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重重的壕沟和拒马,王竹跟随着王恬开来到大泽匪军的中军大寨内。大寨中央层层营帐包裹中一座穹顶型帐篷,帐体窄,呈长方形,帐门外紫色的旗杆上帅旗高挑,狂飘乱拂的旗帜上大书‘彭’字。一条红毯像舌头一样从帐内延伸出来至旗杆处。保暖而结实的大帐,至少可以容纳三四百人。红毯两边是两排案几。左手有一排兵器架子,整齐的排列着刀、矛、剑、戟、斧、钺、勾、叉;右手站着一排像标枪样整齐的侍卫。侍卫的目光呆滞中射出精芒,一瞬不瞬的瞪视着帐门。两排案几的中间靠墙还有一张案几。一个便装的壮汉,右手握着一把古朴的佩剑,左手握着一只青铜酒樽。这人手指超长而无肉,手也比普通人大了一倍,手背上一根根的青筋像作战地图上阡陌的道路般交叉纵横着。“大将军,王恬开求见!”帐外忽然有人高声叫喊!趴在案几上的壮汉缓缓的抬起头来。长条脸,高额头,深陷的眼睛,秃眉毛,统直的鼻子,冷酷的嘴角,平板的表情。“进来!王将军以后不必通报!”彭越的声音又冷又有威严,话说出来就像闪电般立时穿透耳膜和心脏,让你无法不服从。“是,大将军!”王恬开撩开帐幔,踏着红毯迈步走进来,躬身施礼:“大将军,外面有个人说有紧急军情面见您,是,是关于秦军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彭越把手中的半杯酒倒进喉咙,将酒杯重重的蹲在案几上。王恬开道;“是个勇士!”彭越站起来冷笑道;“怎么知道是个勇士?”王恬开道;“就凭他敢单枪匹马硬闯关卡,面对一千张弓箭毫不畏惧的气魄,末将就肯定他是个勇士!”彭越心想,要真的是那样,确实有必要见见,这年头冒牌的沽名钓誉的勇士太多了,真正的倒并不多见!“有请!”彭越撩起裙角大刺刺的坐在案几后。王恬开大喜,出来招呼王竹:“壮士,大将军有请,这可是你的机会,你要好好的把握。”王竹看了看戚姑娘:“多谢王将军引荐,在下一定会把握机会,如果有飞黄腾达的一天,绝不会忘了将军的恩德。”王恬开捋着胡须大笑不止。王竹牵着戚姑娘的手跟在王恬开的身后进入帅帐。“你就是勇士?”彭越看到王竹很瘦弱,心中不禁产生了怀疑,这样的人能勇到那里去?王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传奇的英雄,心中赞叹,果然是个人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跟大秦合作。“这位就是彭越大将军,久仰久仰!”王竹微微的拱拱手。戚姑娘害怕帅帐内的侍卫和满屋子的刀枪低着头不敢直视。彭越冷冷的看着王竹:“听说你是个勇士,本将军才见你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王竹哂笑道;“勇士?大将军指的是匹夫之勇吗?”彭越怔了一下,秃眉上挑;“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竹笑着踏出两步,直视彭越;“我的意思是说,勇士有两种!”彭越沉声道;“请说!”王竹道;“第一种,勇猛善战,悍勇无双,纵横沙场,力敌千钧,所向披靡,无往而不立。冲锋陷阵在前,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此所谓匹夫之勇,只能为将而不能为帅。”彭越眼皮向上挑了挑;“第二种呢!”王竹笑道;“第二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谈笑之间强掳灰飞烟灭,十万铁骑化为灰烬,一言可以兴邦,一言也可以灭国。此所谓国士之勇,睥睨天下,纵横宇内,颠覆乾坤,左右社稷,无可匹敌。”彭越一掌平拍在案几上,猛地站起来,大声道;“那阁下到底是那一种?”王竹看了看帐内挺立的侍卫道;“两者兼而有之!”“好!”彭越厉声道;“你可不要言过其实,彭越这一声最讨厌沽名钓誉的狂徒!”王竹耸了耸肩没开口。王恬开道;“大将军,齐王田横帐下的第一高手‘田冶子’昨天已经抵达大营,一直嚷着要和大将军一较高下,不如让这位兄弟先和他打上一场!”彭越鼻腔里喷出两股热浪;“听说田横豢养了一大批死士,各个武功高强,忠心赴死,也不知是真的假的。那个田冶子,居然胆大包天敢挑战本将军?”彭越指点着王竹道;“你替本将军教训一下这个田冶子,本将军立即封你为校尉!”王竹心想,田冶子是谁?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田横三百死士。这些人的确是够狠,能够集体为田横殉难,韩信攻打齐国的时候,田横仗着这三百死士,竟然毫发无伤的从千军万马中杀了出来,可见这些人的武功非常了得。王竹有些担心,可牛已经吹了,无论如何,也要挺下去。