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赵云手扶银枪,巍然而立,俊朗的脸上,浮现着自信之色。“将军当真是料事如神,那颜贼果然今日会用火箭,有将军在,那颜贼休想破咱白马城。”左右部下,不失时机的赞着赵云。赵云却无一丝傲气,只淡淡道:“颜良智勇无双,非可小觑,今日他计策失败,他日必然更有妙计,尔等万不可轻敌。”左右军士们却对赵云的警告,没怎么在意,只挥舞着刀枪,向着城外的楚军耀武扬威。城外处,楚军将士们看着城上叫嚣的敌人,均是恨得咬牙切齿,纷纷的向颜良请战,欲要强攻白马。颜良却道:“尔等稍安勿躁,你们每一人的性命都是大楚的宝贵财富,本王不会让你们去白白送死的。”压下了众将激愤的情绪后,颜良又向周仓道:“子丰,去城头喊话,问他赵云敢不敢出城,与本王单骑一会。”颜良十分赏识赵云,自想将此完美之将收降,如今白马已是一座孤城,颜良想要亲自说服赵云,看看能否说服这员大将。周仓应命,卸下武器甲胄,策马飞奔,直抵白马南门。赵云见有卸去武器的敌骑前来,料知必是颜良的使者,便按照惯例,没有下令放箭射杀。周仓直抵护城河边,高声吼道:“城上赵子龙听着,我家大王欲与你单骑会面,你可敢出城一会?”单骑会面!赵云沉吟了片刻,高声道:“回复你家大王,会面就会面,本将岂会惧他。”“赵将军果然好胆色。”周仓拱了拱手,飞马而归。周仓归往本阵,便将赵云愿意单骑会面的答复,报与了颜良。颜良遂坐胯赤兔马,手提青龙刀,打算单骑出阵。这时,庞统却劝道:“大王,那赵云武艺伦,大王身系国家,不该以身涉险才是。”“尔等只知赵云武艺绝伦,难道本王久未亲上战阵,你们就忘了本王的身手了吗。”颜良微微一哼,傲色顿起。庞统等人一震,这才猛然想起,他们自家的大王,武艺亦为超绝,当世之中,能与之抗衡之人,寥寥无几。赵云虽勇,若只单骑交手,又焉能耐何得了他们的楚王呢。众人这才放宽了些心,不再劝说,只严阵以待。颜良便纵使赤兔马,斜拖青龙宝刀,在几万将士的仰视下,一人一骑徐徐的步上阵前。片刻后,颜良勒马抱刀,停在了敌城一箭之地外。他身如铁塔,一身的傲然无惧,刀锋似的眼眸,远远的扫视着城头。那般威然气势,直令城上的燕军观之,无不为之暗自悚然。城头上,赵云见得颜良这般气势,神色也不禁微微一变,隐约产生了几分敬意。“将军,听闻那颜良武艺超绝,连关将军都不是他对手,将军独自出城,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左右部下劝道。赵云却沉声道:“颜良单骑前来,足见其气势胆量过人,本将若不出城一会,岂非被人嘲笑。”说罢,赵云也不听劝说,提枪下得城去。城门徐徐打开,吊桥缓缓放下,赵云坐胯白马,手提银枪,单枪匹马的纵马出城。片刻后,赵云也勒马于楚军一箭之地外,两人相隔五步,勒马正对。“赵子龙,久违了。”颜良身为一国之君,只是向他点头致意。赵云却抱拳还之一礼:“今日有幸一睹殿下尊容,实乃云之所幸。”“赵子龙,本王不是喜欢废话的人,今日只问一句,当年本王与你所提之事,你现在可想清楚了吗?”颜良开门见山,旧事重提。赵云身形微微一震,脑海之中,不禁浮现起了当年梁国一战的情景。赵云当然不会忘记,那次他与颜良阵前相遇,颜良直斥刘备乃违君子,要招降他赵云。那时的赵云,当然是一口回绝,而今时的赵云,却恍惚了那么一刻。“燕王待云不薄,云焉敢背叛,殿下的心意,云只能心领了。”赵云没有摆出大义凛然之状,只委婉的拒绝了颜良的招降。倘若今日换成了关羽,亦或是张飞,甚至是燕国别的新将领,若非他们真的有心归降,面对颜良的招降,恐怕必会大义凛然的慷慨一番,以表自己对刘备的忠心。而赵云,却是不怒不急,平淡如水。赵云的这份淡泊与从容的品质,正是颜良欣赏之处。颜良却也不怒,只冷笑道:“赵子龙,你也是洞察秋毫之人,刘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此人完全就是一个虚情假义,自私自利的伪君子,你不归降本王无妨,至少这一点你不能不承认吧。”赵云的心头一震,剑眉微微一凝,那般表情,显然是被颜良戳中了痛处。