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公子如玉双鹤城里的黄家得了个小少爷,黄老爷子喜上眉梢,将其取名为“黄家宝”。小少爷在娘胎里便养得极为安好,生下来时比普通干瘪的婴孩儿粉嫩得多,眯眼咧嘴而笑的刹那,惊得稳婆差点失手摔他下地,几十年来第一次见者刚出生的人儿不哭反笑。老爷子热泪盈眶,天赐麟儿,双手环抱着长子,一个劲地唤着“家宝”。刚刚还笑得灿烂的人听见爹爹说的“家宝”,突然变脸,哭得惊天动地,再次吓得自家老爹也差点将他摔了。此孩不到九月便能行走,一大堆的丫头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家宝少爷,您慢点儿。”他性子调皮,听着她们又叫“家宝”,立马加快速度,摇摇晃晃地向前跑。三岁学戏,小小的身体站在戏台上,咬字唱腔并不精准,动作却是有板有眼,两月之内竟将五套戏曲尽数学会。四岁时,有了个妹妹,却是四娘所生,名字别扭,取甚“木莺”,那时娘亲便整日抱着他,“宝啊宝,你喜不喜欢那个小木妹妹?”黄家宝手捧刚从丫头手中拿过的木瓜大口啃咬,“她真胖,没我好看。”他万般的自信,人人都说黄木莺如何美貌,他照了无数次镜子,黄木莺就是没自己漂亮!人长得丑,还取那么文雅的怪名作甚?他看了眼手中橙红的木瓜瓣,这不,木瓜都比木莺可爱。爹爹为自己请了六位先生,读书、下棋、作画、音律、唱戏和武艺,每天都是轮番攻击,从早到晚,家宝嫌老头子们太烦,每天换着法子戏弄他们,折腾得先生们叫苦连天,却因黄家宝天资聪颖,难得遇上这么个有天分的学生,黄府开出工钱太高,无人舍得辞退这份活。自入学起,黄家宝见到娘亲的机会少了,大概就是从那阵子开始,每次见到娘亲,总是见她愁容满面,闷闷不乐,她将家宝抱在怀里,亲吻着他光滑的面颊,“宝啊,以后长大了要记得娘亲的话,一辈子只娶一个妻,莫再……”话到此处,她又总停住不说了。家宝虽小,也能理解娘亲那话的含义,他眼见爹爹两年内娶进三个年轻的女人,名分上是他七娘八娘九娘,虽然现实中他从未如此称呼她们。娘亲本就体弱,据说因为与爹爹之间发生了矛盾,心中郁结好几年,从此一病不起,家宝七岁生辰的前一天那个抱他亲他,不停唤他“宝啊”的人去了……第二日正值生辰,他为自己改名“黄家乔”,“宝”这一字永远消失在他生活中。失去娘亲的他比以往安宁许多,不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闹小子,乖乖吃饭念书,只是再也不肯称呼那个人一声“爹”。五岁的黄木莺趴在后花园的栏杆上小口抿着鲜红的西瓜,年龄虽小,行为却已被□得颇具大家闺秀的模样,一步一摇,一颦一笑皆是柔柔弱弱。黄家乔站在她身后,突然伸手拍她的小脑袋,趁她回头时顺手夺过她手中的西瓜大口咬进口里,面目狰狞,嘴角流出的红汁水用手一抹,涂在黄木莺有些肥嘟嘟的右脸上。木莺明明心里害怕得紧,哥哥对自己一向很凶,面上却还保持着浅浅的微笑,“乔哥哥”喊得跟蜜汁一样甜。黄家乔最厌恶的便是这虚伪模样,就如四娘,在爹爹面前她万般娴淑,私下里找着丫头们得麻烦,经常拿她们撒气。兄妹俩的相貌都极为出众,黄家乔则偏像他娘亲,生的更为精致些,一双勾魂的桃花眼比木莺的杏瞳美艳得多,在黄老爷的极力鼓吹下,相貌才华出众的“双鹤之宝”名扬全城,他笑颜以对,是赞是损,与他何干?黄府上下的丫鬟们个个争着接近他,到了他身边都得扭扭捏捏故作矜持,黄家乔对此向来置之不理,于是又有传言黄家乔从不近女色。他厌倦了这府,厌烦了这城。那天夜晚,他在屋内研究着白天到手的“禁书”,轻易地瞥到屋外的黑影,起初他以为是哪个丫头又在作怪,破窗的迷烟引起了他的兴趣。有百清丸在手,任何迷药都无法在他身上起到作用,尽管如此,他还是很配合屋外的人继续这场刚开始的戏。进来一个嫩黄的娇小身影,是他不熟悉的,女子关上门,反身一直傻傻地盯着他看,黄家乔很想笑,努力装出神智不清的模样打量着渐渐向自己靠近的人。她的眼睛很大很亮,这是他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圆大乌黑的眼珠正好奇地巡视着他,灵动而清澈,丝毫不像要来做坏事的样子,倒像是,来看人。黄家乔当真有半分的失神,他看人向来先从眼起,这姑娘的眼神第一时间便吸引住他。偏偏这女子傻得紧,为了确保自己是否真的已中迷烟,她还特意低头闻了下手中残余的烟卷,粉嫩的小嘴往一旁撅起,得瑟地抬眼,把黄家乔当做自己的战利品。