王竹不屑道;“齐国能有什么勇士,我只知道,齐国宰相晏婴用一个桃子就杀死了国内三名绝顶高手,这样的国家出来的高手,再怎么厉害也有限!”王恬开道;“这个田冶子一脸的邪气,是个生冷不计的家伙,兄弟你千万不可以轻敌!”王竹心想,田横的死士何止是生冷不计简直就是不知死活!王恬开转身出帐,过了片刻就领着三名剑手进来。王竹眼前一亮,只见这三名剑手全都身披红袍,肩宽腰细,英伟不凡。尤其是中间一位,体形高大,身材健硕,手中拿着一把比普通铜剑长出三寸的大剑。一对虎眉之下,细眯的双眼精光闪闪。“齐国田冶子参见彭大将军!”手持大剑的汉子跪倒在地。彭越道;“你就是田冶子,听说你要向本大将军挑战。正好,本大将军帐下也正好有一位高手想要向贵国宰相田横请教一下剑法,你们不妨就先来切磋一下!”王竹听的差点昏倒,心说,彭大将军啊,你说什么不好非说我要找田横麻烦,这下糟了,田横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要发飙了。田冶子猛然抬起,扬声道:“什么,世上竟然有人不自量力想要挑战田丞相,到底是那个?”王竹心想,反正不是我!彭越却指着他道;“就是你身边的那一位!”王竹想躲都没地方躲。不但不能躲,还要装出满不在乎桀骜不驯的样子,微微的点了点头。田冶子被王竹的表情激怒了;“岂有此理,你是哪一国的高手?”王竹白了他一眼;“秦国!”田冶子冷笑道;“原来是暴秦的子民,难怪如此狂妄不知深浅!”彭越挥手道;“田冶子不要扯开话题,用不着管他是那个国家的剑手,你只要打赢了他,就有资格向本大将军挑战!”田冶子双臂抱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王竹道;“我连举手都不用,吹一口气就行了!”田冶子怒道;“为了增加一点看到,让彭大将军看的开心,也便于激励全军的士气,我倒是有个很好的提议!”彭越哑然道;“什么提议?”田冶子道;“我提议用秦国剑手身后的女子做赌注,假如他输了,就把那女子送给田某!”“不行!”王竹厉声道;“绝对不行——”彭越皮笑肉不笑的说;“有趣,本大将军倒是想知道,万一你要是输了,拿什么陪给人家!”田冶子早就想好了,正色道; .ㄧб .“假如在下输了,就输给他这颗人头算了!”王竹摇头道;“我要你的人头有屁用,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我不要!”田冶子瞪眼道;“那你要什么?”王竹喊道;“我什么也不要,这个赌注不算数!”彭越突道:“先不要急着说不算数,本大将军倒是有个提议,说出来你们两位考虑考虑!”田冶子抢在王竹前面说;“大将军说来听听!”彭越双目一亮;“你这次来是代表齐王和本大将军订立盟约的,假如阁下真的有胆识有把握打赢我的手下,我们就以齐国的‘曲阜’作为赌注,假如你赢了,这个女子自然归你,你爱怎样就怎样,来去自如。不过,你要是输了,齐国必须把曲阜交给本大将军。”王竹万万没想到彭越如此贪婪,竟然会利用自己为他开疆拓土,正要反对,田冶子却一口答应下来:“一言为定!”王竹拦住了他的话头:“等等,你做不了齐王的主,万一日后反悔怎么办,彭大将军,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彭越道;“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田冶子是齐王的全权代表,而且,齐国对曲阜一向若即若离,相信齐王是不会失信的。”田冶子邪恶的看着王竹身后的戚姑娘**笑道;“正是!”说着长身而起,一手把长袍掀掉,随手扔在一旁。王竹道;“可惜在下没有一把趁手的宝剑!”彭越道;“正好,项羽送了我一把湛卢剑,你拿去试一下锋利!”说着将手中的一把古剑扔了过来。王竹随手接住了,抬眼一看,心里一阵激动,镌刻这铭文的剑鞘剑柄说明这是货真价实的湛卢宝剑无疑,没想到阔别数月之后,秦国的宝剑有回到了他的手上。同时他也意识到了项羽为了收买彭越,也算是下足了本钱的。“出剑吧!”田冶子后退了两步拉开架势,双足弓步而立,坐马沉腰,上身微往后仰,一把巨大的铜剑在烛光下闪耀着道道红光仿佛是流溢的血浆,握剑的手掌上青筋暴露,使人感到了他超长的力量。开玩笑,王竹学的是西洋的击剑术,对中国的剑法虽然也有些研究,但是比起田横的死士来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让他上阵杀敌可以,真正比试剑术,只怕必输无疑。可是输得代价太大了,戚姑娘可不能随便的让出去,王竹舍不得。他做了个深呼吸,沉住气,对戚姑娘道;“后退十步观战,千万别开口说话!”戚姑娘比王竹还紧张,不但紧张自己的命运,更加紧张握着利剑的王竹,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颤抖的点了点头,向后退去。