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那是一个秋天,有一位年轻人,在大明的南海边划下了一个圈。站在船头,天启皇帝的嘴里轻轻的哼着歌,脸上的表情淡然而宁静。三天前册里太子的事宜全部完成了,天启皇帝也公布了自己即将南巡的事情。理由是去祭拜太祖,至于南京发生的事情,天启皇帝并没有提起。正是的折报还没有到,天启皇帝可不想增加自己南下的难度。劝说一个孙承宗,天启皇帝已经觉得挺费力的了。虽然有大臣反对,可是天启皇帝毕竟是祭拜太祖,行的是孝道,说出去也没人敢直接反对。很多人则是说花销过大,天启皇帝则是说这笔钱由内库出。朝中的大臣们也不傻,这两年国库虽然有些钱,说实话真不够天启皇帝去一趟南京的。不过天启皇帝内库的钱他们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是天启皇帝的私房钱。至于这些钱哪里来的,能猜到几分的人不少,可是没有谁会傻到说出来。这几年官员的俸禄很多都是内库出的,大臣们自己屁股下面也不干净,现在皇上也在做,让很多人松了口气。传旨皇太子监国,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和军机处首辅军机大臣辅政,司礼监掌印王安和王承恩都留在了京城。不过很多大臣都没想明白,因为天启皇帝南下随从人员精简很多,只有区区的八百多人。不过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北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孙传庭陪着天启皇帝一去南京。宫中近卫紧紧带了五百人,三大营的人马却足足带了两万人!虽然是随行的只有五千,可是那一万五千人已经日夜兼程赶往南京了!没有人问天启皇帝这是要干什么,这不是做臣子该做的事情,不过这样的花费实在是太过巨大了。天启皇帝已经传旨各地政府,不修建行宫,不准备接驾,沿途尽量不扰民。至于一路上所需要的东西,全都要隆昌号负责采购。天启皇帝一行十几艘大船,在运河上很是壮观,至于那五千京营人马,则是沿着运河两岸行军。“皇上,这运河繁华了很多啊!”一边一个太监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感慨,道。回头看了一眼陈洪,天启皇帝点了点头,道:“昨日刚刚回京,今日又离开了,下去休息吧!朕这里不需要人伺候。”陈洪是昨天才回到京城的,没有喘口气便陪着天启皇帝出行了。看了一眼天启皇帝,陈洪笑着说道:“皇上,这几年在辽东,奴婢早就习惯了!马上颠簸的事情是常有的,些许辛苦算不得什么。”点了点头,天启皇帝沉声道:“辽东的差事办的不错,朕一项都是论功行赏的。这次南京的事情比较急迫,你回来之后,朕会赏赐你的!”“皇上,奴婢的命都是皇上的,做些事情都是应该的,不敢续功。这几年没能伺候在皇上身边,奴婢很是想念皇上!”话虽然很露骨,可是陈洪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点阿谀奉承的意思,十分的严肃,显然这话是出自真心。笑着看了一眼陈洪,天启皇帝没有在说什么,背着手看着滔滔流过的河水,神情有些复杂。“皇上,一切事宜已经安排完毕,不知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一身戎装的孙传庭走了上来,恭敬的给天启皇帝行了一礼,严肃的道。经过几年的锻炼,孙传庭早已经不负当初文官的模样了,皮肤黝黑,黑黑的胡子布满了整个下颚。身上的铠甲穿起来很是敦实,背后红色的披风,随风慢慢的飘动,怎么看都是一代名将的样子,或者说是名帅的样子。对于孙传庭,天启皇帝真是十分满意,或者领兵作战,孙传庭不如人,可是这练兵,绝对是大明朝的第一人。戚家军虽然威名赫赫,可是那也是当初戚继光训练的结果。在天启皇帝看来,孙传庭练兵的本事能赶得上戚继光,可是领兵作战恐怕多有不如。“孙爱卿,没什么事情了,过来陪朕说说话可好?”伸手轻抚着栏杆,天启皇帝声音有些飘忽的道。孙传庭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恭敬的道:“臣恭聆圣训!”这下轮到天启皇帝发愣了,怎么这么说话?难道自己很是威严?天启皇帝自己不知道,这几年下来,天启皇帝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铁血和**。虚心接受建议的好习惯,只有一小部分臣子才知道,当然孙传庭的心里很清楚。可是清楚归清楚,在天启皇帝面前他还是不敢放肆。摆了摆手,天启皇帝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好了,不要端着你大将军的架子了,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一路上无聊,陪着聊聊天可好?”