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之中,那石弹呼啸而来,越飞越近。在某个霎那间,诸葛亮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那石弹能够偏离轨道,砸到别处去。然后,他就可以保持着从容的姿态,退下城头去躲避这石弹的攻击。只是,转眼之间,诸葛亮就郁闷的发现自己的期望落空了。那呼啸而来的石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奔自己的脑门而来。再不躲,他的脑袋势必就要被轰为粉碎。那一瞬间,诸葛亮的心头掠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惧色,他再也顾不上轻摇羽扇,闲庭信步般的从容仪态,本能的抱头一蹲,以一个颇为不雅的姿态做出了规避。石弹从头顶上飞过,“轰”的一声击中了身后的城楼,直接就轰出了一洞。木屑与尘土骤起,直扑了诸葛亮一脸的灰,更呛得他连连咳嗽,一时间儒雅尽失。旁边的刘琦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把头缩了下来,惊慌的问道:“孔明,不想颜良竟有如此利器,现下该怎么办才好?”“这霹雳车威力虽然巨大,却也轰不破我江陵城墙,颜良这只是想震慑我军军心而已,大公子无需担心,只消叫将士们避于女墙之下,不予理会便是。”诸葛亮猫着身子,边抹脸上的灰尘,边是大声宽慰。话音方落,又一枚石弹从旁掠过。直接将一名士卒脑壳轰碎,脑浆飞溅开来,竟是溅到了诸葛亮的羽扇上。眼看着那士卒脑瓜崩碎的惨状,再看着羽扇上那粘乎乎的灰黄色**,诸葛亮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猛然间就有一直想要作呕的感觉。诸葛亮手如触电一般,赶紧一抖,将那柄用了多少年的羽扇给扔了。石弹依旧如雨而落。轰鸣声灌入耳中,直震得耳膜发麻。诸葛亮扫了一眼四周,眉头越凝越紧,便一拱手道:“大公子,你且在此顶住便是,亮身未披甲,就先告退了。”说罢。诸葛亮就弓着身子,贴着女墙转往城下逃去。“孔明……”刘琦发现时。诸葛亮人已消失在尘屑横飞之中。只留下来青衫一影。无可奈何之下,刘琦只得牢记着诸葛亮的叮嘱,呼喝着士卒不要惊恐,尽量躲避于女墙之下便是。城下,百余辆霹雳车无休止的发射着,茫茫多的石弹划出一道道曼妙的弧线,如流星般不停的轰落下来。一城的士卒们惊恐难安。根本不用刘琦下令,早就抱着兵器。如老鼠一般龟缩在女墙之下,惶恐的躲避着。祈求着上天保佑,不要让自己成为倒霉的那一个。饶是如此,但女墙毕竟不如主城墙那般厚,在石弹的轰击下,不时就有女墙被击碎。躲在下边的士卒,幸运者头破血流,骨折断肢,倒霉的则不是被砸得头颅碎裂,脑浆横飞,就是五脏六腑被撞成稀烂。刘琦的身边,不时的有士卒倒在血泊之中,只把这位荆州之主骇得神色惨白。“孔明,你不是说守城易如反掌么,怎会成这样……”眉头紧皱,一脸惧色的刘琦,咬着牙,心里边暗暗抱怨着。城下的颜良,和他的两万颜家军健儿们,则是兴致勃勃的欣赏着城头碎石横飞的壮观,享受着让敌人胆战心惊的那份快感。不知不觉中,轰击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射出的石弹何止数千枚,直把城墙下边垒高了一层。放眼再观江陵城,虽然女墙等表面工事被轰得惨烈之极,但主城墙却依然屹立不倒,除了一些坑坑洼洼撞击痕迹外,甚至连一道裂隙也没有出现。“没想到这江陵城竟修得如此坚固,刘表这厮倒真是留了座好城给他的儿子,只可惜他的俩儿子都是无能之辈,真是可惜了这座好城。”颜良望城兴叹。这时,旁边吕琦绮道:“义兄,荆州军怕已被咱们吓破了胆,此时不趁势攻城,还更待何时。”吕琦绮一慷慨请战,其余诸将也皆难压杀意,纷纷叫战。却唯有一将并未激动,依旧保持着平静。那人,正是张郃。颜良便问道:“儁义,你可敢率军攻城否?”“主公若有令,末将自当奋勇。”张郃忙是一拱手,却又道:“只是末将窃以为,现在还不是强行攻城的时机。”“为何?”颜良问道。张郃很冷静的说道:“末将观这江陵城,修得极是坚固,我军霹雳车并未足以撼动这城墙,不过是打击了敌军士气而已,此时若强行攻城,只怕会死伤很惨重,而我军兵力不过敌人两倍,如此不惜士卒攻城,显然并未明智。”此一番话后,颜良嘴角掠起了几许赞许的笑容。