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取江夏,必先取夏口。如今刘表已死,刘琮继位,按照颜良和他谋士们的设想,接下来,身在长沙的刘琦和江夏黄祖,必会两路发兵,合击江陵以帮刘琦夺取荆州牧之位。眼下颜良借着攻许都为名,把军队暂时调往荆北,为的就是让黄祖掉以轻心,好放开手脚率军西征江陵。只要黄祖的水军主力一走,颜良的大军就可以突然南下,水军顺汉水南下,陆路骑兵长驱奔袭,不出两日就可以直抵夏口城下,趁着城中守备空虚,一举夺下夏口城。这个奇袭计划的关键,就在于夏口城没有防备,黄祖无法及时获得夏口遭袭的消息回援。但眼下黄祖在汉水上游沿岸数十里都构筑了烽火台,无论颜良的兵马是从陆路,还是走水路,只要一出现,以烽火台传播的速度,不出一个时辰夏口城就能得到入侵的警报。那个时候,守军就能够提前做出准备,关闭城门,组织兵马上城抵抗,并向西征的黄祖主力发出求救。即使夏口的守军数量不多,但只要人心未乱,凭着夏口的坚城也能抵抗几日,只要扛到黄祖的主力水军回师,颜良苦心布局下的奇袭计划,便将就此泡汤。“黄祖把烽火台这么一设,咱们想要奇袭夏口可就难了,没想到咱们苦心设计了这么多,临最后时,却碰上了这么个大难题。”许攸摇头慨叹,冥思苦想。似乎不得破解之计。颜良站将起来,踱步于帐中,脑海中回想着那些深埋的记忆。他实际上并未有许攸这般绝顶智慧的头脑,但他却拥有着一个上下五千年的巨大记忆库,在那里,有无数许攸所不知的信息的案例,可以供他来参考。“当年的关羽为防东吴。也是设了烽火台,如今黄祖照猫画虎,想要山寨关羽。既然如何,那我何不就……”颜良深思之际,口中喃喃自语着。嘴角渐渐浮现出了诡秘的冷笑。许攸含含糊糊听不太清楚,却也听到了几个词,茫然道:“主公说什么关羽,什么山寨的,老朽怎么听着有点糊涂啊。”神思收敛,颜良猛然间抬起头来,英武的脸庞上已皆是胸有成竹之色。“前番收缴的蒯蔡两家的那些商船,可还剩下多少?”颜良刻意对许攸的狐疑视而不见,却是忽然一句反问。许攸又是一怔,自是想不明白自家主公怎么突然又问起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怔了一下。许攸只好敲击着脑壳想了一想,答道:“当时收缴了大概有几百条,大多根据主公下令,开的那个什么‘拍卖会’,卖给了当地的渔民。如今大概还有三四十艘没有卖出去。”“三四十艘,嗯,足够了。”颜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罢,颜良便盯着地图,手指在上面比划来比划去,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对于刚刚那烽火台的难题,似乎已经给忘在了脑后面。许攸实在忍耐不住,便又提醒道:“主公,烽火台之事解决不了,咱们的计策就要全盘落空,依老朽的意思,是否将大家伙都召集起来,好好的想一个完全的对策。”“那倒不必了,对付烽火台的法子本将已有,你们不必再为此事操心,只专心的准备出兵之事就是了。”颜良头也不回,那语气轻松的俨然根本没把烽火台放在眼中。许攸听着却是心中大惊,惊奇于只是片刻的功夫,他的颜右将军竟然已想到了对策。许攸刚想表示怀疑时,却猛然又想到了颜良先前取刘表性命的奇招,那时他和其余人都不太相信颜良有妙计,却万没料到,颜良竟想出了那等“离谱”的计策,竟真的把个刘表给活活的气死。“主公的智谋有时不逊于我等,时不时就会冒出什么异想天开的怪招来,非是用常理可以轻易判断,说不定这一回也是一样,我若再有质疑,岂不让主公小看……”许攸心思转了几转,虽尚存疑惑,便只好克制下去,不好再多问。“那老朽就去准备了。”许攸拱手告辞,临走之时,颜良却交待了一句,叫他顺便把甘宁给叫来。此时的甘宁,军职已是颜良所封的横江中郎将,为颜良统帅着七千水军,四百余艘大小战船。一刻钟后,帐帏掀起,甘宁带风而入,顺便还带进一脚的泥巴来,显然他是刚从水寨而来。“主公召末将前来有何吩嘱?”甘宁拱手见礼。颜良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让他喘过几口气后,颜良才问道:“兴霸,这江上抢劫之事,你可干过?”甘宁顿时一愣,心说主公今儿是怎么了,忽然想到问我光荣的过去。