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军水寨,中军帐。“琦见过舅舅。”步入大帐的刘琦,拱手一礼。刘琦的后母是蔡玉,蔡玉的哥哥又是蔡瑁,两人间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刘琦却还是得称蔡瑁一声舅舅。蔡瑁拱了拱手,“大公子不在襄阳侍奉主公,却来此间做甚?”“公诺之死,惹得父亲勃然大怒,特命我率五千兵马前来助战,父亲还叫舅舅尽起大军北攻,为公诺报仇。”刘琦说着将刘表的手书军令递上。蔡瑁接过来扫了几眼,咬牙切齿道:“公诺死得太惨,主公既然有令,又有你的援军助阵,我岂能不为公诺报仇。”蔡瑁慷慨愤恨,当即就准备下令明日发兵。这时,刘琦却道:“为公诺报仇自是应当的,不过我却有些奇怪,公诺精通水战,所统战舰数量和质量,都远胜于颜良水军,却为何能有此大败?”“这……”蔡瑁一时无言,这些天来他一直处于惊怒之中,也并未细思其中原由,如今为刘琦一提及,这才开始反思起来。刘琦见蔡瑁神色有变,便又道:“我听说颜良手下有一个名叫甘宁的武将,此人号称锦帆贼,平生极善于水战,莫非正是此人击败了公诺不成?”蔡瑁想起了前日里的情报,颜良水军的统领,正是甘宁。“怪不得颜良竟敢以区区数千水军,就敢主动向我军发起进攻。原来是仗着有此一员水上奇将。我来时就在想,那颜良之所以杀公诺,会不会就是想激怒父亲,诱使我方水军主动出击,若果真如此的话,那这个甘宁定然是极厉害的一个人物……”刘琦看似自言自语的一席话,却如凉水一般泼在蔡瑁为愤怒所包裹的心头。蔡瑁复仇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忌惮。“若真如他所猜的那样。我若率军出战,岂非是自寻死路?”蔡瑁思绪翻滚,权衡着利弊。刘琦见状。嘴角掠过一丝诡秘,便是借**割兵马,先行告退。刘琦前脚一走,蔡瑁只迟疑了片刻,便马上修书一封,将刘琦方才的怀疑向刘表陈明,劝说刘表冷静下来,按兵不动,莫要中了颜良的诱敌之计。蔡瑁将这一封信,派了亲信连夜送往襄阳。那亲信走后。蔡瑁心中又想:“主公盛怒之下,光凭我这一封信,未必能劝得动,嗯,还得让妹妹出马。从旁劝说一下才是。”权衡之下,蔡瑁马上又修书一封,派人密送往襄阳给自己妹妹蔡玉。月色之下,立于暗处的刘琦,眼看着两骑人马飞奔出营,望着襄阳而去。方始暗吐了一口气,喃喃道:“但愿孔明的计策能够有用……樊城水寨。中军帐中,颜良盯着案上片片情报,剑眉紧锁。距离他宰了张允,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这七天的时间时,对岸的蔡瑁水军是纹丝不动,一点都没有主动出击,为张允报仇的意思。这让颜良感到有点意外。难道,刘表识破了我的激将诱敌之计不成?不可能,蒯越人在江夏,刘表身边只剩下一群坐谈客,又有谁能有此慧眼。尽管颜良不信,但事实却是,刘表的确是按兵不动,四百余艘战船,三万水军死死的盘踞在南岸水寨,除了偶尔派出十几条快舰,小规模的骚扰之外,看不到半点将要主动进攻的迹像。“刘表的身边,难道另有高人指点不成?”思虑半晌,颜良喃喃道出了自己的猜测。左右众谋士,皆无法回应颜良的这个疑惑,荆襄有多少名士,刘表身边的那些谋士有多少斤两,他们早已摸得清清楚楚。除了蒯越之外,他们不相信刘表身边还有什么人,能够识破颜良的计策。“或许,刘表仅仅只是怕了将军,没胆出战而已。”许攸给出了一个解释。颜良却摇了摇头,一声冷笑。刘表确实是守成之主,用兵无能,没有进取心,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没骨气的软蛋。手握数万雄兵,占据着水军优势,自己的外甥被杀,却不敢报仇。如果刘表当真是这么没胆的话,他当初根本就坐拥不了荆州。不知为何,颜良心中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他感觉到,在汉水的那一头,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冷笑着注视着自己。砰!颜良的拳头捶在了案几上,如刃的眼眸中,怒意熊熊而生。“不能再等,刘表想做缩头乌龟,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不露头,本将就把他的壳打碎,让他这只老乌龟无处可躲!”