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王李承竟然已来到荆州南阳郡?”“安陵王?”“李承?难道是皇五子?那不是……”当谢安将安陵王李承或许已率皇陵龙奴卫来到荆州南郡的消息告诉大梁军的将领后,大梁军诸将心惊之余面面相觑。“那军师的意思是?”大梁军主将梁乘转眼望向周军三军军师刘晴。也难怪,毕竟刘晴的军师,那是谢安亲自任命的,再者,前几日的战事,刘晴也已向大梁军的诸将军证明了她确实是真心实意帮助周军的心意,因此,他自然要听一听刘晴的意见。望着梁乘等大梁军将领期盼似的目光,刘晴心下淡淡一笑,她当然清楚这些位将领们究竟在纠结些什么,无非就是不愿意安陵王李承在这个档口过来抢功劳罢了。想想也是,想他们跟随谢安从江东的广陵出发,一路上与太平军与三王鏖战,经历湖口战役、夏口战役、江陵战役,再到如今的南郡战役,期间付出了沉重代价,终于将战事推到尾声。只要歼灭最后一位封王、即秦王李慎,整个三王之乱便能得以彻底结束。而就在这最后关头,安陵王李承贸贸然跑出来抢功劳,大梁军诸将自然会感觉不乐意。倒不是说大梁军的将领们小架子气,要知道那可是赫赫军功,更何况在他们看来,秦王李慎已死,剩下的就只有其麾下白水军总大将阵雷与五万余白水军,再有就是数万的叛王军队。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余下的几乎相当于白捡的功劳,是个人都会因此眼红的。当然了,像谢安这种已升无可升的朝中一品大员除外。对于众大梁军的心思,刘晴淡笑不语。事实上,比起是否追击试图就此退兵回汉中的叛王军,刘晴更加在意另外一个疑虑。太巧了呢……“……”在屋内众将期盼的目光下,刘晴缓缓踱步,两道秀眉微微皱起。“怎么了?”见刘晴久久不回应梁乘的话,谢安咳嗽提醒她道,毕竟明显有几位大梁军将领已按耐不住了。“唔?什么?”刘晴如梦初醒般望了一眼屋内众人。见此,梁乘只好再次重复方才的话。“末将斗胆进言,请军师允末将等出营追击叛王军兵马!——待其过了庄子河,临近荆山、景山,到时候路况崎岖难行,我军的骑兵,那就追赶不便了……”“这样……”刘晴默默的点了点头,半饷后这才迟疑说道,“也罢!你等先且去整结兵马,容本军师再思忖一番……”这还思忖什么?叛王军畏惧安陵王李承的援兵,仓促打算撤回汉中,连替他们主公报仇雪恨都顾不上了,作为一支军队而言,几乎已完全失去战意。只要能追赶上他们退兵的日程,显而易见就是一场大胜,甚至于,趁此机会将那个什么阵雷、什么白水军三大军团长一举擒杀也说不定。这种千载难听的战机,还用得着再思忖什么?谢安倒是从刘晴的表情中瞧出了什么,拍拍手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既然军师这么说了,你等先且退下整顿兵马吧,追击之事不着急!——不过是一道军令的耽搁而已!”谢安终归是朝中一品大员、这支军队的主帅,见他这么说,大梁军诸将虽然感觉有些遗憾,不过倒也不敢违背谢安的意思,拱手抱拳后纷纷退出帅所。见所有将领陆陆续续已全然退出帅所,谢安这才问起心中的疑虑。“不追击么?——梁乘说得不错,除恶务尽,秦王李慎虽死,然其在汉中留有子嗣,放那阵雷与白水军回汉中,无异于放虎归山!倒不如趁着眼下叛王军因为李慎之死士气动荡、因为安陵王李承的援兵而方寸大乱之迹,将其或杀或擒!再不济,也要将阵雷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留下……倘若错失这次机会,阵雷的本事,要是他亲自领一支兵马拒守汉中紧要关隘,朝廷就算日后再次组织征讨兵马,恐怕也未见得能尽全功!”刘晴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你以为我就不想全歼这支叛王军么?”谢安闻言愣了愣,他这才想起,刘晴曾经答应过他,必然会帮助他歼灭秦王李慎的兵马。“这个……总之,你尽力了就好……”不知想到了什么,谢安的表情略微显得有些怪异。仿佛是看穿了谢安心底的想法,刘晴冷哼一声,故作不屑的说道,“少妄想了!——看你最近这两日的事……身为一军主帅,明明还有秦王李慎尚未除去,只不过是除掉了楚王与韩王,就以为能高枕无忧了?就可以搂着美姬夜夜*宵?”“……”谢安无语地咂了咂嘴。什么夜夜*宵,不过只是让可儿侍寝了一晚上而已,用得着这么夸张么?谢安暗自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两日刘晴特别针对他,他原以为刘晴会为了日后借周军之力向伍衡报复而刻意地讨好他呢。“这不是有算无遗策的刘晴军师嘛!——这叫知人善用,对吧?”谢安笑嘻嘻的说了句讨好的话。刘晴闻言翻了翻白眼,她哪里会看不出谢安这是打算偷懒?