顿了一顿了,甘宁有些不好意思道:“主公忘了么,末将可是水贼出身,干的就是打劫的勾当,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主公就别笑话末将了。”“本将怎会是笑话你,我是在谈正事。”颜良表情果然很正经,“我问你,你平素都是怎么个打劫法?”甘宁不明就里,只好厚着脸皮,将他过去的勾当道来。“这还打劫谁了,若是打劫水上的商船,末将船快,只消扯满锦帆,直接杀上去就是。若是打劫陆上的商队,或者是官府的车队,那就得费些手段,有时候末将也会伪装成商船,不动声色的靠岸,然后突然发难,杀他们一个措的不及,这一招可是百试不爽,当年南阳那些个狗官,可都是被我杀……”甘宁讲述起自己光辉历史时,一时还来了兴致,豪情万丈的大讲特讲了一番。颜良所听到的重点,却只有那么一小段,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嘴角渐起掠起一丝笑意。耐心的听甘宁说完,颜良一拍案几,欣然道:“既然兴霸这么有经验,那本将就有底了,这次只怕就要有劳你重操旧业,假扮一次白衣商人,再劫上一票。”白衣既为布衣,颜良这是要让甘宁换下军服,去扮作普通商贩。甘宁越听越糊涂,凝眉疑道:“不知主公想让末将去打劫谁?”颜良负手起身来到地图之前,手指往上一指,嘴里道出了三个字:“烽火台……长沙治所,临湘。太守府中,刘琦高坐上位,正铁青着脸,怒视着阶下那人。堂前那人名叫宋忠,此番前来,乃是前来向刘琦宣告,先州牧刘表逝世,以及新主刘琮继位的消息。刘琮也算给他的这位大哥留了点好处,自己继承了荆州牧和镇南将军的名号后,把宜城侯的爵位让给了刘琦,以显示他对兄弟情谊的重视。但在刘琦看来,这却是一种施舍,一种羞辱。宋忠大声的念过新主的任命书,扬起头来,高声道:“大公子,州牧大人封赏书在此,大公子还不下阶跪接。”啪!刘琦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压抑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刘琮小儿,伪造父亲遗命,篡夺州牧之位便罢,还敢派尔这鼠辈前来羞辱于我,当真是可恶之极,来啊,把这姓宋的狗东西给我拖出去斩了!”号令下,左右早就伏下的刀斧手一涌而上,作势就要将宋忠拖走。在荆州人眼里,大公子刘琦向来是个软弱没脾气之人,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公然跟压迫了他多年的弟弟翻脸,而且还敢痛杀下手。宋忠一下子慌了,原本的嚣然之势一扫全面,大叫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大公子饶命,饶命啊~~”刘琦一听宋忠求饶,原本坚硬无比的心便开始软化,忍不住看了左首的诸葛亮一眼。诸葛亮却无动于衷,只向他微微摇头。刘琦便只好将软弱收起,扭过头去对宋忠的哭嚎充耳不闻,任凭手下将那宋忠拖走。大堂上,重新安静了下来。刘琦平伏了下情绪,焦虑的问道:“孔明兄,眼下一杀这宋忠,就等于跟刘琮那厮翻脸,接下来我当怎么作。”“这还用想么,立即联络江夏黄祖,克日发兵攻取江陵,武力夺还州牧之位便是。”诸葛亮轻摇羽扇,语气淡若闲云。右首处,刘磐也腾的跃起,愤愤道:“孔明先生说得是,刘琮欺人太甚,大兄你尽管下令吧,愚弟麾下有一员老将黄忠,有万夫不挡之勇,愚弟愿为大兄前驱,直取江陵,夺了刘琮那鸟位。”孔明的淡定和族弟的豪情,渐渐让刘琦鼓起了勇气,目光中,决毅之色在聚集。正待下决心时,刘琦却又道:“若然发兵,胜负全在黄祖身上,可孔明兄你先前曾言,那颜良移兵新野,可能是声东击西,坐等江夏空虚,如此的话,怎好让黄太守安心发兵。”听得此言,诸葛亮的脸上掠过一丝淡然自信的笑。“大公子放心,亮先已借大公子的名义,向黄太守献了一条计策,请他在汉水上游沿岸多设烽火台,以为戒备,只要烽火台一成,谅那颜良也不敢对夏口轻举妄动。”刘琦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对诸葛亮的设想周全大为赞叹。诸事已俱,更有何犹豫。当下刘琦剑眉一横,奋然道:“本公子决意已定,克日发兵攻取江陵,我要跟刘琮和蔡蒯那班小人决一死战!”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