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还是不降?凌统在江东还有家眷,他凌家于吴中虽算不得什么大族,但好歹也是有产有业。现如今,若是就此降了颜良,岂非就此舍家抛业,而那吴侯孙权,又是否会迁怒于他凌家,还是个未知数。种种羁绊,凌统不得不顾忌。然则若是不降,今日就要丧命于颜良刀下,这人一死,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家产田业,统统都跟自己没了关系,纵然富可敌国,又有何用。况且,眼前这武艺绝顶,智谋双全的枭雄,无论胆识与谋略,乃至气度,都似要胜于吴侯。追随于这样的雄主,扬名天下,成就不世之功,或许未必没有可能。想到这些,凌统的心不禁又在动摇,他便在这降与不降之间,犹豫徘徊,久久不决。横刀而立的颜良,却已不耐烦,冷冷道:“大丈夫行事当雷厉风行,降与不降痛快一些,何必这般磨磨矶矶,跟那女人似的。”听得颜良出言相讽,凌统眉头一凝,顿生怒色。这时,颜良却又道:“这样吧,本将再给你一个机会,凌公绩,你可敢与本将打一个赌吗?”“赌什么?”凌统狐疑道。“三刀之内,本将若不能败你,便敞开一条大道,放你走人。三招若胜,你就必须要即刻归降。”颜良神然傲然,言语自信,那种强烈的自信,仿佛根本不将凌统放在眼里。这狂妄与自信,在凌统听来,却是一种对他武艺的公然蔑视。凌统怒了。他虽知颜良武艺超绝,自己非是敌手,但他却不信颜良的武艺能强到自己连三招都接不下。“怎么,凌公绩,莫非你连撑过三招的底气都没有,难不成要让本将再让你一招不成。”颜良讽笑着,给凌统的怒焰上又浇了一把油。凌统彻底被击怒了,厉声道:“颜良,你休得狂妄,凌某就跟你一赌便是,我就不信你三招就能赢我。”惜名者,必有其软肋,凌统果然中了激将之计。“很好,难得凌公绩你有这般勇气,还等什么,出招吧。”颜良便是冷笑一声,长刀反而往怀中一抱,竟是不做起招的准备,俨然根本不将凌统放在眼中的样子。颜良的这份自信与从容,愈发的让凌统感觉到了羞辱,尊严被刺痛,心中的怒火熊熊而生。那滚滚而生的杀气,直令左右十余骑部卒而到畏惧,他们知道,接下来二人间的交手,将是一场超出想象的高手对决,其凶险程度远非他们所以想象。这些残兵们暗生惧意,本能的都约马退后开来,生恐被二人的刀锋波及。耀如白昼的火光映照下,两骑相隔数步而立,猎猎的杀气在疯狂的四散而开。凌统紧握战刀,脸色阴沉,万般警觉。颜良却怀抱着长刀,昂首而立,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就那么闲然从容的看着对手。一张一弛,二人的气势截然不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颜良那分轻松自信的笑容,如同刀刃一样,无情的在刺痛着凌统的自尊心。忍无可忍!“看招吧——”暴喝一声,凌统双腿猛一夹马腹,如电光一般射出。他纵马呼啸着杀向颜良,手中那一柄战刀,寒光掠影,卷着流月般的光芒,瞬间横扫而至。几乎在一个呼吸间,凌统已杀至近前,手中战刀当胸斩向颜良。观战的吴兵尽皆屏住了住呼,他们惊奇的发现,颜良竟没有一丁点出手的征兆,仿佛为自家将军的气势震住了一般。众吴兵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狂喜,自为他们的将军将要取胜。就在那刀锋袭至前的瞬间,猛间颜良身形一动,肉眼尚未看清他如何动作时,原本怀抱的长刀,竟已拦腰斩向凌统。后发而先至,那刀势竟快到先一步斩中凌统。凌统心中大骇,万没想到颜良身法如此之快,不及多想之下,急是刀势一转,斜向架挡而去。凛烈之极的刀锋,挟着凌统生平所未见的狂力,如流虹般袭至。哐~~一声裂空般的巨响,飞溅出的火星,竟将凌统的手背灼痛。错马而过之时,凌统更觉绵绵如长河般的力道,一瞬之间尽数灌入他的体内,如无数沾水的鞭子,一起抽打着他的五脏六腑。翻滚的气血更是难以克制,禁不住,凌统张口便喷出一蓬血箭。一招交手,不但后发而先至,而且那凶悍之极的力道,竟将自己震到吐血。此时的凌统,剧痛之余,心中更是瞬间为前所未有的震骇所填满,他万万没有想到,传说中的那个颜良,真正的实力竟已强大到如此地步。