然而对于谢安那句称赞,刘晴还是很受用的,毕竟谢安与一般男人不同,他可是长孙湘雨的夫君,而长孙湘雨,那正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位让刘晴感到无计可施的劲敌。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谢安这种所谓的知人善用,刘晴报以强烈的鄙夷。将一些苦活累活一股脑的全丢给她,然后他就可以用省下来的时间与秦可儿亲亲我我。可耻啊,堂堂大周朝廷的一品大员……刘晴尽可能的用最鄙视的目光瞅着谢安,但遗憾的是,后者全然不当回事。最后,还是刘晴自己忍不住了,缓缓地道出了心中的顾虑。“我总觉得,整件事过于巧了……你可记得,我曾经在彭泽附近伏击过你军一支万人的骑兵?”谢安闻言皱了皱眉,毕竟当时大梁军冯何的万人骑兵被刘晴伏击、最后全军覆没一事,哪怕是事隔多时,谢安依然牢记心中。毕竟冯何当时的模样,着实让他印象深刻。“你是说……那阵雷此番撤兵,极有可能是为了诱我等深入?打算在途中伏击我军?”不得不说,谢安虽然说智谋不如长孙湘雨以及刘晴,但是说到反应,他丝毫不逊色这两位。闻其弦而知其雅意,一句话便道明了刘晴话外的深意。“不排除有这个可能……”目视着谢安,刘晴正色说道,“事实上,连我也不敢保证,秦王李慎是否真的死了……”话音刚落,谢安还不及说话,旁边秦可儿吃惊说道,“难不成秦王李慎还未死?——上回暂且不说,但是这回,可是刘晴妹妹自己设计的呀!这样,那李慎竟也能猜到?”也难怪秦可儿满脸的震惊,毕竟她已经瞧见过两具秦王李慎的尸体,这样若是李慎还活着……她实在难以想像了。“话是这么说,但是……”望了一眼谢安与秦可儿,刘晴皱眉说道,“按理来说,秦王李慎应该已经毙命没错,但不知为何,心底仿佛有个声音一刻不停地告诉我,那家伙依旧还活着……很不可思议!”——于此同时,零陵——“什么?直觉?”在一座府邸的上房内,金玲儿坐在床榻边,一边替长孙湘雨把脉,一边疑惑地望着她。因为长孙湘雨刚刚说了一些她所听不明白的理论。“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谋士的直觉!——基于已知情报的大胆设想与猜测……”“……”金玲儿一脸莫名其妙。见此,长孙湘雨暗自叹了口气,徐徐解释道,“就好比小妹我前些日子初到夫君军中,刚刚接手与刘晴的战事,小妹便从屋内那份行军图上推测出我与她的最终决战,将会在决胜谷打响!——而当时,妾身根本猜不到刘晴那丫头的心思,若是她不配合我,那么最终一战可能会在江陵、可能会在当时我军的南营……说不好的!”金玲儿闻言皱了皱眉,看样子多半是越听越糊涂,想了半天试探着问道,“直觉……跟那个母老虎一样的直觉?”她口中的母老虎,指的显然是她的同室姐妹,炎虎姬梁丘舞。“当然不是!”长孙湘雨矢口否认,没好气说道,“她那直觉……纯粹就是野兽嗅到危机的直觉,妾身所说的,那是智者的直觉,看似脱离实际,但是细细推算却有迹可寻,不过,不是人人都具备这个才能罢了……”“说得好像还不如那个母老虎的直觉……”金玲儿似懂非懂地说道。“……”长孙湘雨闻言语塞,隐约有些不甘地噘了撅嘴,因为事实上,她所谓的直觉,确实远不如梁丘舞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而这,恰恰也是她心中暗暗妒忌梁丘舞的其中一点。毕竟在她看来,一位杰出的兵略家,非但要懂地兵法、更必须具备超人一等的直觉,能够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细微变化,即洞察力。而说到洞察力,全神贯注达到忘我境界般的梁丘舞,她所具备的对于战场局势的把握、即洞察力,那是连长孙湘雨都难望其项背的才能。凭借直觉破解别人的计谋,个人的意志甚至凌驾于千百年来所传承的兵法,凌驾于圣人的智慧之上……开玩笑!似这种怪物天底下要是再多几个,天底下那些军师、那些谋士,他们还活得了?幸亏梁丘舞也不是随时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否则,以长孙湘雨那习惯于纠结某事物的小心眼,怕是会郁闷成疾也说不定,毕竟梁丘舞的洞察力,那是长孙湘雨作为一位军师最迫切想具备的才能。可结果,偏偏是最呆、笨、傻的梁丘舞具备着这份天赋,而不是聪明、机智的她……老天太不公平了!长孙湘雨愤愤地在心中抱怨着,毕竟在她看来,那份才能给了梁丘舞简直就是浪费,弥补一个呆笨的女人在智慧上的缺陷?明明她长孙湘雨才是最能发挥出这份天赋的奇才……“咳!”金玲儿咳嗽一声打断了长孙湘雨暗自腹议老天不公的举动。虽然金玲儿其实也谈不上聪明,但也不至于连长孙湘雨眼中那明显的气恼神色也瞧不出来,在安慰了一句后,岔开话题,接上长孙湘雨先前的话问道,“湘雨妹妹你的意思是,那个刘晴小丫头,也具备着这方面的才能么?——那个你所说的……洞察力?”