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使折翼下

第二十五章 天使折翼（下）我去了练球的地方。途中，我无意的抬头，被天上的一片云给吸引了。这片云，像极了叔叔的脸，那脸忽地又变了，变成了孟伯伯，接着又变成了我，哭丧着脸的我。当这片云的最后一滴眼泪被蒸发的时候，我看见了叔叔。“你说的能麻倒大象的麻醉针呢？”我故作镇静地大声问道。“麻醉针没有，麻醉剂倒有，”叔叔背对着我，声音和往常一样。“还有一瓶，你要吗？”“有总比没有好。”我坐到他身边。他的脚前横七竖八地睡了好几只瓶子。他把最后一瓶酒也开了，我刚想把手伸过去，他就把我从他身边推开了，叫嚷道，“小子，你没事凑什么热闹，今天是我和我兄弟聚会，你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我强忍着泪说道：“孟伯伯可不光是你的兄弟。”叔叔的身子震了一下。“你还是知道了，”他猛灌了一口酒，骂道，“你这个糊涂蛋，你就不能装一回糊涂么。什么叫难得糊涂，这就叫难得糊涂。”“叔叔，那你怎么不糊涂呢？”“我能糊涂么，我已经够糊涂了，”叔叔朝我招了招手。“你坐吧，想不想听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以前孟伯伯也经常讲故事给我们听。”“老猴子大字不识，能讲什么故事啊？”“讲三国、水浒的故事，挺精彩的。”“老猴子他就没讲自己的事儿？”叔叔见我摇摇头，笑道，“看来三剑客里最会显摆的还是我，大家都是老样子，很好。”“三剑客？”“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你的孟伯伯，还有老林，就是林燕莺的老爸，我们三个人，比亲兄弟还亲。大家在一起，好事做了不少，坏事也没少干。渐渐的，我们闯出了些名气，就取了个响当当的名号，三剑客。结果呢，这名号被我们的领导知道了，他说，什么三剑客，分明是三贱客。就是那个犯贱的贱。”“这领导也太……”“太什么？不好的话给我咽进肚子里，”叔叔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领导没说错。别人避之惟恐不急的事，我们却是争着先儿的干，这不是犯贱是什么。如果我们安分守己，你孟伯伯的一条腿也不会断。”我从他手中抢过酒，才喝了一口，就咳嗽不止。“不会喝就别逞强，”叔叔又夺了回去，叫道：“那项坠，你带在身上没，带着的话，拿出来。”我当然一直带着。叔叔见我把项链掏出来，说道：“你看看这天使的翅膀。”“啊，怎么是这样的。”我这才发现，这个天使和以前所见完全不同，它的翅膀被折断了，但又在翅膀里植入钢筋，重新与身体相连。做得相当细致，特别是连接身体和翅膀之间的“钢筋”。“它是我最初送给老孟的礼物。”叔叔放下酒瓶，目朝东方。“对不起啊，老孟。如果不是我任性，你这个天使是不会折翼的。那天，有三架敌机来偷袭，我们击落了两架，还有一架跑了。大家都挺高兴，就我不乐意。我说，要留客，就得全留下，跑了一个算是他娘的咋回事儿，不行，我得给他送酒去，这客人不懂规矩，我们做主人的不能坏了好客的名声。于是我就去了。没想到啊，这客人给我玩阴的。我本想请他的客，反而是他倒请我了。九架敌机候着我呢。这时候我才想起一句老话，穷寇莫追。那时候心里还真有些发慌，幸好带着酒呢。”“你还真带酒了。”我惊道。“是啊，不过不是给他们的，是给我自己的。我喝了几口，胆气一下子就壮了。我庆幸，我没跑，我一跑，准没命了。我不动，敌人摸不清状况，也不敢轻易动手。僵持了一会儿，老孟、老林就上来了。我听见老林骂了句，不是骂敌人，是骂我，骂我不顾哥们义气，咳，我还没怪他们上来慢呢，害老子白慌一阵。我刚想说叨什么，一转眼，他们都没有了。原来老林骂了句，就和老孟冲过去了。