张郃不愧是张郃,五子良将所有的,不仅仅是超群的武艺,更是冷静的判断力。张郃的这般能力,显然非是吕玲绮、胡车儿这等单纯的武将所能企及。“儁义言之有理,本将精锐之士卒,岂能浪费在这班鼠辈手下,玲绮,你的这份斗志,留着过几日再爆发不迟。”张郃所言,正与颜良事前的计划暗合。颜良一不缺粮草,二来又无外患,自不需急切要攻破江陵。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用霹雳车把江陵城轰他个十天半月,让一城守军日日处于恐惧的笼罩之下,直到把他们的斗志轰没了的那一天,才是他大举进攻之时。当天的狂轰烂炸之后,颜良便下令收兵,数万大军给江陵留下满城的伤痕后,扬长而去。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里,颜良连续对江陵城进行了饱合打击。十天的时间里,他向城中射进去了多达数万枚石弹,直把北门一线轰得残破不堪,除了城墙未倒之外,城头表面几乎夷为平地。此外,靠近城墙一线的房舍,同样不幸被牵连,不仅仅是城上守军,连城中的平民也体会到了敌人的可怕。颜良就是要让他们恐惧,让他们害怕,撕碎他们抵抗的意志。而在霹雳车轰击同时,颜良双管齐下,还玩起了心理战。他以刘琮的名义,抄写了数万份《告江陵军民书》,历数刘琦的罪状,声称刘琦自封的荆州牧是非法的,他背弃了先公刘表的遗愿,是不忠不义的无耻之徒,江陵的军民们不可再受刘琦的威胁,应当群起而反抗,杀了刘琦开城献降。射书入城的同时,颜良还让周仓押着刘琮不时的在江陵各门露面,让他召呼城上的守军投降,归顺他这个真正的荆州牧。半月之后,颜良的心理战开始有了效果。江陵城中本就不乏刘琮的旧部,他们之所以归顺刘琦,只不过是形势所迫而已。如今刘琮重归江陵,还搬来了颜良这个大靠山,他的那些旧的拥护者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连数日,城中连着发生了数起暴动,暴乱者试图攻下城门,迎接颜良大军杀入。最激烈的一次,五百名暴乱者夜袭了北门,几乎就成功,若非黄忠及时赶到,镇压了叛乱,城门就已然失陷。城外狂轰不断,城内人心惶惶,刘琦这个州牧的日子很不好过。这日傍晚,结束了半日攻轰的颜军终于退去,刘琦紧绷的神经好容易放开,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往军府,召集了他的群僚商议对策。“如今江陵城是内忧外患,诸位可有何奇策破解此困局?”刘琦环视诸僚,神色凝重的问道。众人皆沉默不语。当年刘表在时,坐拥十余万雄兵,尚且奈何不了颜良,何况是现在这种强弱之势逆转的情况下。众人皆想自己非是那扭转乾坤的神人,与其献计献策,倒不如闭上嘴巴,免得将来城破之后,颜良知道自己给刘琦献计,还会怨恨降罪。环视着沉默的群下,刘琦心中暗生恨意,恨不得拔剑下去,把这班酒囊饭袋的坐谈客们砍个干净。刘琦却只能强忍了下来,他如果真那么做,自己离死也就不远了。“孔明,你力主我坚守江陵,现在到了这般地步,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妙计吗?”刘琦的目光转向诸葛亮,语气中似乎还有几分怨意。诸葛亮又怎听不出他话中的那份埋怨,而刘琦的埋怨,不禁让诸葛亮眉头暗皱。诸葛亮依旧轻摇着羽扇,尽管手上这柄羽扇是新换的,但用起来即始终不如旧的那柄顺手。众人的目光皆投向了那个一直充当刘琦幕后军师,却始终不愿出仕为官的年轻人身上,他们的眼神中流露着几分鄙色,想要看看这自以为是的年轻人,还能折腾出什么奇谋来。沉吟了片刻,诸葛亮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含着讽刺意味的冷笑。“颜良这匹夫想要招降城中刘琮旧部,亮以为,我们何不顺势给他来个将计就计。”听得诸葛亮这自信之语,刘琦阴霾密布的脸上,立时绽放出一缕阳光,忙是兴奋的问道:“怎么个将计就计法?”“这将计就计之策,还要用到一个关键之人。”诸葛亮语气中透着几分诡异。“何人?”刘琦好奇的追问。“就是他。”诸葛亮羽扇斜向轻轻一指。众人徇着他所指望去,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了角落里那个一脸莫名其妙的文士身上。那人,正是蒯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