长孙湘雨点了点头,颇为诚恳的说道,“唔,虽然不及小舞,不过似乎能与奴家旗鼓相当的样子……”金玲儿闻言笑了笑,轻声说道,“这样倒是好……倘若那刘晴小丫头真有湘雨妹妹说得那般有本事,小贼那边你我倒是不必再日夜牵肠挂肚了……虽说有丁邱、何涛他们在,不过妾身依旧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下好了!——刘晴那个小丫头,必然能够打败秦王李慎的,对吧?”“未见得!”长孙湘雨摇了摇头。“咦?”金玲儿愣住了,疑惑问道,“湘雨妹妹不是说,刘晴那小丫头要比秦王李慎厉害得多么?这样还无法打赢?——难道那秦王李慎竟有那般难缠?”“呵!”长孙湘雨轻笑一声,淡淡说道,“难缠?可不是嘛!当年的众皇子中,就属李慎最隐忍狡猾,但问题不在这里……在于刘晴自身!”“在她自身?”“不错!——夫君大人曾对妾身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剩下的,无论有多荒诞,有多不可思议,那就是事情的结果!在奴家看在,这句话指的即是洞察……但是刘晴……”长孙湘雨吐了口气,眼中浮现出几分担忧之色,低声说道,“曾经的她,十次有九次可以击败李慎,但是眼下,恐怕就只有五五之输了……”“这是为何?”“因为,她输给过奴家……”“啊?”金玲儿只听的一头雾水。抬头望了一眼屋顶,长孙湘雨正色说道,“对于谋士而言,这是相当致命的!——她在使尽浑身解数的情况下,依然还是败给了奴家,这种败仗才会叫人受挫……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但是最终还是败给了奴家,这会让她产生疑虑,犹豫不决……战场决策,局势瞬息万变,优柔寡断岂能抓得住最佳时机?——她输给奴家,是因为她的见识不如妾身,思考计策不如妾身周全,但并非是她的直觉有错……倘若她无法想通这一点,无法再跟之前一样坚信自己的直觉,始终纠结于曾败给妾身而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怀疑,那么,她也就到此为止了……心有旁骛,就算是刘晴那丫头,也不见得能斗过秦王李慎!——秦王李慎,继前太子李炜之前,就已堪堪具备君王才能……绝非寻常之辈!”——与此同时,在距离麦城西北十二里左右的玉泉山——“周军似乎没打算即刻出营追击嘛!”在玉泉山的山头,白水军第一军团长陈昭抱着双臂观望着遥远处的周军主营冰城,继而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那两位。秦王李慎……白水军总大将阵雷……“放心吧,会来的!”可能是听到了陈昭的话,秦王李慎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很是笃定地说道,“本王替她设计地这般周详,按理来说,她必然会中计的……”从旁,白水军第二军团长黄守闻言不自觉的望了一眼他所效忠的主公。不可否认,秦王李慎的设计堪称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自最先从齐植个人的计划中看出不对劲,将计就计抛出第一个影子侍卫,到前几日猜到刘晴的夜袭,再次抛出一位宝贵的影子侍卫,继而又借安陵王李承进兵荆州之事,假装撤兵引诱周兵,黄守不觉得有人能够看穿其中的环节。不过……殿下的胃口好大啊……竟打算一鼓作气全歼周军……虽说无奈舍弃了两位宝贵的影子侍卫,这对殿下而言着实是一件难以挽回的巨大损失,可是……想了想,黄守还是忍不住劝道,“殿下,末将觉得,殿下的计策确实巧妙无比,可若是要借此铲除整支周军,恐怕有些……”“本王也知道循序渐进这个道理,问题是,有个家伙来势汹汹,恨不得要马上斩下本王的首级啊……”仿佛是看穿了黄守的心思,秦王李慎皱眉说道,“据来自北边的消息,安陵王李承,距离当阳仅九百里路程……十日光景罢了,这可不是开玩笑啊!——若不能在这十日内全歼周军,恐怕本王也就只能撤兵返回汉中这一条退路了……”说到这里,秦王李慎微微皱了皱眉,而在旁的将领也是默然不语。毕竟他们很清楚,若是秦王李慎当真被李承与谢安逼到退回汉中,这场由李慎等三王挑起的叛乱,无疑是败北了。如此一来,尽管李慎或许还能守住汉中,但是再要想兵出兖、豫、荆三州,继而逐鹿中原、问鼎天下,那显然是不再会有这个机会了。甚至于,一旦朝廷击败了江东的太平军伍衡势力,来年再伐汉中,堂堂秦王李慎,或许连汉中都不见得能保住。“将周军引入荆、景群山,设套伏击之,务必要尽全功……全歼周军!”望着远方的周军主营冰城,秦王李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是我等最后的机会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