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山城,城守府内,郭孝恪看着缇骑从辽东城带回来的消息,也是不由愣了愣,他没想到杨广竟然真地罢了宇文述的右栩卫大将军之职,如今全军只是围着辽东城围而不攻。“将军,宇文述如今罢官回家,看起来皇上是要重用将军了。“长孙无忌在一旁说道,宇文述在当年杨广登位一事上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些年来,杨广一直对他宠信有加,连带宇文家和依附的部将在朝中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如今杨广因为宇文述攻打辽东城不力而让他回家养老,在长孙无忌看来,这明显是杨广不想再让宇文家做大,而是要借自家将军来再次平衡庙堂上的势力。“重用,这可是把我放火炉上烤那。”郭孝恪听着长孙无忌的话,却是苦笑道,杨广罢了宇文述的右栩卫大将军之职,那些朝中的大臣肯定以为这是杨广在给他挪位子,如今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局,这征辽之役他是非得立下盖世奇功不可,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落井下石,他现在是一仗都马虎不得,许胜不许败。“不过将军,这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长孙无忌自从心中的野心萌芽之后,已经隐隐有了大逆不道的念头,大隋两代皇帝,都是得国不正,自汉末以来,这天下不过是能者居之罢了,杨坚可以行权臣之事篡宇文氏,代周自立,别人又何尝不能再来一次。“这的确是个机会,不过如今我身边无多少可用之人,辅机,以后要幸苦你了。”郭孝恪现在手下仍是缺少谋士,他如今虽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可是这征辽大军中多是世家中人,哪会投他,而他想招揽那些出身寒门的读书人也是没地方去。“将军放心,无忌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见郭孝恪语气中隐隐透出的那股野心,长孙无忌却是连忙大声道,他跟随郭孝恪,一是为了郭孝恪的知遇之恩,二来也是他想要实现自己胸中的抱负。“辅机,你觉得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走?”郭孝恪看向了长孙无忌,此时军帐中只有他和长孙无忌两人,他如今麾下众将虽然一个个都是对他忠心耿耿,可如今大隋这颗大树依旧看上去粗壮,他能吐露心中野心的也就只有贺廷玉和长孙无忌两人而已,不过贺廷玉代他执掌军中俗务,却是比长孙无忌还要忙。“将军,皇上此番罢了宇文述那老匹夫的官职,显然是想提拔将军为卫府大将。”见郭孝恪相询,长孙无忌总算找到谋士的感觉,这段时间他跟在郭孝恪身边,除了掌管缇骑以外,军略上的事情非他所长,倒也插不上什么手,让他有些心中失落,如今找到能施展自己所长的机会,他自然是精神起来。“不过将军虽然立有功劳,可终究是根基浅薄,资历不够,便是皇上再乾纲独断,也是难以骤然提拔将军到卫府大将,无忌要是所料不差的话,皇上此时必有让将军回辽东城接手战事的意思。”长孙无忌朝郭孝恪说道,他跟随高士廉多年,如何不知关陇世族这几年虽然被杨广打压了下去,可私底下却是抱成了团,杨广若要提拔自家这位将军,就必须做到让人无懈可击,而让诸将束手无策的辽东城显然便是最好的由头。“辅机,你觉得我该回辽东城?”郭孝恪皱起了眉头,他是不愿去碰辽东城这种准备充分的坚城的,他单独领军出来,便是为了避开辽东城的战事。“将军千万不可此时回辽东城。”长孙无忌很是果断地回答道,“如今辽东城数次击退朝廷大军,士气正旺,便是将军领兵回去,也是难以攻下,反倒会让朝中那些嫉妒将军的小人可以中伤将军。”“将军起家,全靠军功,眼下将军风头正劲,隐隐被士兵们当成了大隋军神,绝不可有一仗战败。”长孙无忌说话间,却是走到了被郭孝恪摆在这城守府书房里那座简陋的沙盘前指着辽东城周围的几座山城道,“辽东山城众多,但除了辽东城,其他都是能攻下的,无忌以为将军当一一扫清这些山城,积小胜为大胜,只要辽东城一日不下,将军的军功便越发彪炳,也能让皇上名正言顺地提拔将军为卫府大将。”