西洋剑术,就西洋剑术吧,虽然湛卢剑太过于沉重了,不过糅合一点中国剑法进去中西合璧一下,兴许威力更加强大。田冶子野蛮成性根本不容许王竹多做准备,双目中爆射杀机,吼叫一声,猛一挺腰,借力手往前推,疾刺对方肩头,下手又快又恨!王竹的脚步让彭越目瞪口呆,他不停的跳动躲闪,就像是打摆子,手中的湛卢剑,颤抖着剑尖,平伸向前,就像毒蛇的脑袋左右摇摆伺机而动。彭越一生中见过许多古怪的剑术,却从没有见过这么怪的。王竹也是没办法,他一方面在按照花剑的法门在运动中找寻对方的破绽,另一方面也想出一点猛料吓唬吓唬田冶子,最好田冶子一走神,就被自己干掉了,那才爽呢!体力、剑术、力气王竹都比田冶子要差得远了,他只有一样是超过田冶子的,那就是对敌时候的心理素质。田横只是把田冶子训练成了忠心耿耿的死士,却没有把他训练成冷酷冷血的杀手,沉稳方面他比王竹还差得远了。大剑已经刺向了王竹的左肩膀。王竹在跳跃中快速的一闪身闪过了。田冶子扑了个空,脚步在地上画了个圆圈,剑尖也快速的兜个圈子,划向王竹胸口。王竹身子向后翻了个跟头,堪堪的避开这一剑。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大出田冶子和彭越意料之外的挺剑去挑田冶子剑柄。这种剑法,又让两人大吃一惊。身在局中的田冶子更加的措手不及,大剑差点就脱手飞出去。幸亏他身手敏捷,踉跄后退一步才躲开了。王竹心里大叫可惜。王竹一招得手,发现了中西合璧剑法的妙用,非常高兴。身体前后移动重心上下起伏,迈着小步伐,前倾后仰,逗弄田冶子的剑招。田冶子越看越是奇怪,王竹的剑法简直让他变成了丈二金刚。这剑法表面看起来毫无章法,胡来一通,实际上却又是十分的灵巧,很不容易捕捉。就像是彭越的战术一样,决战的时候,找不到人,你一不注意,他就咬你一口。王竹连续用了两个花剑中的‘击打直刺’接‘转移刺’剑尖快速的移动中两次刺中田冶子的胸膛。不过,田冶子速度太快,只击中却不能见红,都被他躲开了。田冶子在莫名其妙之后,勃然大怒,施展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这是一套夺命的剑法,招招狠辣,式式连环,一环扣着一环,在空中挽起一个个的剑花,大剑回防,将全身上下护住结实。然后手腕一沉一缩,由防守改为直刺,斜着取道王竹面门,角度非常刁钻,时机也把握的恰到好处。西洋剑法对于选手的应变能力和距离感的测定以及来剑角度的琢磨是非常到位的。王竹对这些有过非常全面和刻苦甚至说是残酷的训练。他善于在剑招出手的一刹那间就把握后招的来势,所以,田冶子这一剑刚出手,招式还没有用老的时候,王竹心中已经知道了他的全部意图。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王竹快速移动躲开来剑,然后一个急刹车,弓箭步向前,迅速无匹的速度迎着对方笨重的身体直刺过去。“扑!”一声闷响,接着一声短促的惨叫,田冶子大剑落地,右臂血红,右边肩窝已经被刺出了一个大大的血洞。田冶子连如死灰,不能置信:“不,这不可能,你用的是什么妖术,这根本就不是剑法,这是妖术!”彭越大喜过望,猛地站起来,击掌道;“好,好,这种剑法果然神妙,厉害厉害,田冶子,你太没有风度了,败了就是败了,怎么还信口胡说,难道是不想遵守自己的诺言了。”田冶子此刻已经是疼痛要死,可是他为了保住齐国第一勇士的尊严,硬是咬紧牙关怒目圆睁。“大将军不用担心,田冶子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绝不食言!我输了!”王恬开见到王竹得胜也高兴地不得了,心想,果然没有看错人,连忙道;“田将军受伤了,跟我下去包扎一下,切磋武功,竞技较量,千万不要动气。”田冶子死撑道;“我田冶子是那么没风度的人吗?我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有什么好生气的。”说着疯牛一样冲出了帅帐。戚姑娘赶忙跑过来拉着王竹问长问短,看他是否受了伤,受了惊吓。王竹将湛卢剑插回鞘内,正在发呆,真没想到中西合璧之后,剑法的威力如此强大,连齐国的第一勇士也败在了自己的手上。彭越笑着走过来,拍着王竹的肩膀道;“你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勇士,本将军破格提拔你为骑将,如何?”王竹早就有计划了,笑道;“方才在下已经说过了,上阵杀敌只是匹夫之勇,终究难成大事,只有智谋之士,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下这里还有更加重要的话,要对大将军说。”彭越大喜道;“没想到你还是文武全才,有话快说,要是说的对了,本大将军封你为昌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