卫。来自河东卫氏。论文才,郭嘉比不上那人。论家世,堂堂的河,又岂是他郭嘉一个破落地官宦家族所能比拟。何况,那一年姐姐已经十六,而郭嘉年止十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随那人去了河东。而郭嘉的心,也随着姐姐一起飞走了,飞到了不知是何处的地方。也就是在第二年。蔡因得罪十常侍。被迫离开了阳。而郭嘉也随着蔡一起离开阳,并且开始了他那一段并不长久的书院生涯。紧跟着……黄巾之乱爆发了!其实在一开始,郭嘉还是蛮看好董俷。同样是少年心性。对于更富有闯劲儿,胆子更大的董俷,还是有些崇拜的心理。不过,董俷那良家子的身份,让郭嘉望而却步。只能立下了约定。默默地观察着董俷的一举一动,也悄悄的打听姐姐地情况。那姓卫地死了!郭嘉开心的不得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准备前往阳。可是没想到,不久之后薰俷也去了阳。更让郭嘉感到意外的是,那董俷竟然娶了姐姐,而老师也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一个良家子,有什么资格娶姐姐呢?郭嘉心中之愤怒,却无法和别人诉说。哪怕是后来在阳见到了董俷地时候,郭嘉尽量的表现出冷静,在内心深处,却已经对董俷生出排斥,甚至于到了最后,不管董俷做什么事情,郭嘉都会认为是董俷的错误,这鸿沟也越来越大。一晃这么多年了!姐姐如今也已经为他人之母,而自己呢……其实郭嘉在和鲁肃交谈的时候,还是没有说出心里话。不错,他投靠曹操固然有那个‘士’的缘故,但未尝没有那一份嫉妒心在作怪。纱幔后地女子,轻飘飘走了出来。一系月白色长裙,云鬓高耸,环佩相碰,发出悦耳的声响。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模样,鹅蛋脸,粉腮娇嫩,弯弯眉儿,笑起来时双眸如新月一般,还会有两个梨涡,非常地美妙。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儿,皓齿红唇,似诉说无尽的风情。乍看之下,这女子颇有几分蔡.但若仔细看,就能看出,她和蔡却格外动人。郭嘉匍匐在榻上,睡着了!当鱼儿的手在他那清秀的面颊抚过时,却崭露出了一丝甜美的微笑。也许,是在做一个旖旎的梦吧。鱼儿幽幽叹息一声,伏下身子,在郭嘉的面颊上轻轻一吻。当直起身子的时候,脸上的妩媚已然不见。眸光透着冷戾,纤纤玉手抬起,从云鬓中抽出了一支七八寸(汉制,应在十厘米左右)长短的簪子。那簪子的形状,和普通的簪子不一样,更像锋利的匕首。寒光一闪,簪子直透郭嘉的颈子。鲜血一下子喷涌出来,郭嘉的双眼瞪大,骇然看着那鱼儿。鱼儿把郭嘉的头捧在怀中,一只手捂住了郭嘉的嘴巴,令他发不出半点的声息。“对不起,奉孝!”鱼儿那柔弱的手臂,却格外有力。鲜血把她的衣衫染红,而她却浑不在意,只是轻声道:“主公有命,奉孝必死!”郭嘉的身子,不停抽搐,瞪大了的双眸,犹自不可思议的看着鱼儿。“其实,鱼儿也知奉孝的心思……你喜欢鱼儿的主母,只是把鱼儿当作了主母的替身……可是,鱼儿却是真的喜欢奉孝,更害怕有朝一日,奉孝不再喜欢鱼儿的时候,鱼儿该怎么办?如今主公来了命令,鱼儿虽不舍,却也如释重负。”而郭嘉的弹动,慢慢的止息。挣扎也不再是那么激烈,撕烂了鱼儿长裙的手,慢慢环在了她的腰间。“小时候,曾听家中的老人们说,喜欢一个人,当你的血和他的血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下一辈子就再也不会分开。鱼儿会遵守那一天的诺言,永远不和你分开。虽然鱼儿也知道,你说的并不是我……但是鱼儿答应了,也就一定会做到。”说完,她轻吻在郭嘉的额头上。猛然拔出了那把小剑,反手狠狠的刺在自己的咽喉处……这一下,她的血,和郭嘉的血真的就融在了一起,永远不会分开。眼中显出迷离之色,区星之乱时,她和父母,还有兄弟举家北上,于朔方住下。是主公给了我一家的活路!今日我以性命报答,还能和我最心爱的人在一起……至于家人,也许他们早已经忘记了我,但是我知道,主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真想再看一眼……那朔方的雪!郭嘉的眼中,此时此刻,也流露着无尽的温柔……注1.钧台:位于今河南禹州市三峰山东麓,而禹州市,亦为今河南许昌市所辖。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