当年自从梁国一战失利后,刘备先是不惜写休书,抛弃糟糠之妻,以换取颜良的退兵,再到后来用各种不光彩的手段,窃取袁家的江山,乃至前番为收买人心,不惜给匈奴能虏招魂……刘备诸般假仁假义的作为,赵云是无一不看在眼里。当年赵云弃了公孙瓒,毅然跟随刘备,乃是看中了刘备的仁义之名,经过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赵云却已发现,原来真实的刘备,跟表面上的刘备,竟是截然不同。“颜良说得没错,燕王,的确是那样的人!”赵云的脑海中,猛然间回响起这样的声音,几乎有那么一瞬间,赵云就要脱口而出,承认颜良所说。只是,话到嘴边,赵云却猛然间清醒了过来。身为大燕之臣,即使燕王真如颜良所说那样,他又岂能承认,那时岂非大逆不道。赵云硬生生的将真话咽了下去,只淡淡道:“争天下者,若不用些手段,用一些虚名,又岂能收取人心,殿下你不也被世人称为暴君么,难道殿下敢承认自己,的的确确就是暴君吗?”赵云反问一句,似乎想藉此来压回颜良的讽刺。颜良却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本王就是暴君又怎样,本王还就喜欢世间的那些庸人,称本王为暴君。”赵云这下就愣住了,眼眸中迸射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喜欢世人尊其为明君,即便是那些明知自己是无恶不作的昏君,也都要强迫臣民们尊他为明君。而眼前的这个颜良,却竟与所有君王都不同,竟然把暴君当作是一种荣耀。匪夷所思,无法理解!“本王就是对那些敌人残忍无情,本王就是喜好屠杀异族,本王更喜欢占有敌人的妻女,谁敢跟本王作对,本王自会对他们毫不手软,如果,这就是世人所说的暴君,本王欣然受之。”颜良用最直白的言语,很引以为傲的宣扬着自己的诸般“暴行”。赵云却是心中愈发震撼,尽管他对颜良的所为,不敢苟同,但对颜良的这份坦诚,却是暗中佩服之极。颜良接着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本王如此残暴,这地盘却越打越大,麾下的将士个个愿为本王死战,百姓们也万般感恩,群臣更是忠于职守,竟然没有群起而推翻本王的暴*,你说这些人他们奇不奇怪啊,难道他们都心甘情愿的接受本王这个暴君的统治吗?”赵云哑口无言,没有任何言辞回应颜良所闻。这些年来,赵云对颜良的所作所为,也算深有了解,他对颜良的认识,早已不是人云亦云。赵云很清楚,颜良的确是对敌人残暴之极,但相反,颜良对治下的百姓,却极为仁厚,对文武百官,也是赏罚分明。换句话说,但凡忠于颜良的人,颜良对他们都如春天般的温暖。念及于此,赵云不禁想起了刘备所作所为。一直以来,刘备都打着仁爱百姓的旗号,但自从刘备攻取了河北后,为了赢取河北世族豪强的支持,其治国之策,一如当年袁绍一般。在刘备统治下的大燕国内,却放纵世族豪强,对豪强轻徭薄役,对百姓却课以重税。而且,更让赵云不能接受的是,刘备竟然还为匈奴人设祭招魂,自汉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君王,曾经做过这样的事。相反,眼前的颜良,在河东屠了匈奴人,在益州时,又对南夷大肆杀戮镇压,杀起这些胡虏来,是一点都不手软。种种对比之下,其实赵云心中已知道,颜良这个暴君,其实才是真正的当世明君。所谓的暴君之名,其实不过是那些虚情假义的伪君子,故意的污蔑抵毁罢了。沉吟半晌,赵云叹道:“殿下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云虽为敌国之人,却也不得不承认,殿下确为真英雄。”能得赵云这般评价,真是不容易。颜良脸上,一股傲然油然而生,欣然道:“正所谓英雄惜英雄,子龙在本王眼中,亦为真英雄,既是如此,子龙何不离开刘备那个伪君子,归顺本王这个真英雄,有你相助,本王何愁天下不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