帐中众人的情绪,马上肃然起来。他们知道,他们的颜将军发怒了,腥风血雨又将掀起。怒从心起的颜良,当即下令,叫甘宁率领水军出击,主动向南岸荆州水寨发动进攻,不惜一切代价,定要将之攻破。号令传下,甘宁率领着他的五千水军再次出击,一连三日,对蔡瑁的水寨发进了猛烈的进攻。于是乎,汉水之中,襄樊间的水上,就出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坐拥四百战舰,三万士卒的蔡瑁,龟缩在水寨之中苦苦抵抗,就是不敢出战。仅仅有两百余艘战舰,且多为艨冲小舰,兵马仅只五千的甘宁军,却反而在气势汹汹狂攻不休。每一战,颜良必在岸边临高观战。甘宁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每一次,甘宁和他的水军都异常的勇猛,甚至有几回还攻进了敌寨的水门,但每一次却都被蔡瑁顽强的逼退。强攻数日,什么夜袭、火攻的诸般战法都已用尽,荆州水寨就是屹立不倒。颜良这时才意识到,蔡瑁这个废材,的确还是有些斤两的。难怪演义中,赤壁之战时,周瑜闻知曹操以蔡瑁统率水军时,深以忌惧,不得不用离间计除掉了蔡瑁。这日又是一场血战,甘宁杀敌数百,却还是无功而返。见得此状,颜良不得不放弃强攻敌营的计划,很明显,蔡瑁善守,而几日来的强攻,甘宁的水军损伤千人,颜良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消耗战。黄昏之时,颜良带着周仓等十余骑,离得大营,沿着水岸一路西行查看地形。水军强攻不成,颜良只能想别的办法,看看能不能从别处将兵马渡过汉水。一路西行,不知不觉已是残阳西沉。因是两军大战,两岸的平民百姓害怕被战火殃及,纷纷的逃离了家乡,颜良一路经过,见不得一个人影,江面上甚至连一条渔船都没有。驻马岸边,举目眺望对岸,颜良不禁望水兴叹,心生感慨。“茫茫江水,难道我颜良真就渡不过去了吗?”正自感叹时,周仓忽斜指远去,“主公快看,岸边有个钓鱼的,这兵荒马乱的还有心情垂钓,我看多半是细作,不如叫末将去把他擒下回去审问。”颜良寻他所指望去,却见岸边果有一人在垂钓。一竿一竹篓,一袭青衫,一柄长剑,虽有书生意气,却又暗藏几分侠骨风气。颜良一眼看去,便觉那垂钓者有些不同寻常,看似倒不像是什么细作。好奇心起,颜良拨马便走了过去,周仓等人也紧跟过去。垂钓者却浑若不知,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神色闲然淡若,俨然视外物而不见。细作不会这么蠢,堂而皇之的在此垂钓也不怕引人注意。至于寻常百姓,躲军人还来不及,哪里还如此悠闲。这个人,很有意思……颜良遂是一摆手,示意周仓等不要跟过来,自己却翻身下马,放轻脚步走了上去。颜良那巍巍如铁塔的身躯,就站那人的旁边,那人却根本不在乎,依旧专诸于垂钓。那人越是淡定,颜良的好奇心就越重,反正眼下无事,索性就坐在了旁边,不动声色的看那人垂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过半个时辰。周仓等亲军都有点沉不住气,皆是心想主公今天是怎么了,这两军交战之时,怎还有心情看人钓鱼,而且一看还是这么久。颜良当然没有无聊到看人钓鱼,他是在观察那人。令他惊奇的是,这垂钓者也真沉得住气,自己在他身边坐了半个时辰,他竟没有过丁点的反应,好似达到了入定的境界,全然没有觉察。此等定力,绝非寻常人可以做到。人言荆襄多奇人异士,眼前这垂钓者,或许就是其中一个。水波不兴,鱼线依旧没有一丝异动。颜良便笑问道:“这么久都没钓到鱼,或许是鱼饵掉了呢。”垂钓者终于从入定中回来,他那儒雅却不乏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淡若浮云的笑。然后,他将鱼竿举了起来,眼睛向前示意了一下,示意他仔细去看一看。颜良不知他是何意,便是顺着鱼竿看去,却意外的发现,那鱼线的末端,别说是鱼饵,就连鱼钩也没有。“钓鱼不用鱼钩,你钩个鬼的鱼啊……”颜良心中暗骂,正觉这人古怪时,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眸不禁是陡然一亮。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