而勒马转身的颜良,却依旧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先前的那一交手,根本未受震荡一般。“此人武艺,竟然强到如此地步,当真不可思议……”凌统心中骇然,所有的怒意与信心,这一刀之间已被砍去了一半。“让你一个先手,现在该本将出第二招了,小心吧。”话音未落,颜良一人一骑已如电光射出,那巍巍如铁塔般的身躯,眨眼间就袭至跟前。手中那柄饮血无数的长刀,呼啸而出,挟着汹涌如怒涛一般的力道,当头劈至。刀锋未至,那令人窒息的压迫之力,已是铺天盖地的撞至,只压迫得凌统心神迟滞,几乎喘不过气来。凌统深知这一刀凶险之极,他只能强镇住翻股的气血,大吼一声,倾尽全力的举刀相挡。吭~~轰鸣声中,刀锋撞击,瞬息之间,天崩地裂般的巨力,如决堤的狂潮一般,源源不断的冲击而下。凌统五内欲裂,口中鲜血浸涌,双臂更是支撑不住,生生的屈将下来。那寒光凛凛的刀锋,已是压至了头盔,只消再下移寸许,凌统的脑壳便将被斩开。生死一线,凌统也顾不得内腑之痛,只能拼尽所有的力气举刀相抗。就在他咬紧牙关,几如疯狂的不惜力气相挡之时,颜良的嘴角却掠过一丝冷笑。那泰山压顶的力道,陡然间一撤,猿臂纷动,第三招已如电光般发出。凌统尚未及反应之时,那明晃晃的刀锋,已如一轮弯月一般,呼啸着斩向他的脖颈。撤招与出招快如闪电,被卸了力道的凌统,根本就不及再变招相挡。眼看着刀锋袭至,凌统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却只能引颈受戮。那呼啸而至的刀锋,却停在了他颈前咫尺间,呼啸而过的劲风,如刀子一切扫刮得他皮肤隐隐作痛。绝望的凌统顿时大为惊奇,惊奇于颜良竟然没要他的命。转眼间,颜良即已撤了刀锋,当凌统从那生死的惊险中回过神时,颜良已然恢复了怀抱长刀,闲然而立的姿势。“三刀已过,凌公绩,你服还是不服。”颜良就那么一身从容,刀刃的眼眸冷笑着注视着他,言语之中尽是自信与傲然。死里逃生的凌统,此时对胸中的痛苦已没什么感觉,他的精神全为惊骇与唏嘘所占据。此刻,他所有的自信已然被颜良那威不可挡的三刀击碎,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真的是连对方三刀都抗不住。眼前这人的武艺之高,竟已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颜良却是心知肚明的紧。他当然自信自己的武艺,绝对超于凌统之上,但凭心而论,若是正常交战,非十余招是败不了凌统的。只是先前的那一次交手,颜良知凌统已是受了内伤,气力不济,故是他才有自信,倾尽全力的三招之间,必可击败凌统。事实证明,颜良的判断力是正确的。“颜将军武艺超群,凌某甘拜下风。”黯然许久,凌统终于不情愿的承认了失败。说罢,他翻身下马,步履艰难的走到颜良跟前,单膝伏地,拱手道:“凌某原赌服输,今愿归降将军,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凌统倒也是守信之辈,输了就是输了,所有的顾虑都只能抛在脑海,甘心情愿的向颜良投降。凌统这么一降,其余吴卒也只能纷纷伏地,向着颜良请降。能逼得凌统归降,颜良心中的那种成就感,自比赢得一场胜利还要强烈。想着自己麾下又添一员水战良将,颜良兴奋得不禁是哈哈大笑。“得公绩这员大将,本将他日扫灭东吴,更添几分胜算,公绩快快请起。”颜良当下便跳下马来,亲手将凌统扶起,对他是大加的抚慰赏识。此时方一归降,颜良便一改先前的傲慢,对他是礼待有加,这让凌统落寞的心情稍稍宽慰了一些。当下颜良便与凌统并骑而行,说笑着一起走下了土山。而山下处,张辽等诸将眼见着自家主公,竟与凌统动起了手来,还以为那凌统不归肯降,自家主公打算取其性命。然而转眼之间,却又见到凌统伏地而跪,一副屈服的样子,紧接着又是有说有笑的跟着自家主公下得山来,竟然转眼之间形势大变,已然是归降。张辽等人无不是面露惊奇之色,心中都在揣测着颜良究竟用何等手段,竟然是真的降伏凌统。在众人惊奇敬佩的目光注视下,颜良昂然下得山来,安排人速将凌统送往襄阳去养伤。凌统被送走,颜良目光转向了东面,淡淡道:“回武平去吧,吃饱喝足休息好,咱们就坐等着周瑜上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