黄家乔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以为会吓着她,谁知,她竟好奇地靠过来了。女子将脸移得很近,四目相对,他能清楚地从她瞳孔里看到缩小版的自己,黄家乔忽然想戏弄她一番,不动声色地抽出衣后的锦囊,拉开捆住香囊的线条,诱人的香味渐渐传开。女子的手贴上了他脸颊的那一刻,黄家乔有过微微皱眉的神色,只是被她忽略掉了,从小到大,能用手触碰他皮肤的人,只有娘亲。黄家乔被女子弄迷糊了,此番她究竟作何而来?她的目的,仅仅只是来看自己?带着深究的意味,他才真正开始打量着这女子,同样,那人正在认真地研究自己的五官,受到香味的刺激,她将身体贴的更近。女子长相确实不错,至少在他眼里,比黄木莺更好看,只是比不上自己而已。她的脸越来越近,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凝脂般光滑,几乎已经贴到他嘴边了。黄家乔忽然想尝尝这脸蛋的味道,坏意地自己贴近几分,只有三毫的距离,偏偏关键时刻那女子又将脸移开,到嘴边的豆腐都能丢了,黄家乔有些失望。女子接下来的动作惊住了他,她居然双手环住自己的肩膀,坐到腿上来了,小手也极不安分。实在想不到,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奇怪的女子,黄家乔反手将香囊的开口拉得更大,既然她要调戏,自己也只能勉强成全她大半夜的苦心了。一切行动都换成了他在掌控,女子因为药力陷入迷糊状态,一种得逞后的自豪感让他血脉彭勃,送上门来的,不能便宜了她。正在享受过程中,却出现了搅局者,一个一生的劲敌。黄家乔并不打算将今夜之事闹大,趁早收手,看着黄衣女子被那人带走,他揣测着两人的关系。黄府失窃的消息很快传来,这一刻,他明白了,顺便再加了句:“我被劫色了。”简短的一语,引起轩然□。对于黄家乔来说,要搜寻一个人并不困难,尤其是在双鹤,这件事终于给了他一个离开黄府的理由。那女子,或许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幸,他暗想。芙木城与双鹤相邻,黄家乔一路紧随在后,待到那白衣男子离开,黄衣女子自然落入他手,他不是正人君子,从来不屑用什么君子手段,能用最轻松容易的方法去做成一件事,那就是他最好的选择。女子性烈,见面就伸脚,鉴于她打招呼的方式特别,黄家乔也用特别的方式回礼。本想驯服这批烈马,最终争斗中还是被马所伤,这丫头不仅会踢,还会咬人,他精心护理了二十几年的脸居然在这一刻破相,他心有不甘。不过,比起那些无趣的人,这野丫头倒让他开心得多。明知她不喜欢逛街,他偏要寻着她去,这是作为她咬伤自己的补偿。其实,以往他与外界的交集只有经商,在遇到玉术之前,他从未与人一同上街,也没有自己掏银子给人买东西的记录,他的东西,不需要送给任何人以作讨好,那样很矫情。可是,玉术不同,其他女子都爱首饰、脂粉或者华丽的衣裳,在他买的东西里,多半只有吃的,她的肚子永远都填不满,似乎只要他买,她就能吃,若要问她喜欢什么,她铁定要摇头,但是买下之后,她都能解决的一干二净。黄家乔很想知道,她肚子的极限究竟在哪儿。“小玉术,这个发簪要不要?”店铺里,只有这个最适合她,黄家乔喜欢一切美好能令他赏心悦目的事物,比如这个发簪。玉术乌黑的大眼珠在店里巡视了一圈,抿着小嘴不做声,黄家乔再次问她要不要那紫玉发簪,她轻轻摇头。他很满意地买下那紫玉簪,问她第二次她才摇头的事物,肯定是喜欢的。玉术拿着簪子一路打量,最后很认真地说:“以后救急时,能卖出不少钱。”黄家乔一本正经地走到她面前,一手托起她的脸,盯着她的双眼问:“小玉术,我好看吗?”玉术不会说谎,很快点头。“那你觉得是你好看还是我好看?”玉术毫不犹豫地指着他。“想不想和我一样好看?”他一步步地套着她进圈子,接下来就是骗她戴发簪了。玉术摇头,“不想。”黄家乔气闷,伸出另一只手,“把东西还给我。”玉术有些不舍,声音小小地问:“为什么呀?”后来一想,刚刚还吃过他不少东西呢,“那个,吃的要不要吐出来还?”黄家乔使劲地捏住她的脸,“告诉我,你是真傻还是耍我?嗯?”他夺过玉术手里的簪子,“我买的东西,想把它摆哪儿就摆哪儿。”不斜不倚,插在了她半绾起的发髻间。玉术心里偷着乐,抿嘴时显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黄家乔眯起桃花眼,邪魅地盯着她,“去找个深巷子,把你刚刚吃的也顺带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