我当时可急了，要冲大家一起冲么，就向老林请示，谁让他是老大呢，结果他就一句‘放开打！’我想这命令下得好，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扎到敌人当中，蛮干了一阵子。一开始是把敌人冲散了，可过了一会儿，他们看见我只是光杆一个，就把我给围住了。我左闯右突冲不出来，有架敌机死命咬住我的尾巴，要向我开火。幸亏老孟来了，你知道我为啥叫他老猴子么，他就像那孙猴子，能力大着呢，如果不是他回过头来，把那家伙打掉，还说不定怎么样呢。我这边危机刚解除，老林又遇到麻烦了。我看到一架敌机偷偷摸摸，藏到了老林的肚子底下，打算暗算他，当时老林似乎还不知道，老孟急得像猴子屁股着火似地向他喊，见老林没回话，我们都以为他一定没听见，老孟就冲过去救他。谁想，还没冲到老林旁边，老孟就被五、六架敌机给包围了。可那些敌机是围不住老孟的，老孟轻轻松松就突围而出，直扑老林肚子下那架。那敌人也被老孟的技巧给吓着了，顾不得对付老林，想溜了，可老孟那会放手啊，是紧咬不放。老孟这点也很好，他紧追，却一直没开炮，换作我，早就送出好几发了。你要学，就要学老孟，可别学我这败家子。老孟的作风是，要开炮，先要做到稳、准，然后才是猛、狠，一次命中！可那次敌人实在太多了。老林的眼神也出问题了，他说，又来了五架。我一看是八架，我说你怎么看的。他也是个死不承认的家伙，他说报得少一些，你们的心理压力会小一些。打到后来，老孟来了句，我没酒了。”我又是一惊。“孟伯伯也带酒啊。”“笨，这是暗号，”叔叔扔掉手里空的酒瓶。“他的意思是，没弹药了。其实我和老林早就没了。我们两个败家子全靠老孟一人撑着大局呢。这时候敌机还有四、五架吧。其中一架又盯上了老林。所以我常跟你说，做人要低调，当老大，麻烦事不少，瞧，敌人都认准你。那架飞机来得太突然了，他一开炮，老林准完蛋。还是老孟，他离那飞机近啊，千钧一发之际，一压杆，就向那飞机撞去。敌人瞄准了老林，偷着乐呢，压根没防备这手，被撞了个正着。一看老孟撞了，我不能闲着啊，我也瞅准一架。那架敌机见我要撞他，一开始还想朝我开炮来着，嘿，没想到是败家子遇上败家子，我没酒来他没粮。他一跑，我就追，眼看这距离是愈来愈近，忽然眼前冒出一根高高的白色柱子，眼看就要撞上了，我是急了一身冷汗，可别没撞上对方，先把自己的命给送了，双手猛拉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我是两眼冒金星啊，还好，没撞上。等我缓过神来，那柱子没了，敌机也没了。四周一看，上下左右都是大海啊，我这时才明白，原来我追的那家伙自己钻海里去了。”“你们那次打下不少敌机吧？”叔叔生气道：“你倒是有做领导的天份。我们回到地面时，领导差不多也是这样问的。”他拿脚踢了踢瓶子，低下了头。“当时我真的很混球。我说，作为一个领导，你应该关心一下你的下属，是不是安全归来。领导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他说，那你一个人上天的时候，有考虑过你搭档的安危了么。我说，那当然，你看我们不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摘下他的帽子，狠狠地摔在我身上，吐出一句，好，那你给我个完好无损的报告，你拿得出来么。这时我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我说，你消消气，别随手扔帽子，会有损你的威严。这下领导是被我彻底惹火了，他说，如果只是损失一架飞机，他不会那么心疼，如果他的威严，能换回一个优秀的飞行员，他宁可不要这个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