顿时有些脸红,不过孙传庭脸膛发黑,倒也看不出什么。恭敬给天启皇帝行了一礼,道:“是,臣明白了!”“孙爱卿,你说当年隋炀帝为了下江南,劳心劳力的建造了大运河。江南是下了,可是却没能回去。一千多年了,朝代更迭,这大运河还在这里不断的流淌着。可是当年的隋炀帝却早就不在了,你说千百年之后,会不会也有人在这里感怀朕?”天启皇帝极目远眺,声音略带飘忽道。这个问题实在太过飘渺,孙传庭不知道天启皇帝怎么想到这里,想了想,开口道:“皇上,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的寿命有限,河水却没有尽头。可是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河也有干涸的时候,世上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太祖皇帝英明神武,开大明万世之基业,千百年后说起来也是名垂青史。不会像隋炀帝一样招人唾骂!”笑着看着孙传庭,天启皇帝点了点头,赞赏的道:“孙爱卿好见解,不知道爱卿怎么看待朕这个皇帝?”“皇上乃是英明之主,中兴之君!大明朝在皇上的统御之下,蒸蒸日上。迟早会布威严于四方,震慑宇内!”孙传庭在这次没有一点的迟疑,神情严肃的道。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话就不应该问!天启皇帝忽然希望有一个魏征那样的臣子了。朝堂上虽然有督察院,可是大都御史都是尸位素餐。以清流自居,做的事往往比浊流还恶心。每日里都盯着这里,盯着那里,真心为国的却没有几个。摆了摆手,天启皇帝也没有在谈下去的意思了,不知道是不是军武的关系,天启皇帝觉得孙传庭变了。身为一个皇上,这种变化是可喜的,不过天启皇帝的心里却有一点失落。没有太多的事情发生,天启皇帝这边不紧不慢的向南京走着。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南京城里钦差行辕全部戒严了,巡逻的兵丁一趟一趟的。到处都是挎着秀春刀和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整个南京城都是如此。在钦差行辕的中央,一座三层的小楼,原本是钦差大臣周佳谟居住的地方。此时里里外外全是锦衣卫,不要说人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骆思恭对外宣称的是周佳谟受了重伤,阁楼里是一个假扮周佳谟的锦衣卫。在小楼的后面,是一个不小的园子,景色宜人,空气新鲜。不过此时这里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让人直皱眉头。原本休息纳凉的凉亭,此时已经已经面目全非了,两个男子**着上身被绑在柱子上。身上随处可见崩裂的伤口,鲜血全都是从那里面流出来的。亭子下面,骆思恭坐在那里,手中端着茶碗,眼睛却盯着那两个绑着的人。此时的骆思恭和前几天已经不同了,眼窝深陷,面容枯槁,双鬓居然有了白发。骆思恭的年纪并不小,可是原本看起来也就四十岁的样子,可是现在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将茶碗放在桌子上,骆思恭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一边的党寒,道:“这么久了,这两个人还是不招,你有什么办法吗?”这两个人是那天行刺之夜的活口,锦衣卫想尽办法留下来的!每天都派人盯着,生怕两个人自杀。“他们的家人在那些人的手上,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不会招的。这样的殴打是不会以后什么效果的,不过这样的殴打却是不可或缺的!”党寒神情依旧很是淡然,轻声说道。皱了皱眉头,骆思恭刚要说什么,外面一个校尉快速的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到了骆思恭的身边,恭敬的道:“大人,京城急信!”说着将手里的信件举到了骆思恭的面前。厌了一口唾沫,骆思恭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这么紧张过了,不过没有太多的准备,伸手便将信件拿了过来。轻轻的撕开信封,读了起来,良久,信件从骆思恭的指尖慢慢的滑落,骆思恭整个人陷入了痴楞中。一边的人很想将信件捡起来看看,可是没有骆思恭的允许,谁也不敢那么做。不知道过了多久,骆思恭抬起头,喃喃的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