“所以无忌请将军即刻拔营,前往大黑山城攻城,不能给皇上召将军回辽东城的机会。”长孙无忌说到最后,却是朝郭孝恪一拜请道。“若无辅机,则大事去矣。”郭孝恪被长孙无忌一通话,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如今这辽东城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现在说不准杨广派出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他还在这魏霸山城中实在是不智。“苏吉利。”郭孝恪顾不得对长孙无忌说什么‘吾之子房’的夸赞之语,只是喊进了守在书房外的苏吉利,转身从桌上拿了自己的帅令扔给他道,“立刻去各营传我命令,全军即刻拔营,辰时前全军离开魏霸山城。”“是,将军。”苏吉利接过那枚帅令,便转身出了书房,也不问出了什么事,他就像是郭孝恪身边最忠诚的猎犬一样,只听从命令,从不问为什么。…只是片刻间,驻扎在魏霸山城各处的军营便闹腾了起来,不过郭孝恪麾下的士兵一向都是训练有素,尤其是队伍集结,行进,队列方面。苏吉利只是持着郭孝恪的帅令在各营转了一圈后回到城守府时,最快的东城裴仁基部已经集结所部人马到了山脚。郭孝恪这军令下得匆忙,贺廷玉也只能是急急忙忙地带兵取了城中剩下的粮草箭矢和抄灭那些城中高句丽大户的金银,便让部下装车运出了城,自己则是带了亲兵风风火火地去了城守府,还有些运不走的物资他要向郭孝恪请示该如何处置。书房内,几个郭孝恪的亲兵正将那有些简陋的沙盘拆开来放在箱子里往外搬运,正遇上了进来的贺廷玉,“将军呢?”看到书房内没人,贺廷玉拉住一个亲兵就问,他这里可是急得很,那些剩下的余粮和手上的那些地契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将军去李小姐那里了。”听到郭孝恪去了李秀宁那儿,贺廷玉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掉头转身就往城守府后院而去,心里面却是觉得那李秀宁真是个麻烦。后院的一处厢房里,郭孝恪看着正收拾东西的李秀宁,心中忽然有些歉意,这个女孩自打跟了他以后,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还要跟着他上阵杀人,他不知道除了李秀宁,还有哪个女孩子会跟着他这样一个武夫。就在郭孝恪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外忽然响起了贺廷玉的声音,“将军,末将有事求见。”让他硬生生地打住了话头,转头道,“伯阳,进来吧。”贺廷玉走进了厢房,当他看到一身戎装,也是披甲人打扮,正在收拾东西的李秀宁,却不是他想象中一样正在勾引自家将军,却是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就回过了神道,“将军,这城中还剩有不少余粮,是留于城中,还是全数烧毁,另外那些抄灭的高句丽大户的地契如何处置。”贺廷玉说得又快又急,不过吐字却清晰,不至于让人听不明白。“那些粮食等会派人发于城中的穷苦人家,至于那些地契…”对于城中带不走的粮食,长孙无忌刚才跟他倒是有商量过,觉得与其烧毁,还不如拿来分给城中那些普通百姓,用来收买人心,日后也好为立足辽东造些声势,不过那些地契一事,两人倒是没有想过。“将军,那些地契也可以分给那些穷苦人家。”看到郭孝恪有些犹豫不定,李秀宁在一旁鼓足了勇气说道,只是脸上却有些忐忑不安。“怎么讲?”原本郭孝恪是想对贺廷玉说把那些地契烧了的,不过此时听了李秀宁的话,却是看向了她问道。“秀宁以为,那些地契分给那些穷苦人家,既可以显得将军仁德,也可以看看这城中剩下的豪强是何秉性。”李秀宁被郭孝恪的目光盯着,低下了头,有些慌乱地说道。“也罢,那些地契与我来说不过是些废纸,便一并给人好了。”郭孝恪只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李秀宁的意思,他既然要走,留那些地契也是没用,还不如直接把那些城外山脚下的田地分给魏霸山城中无地的百姓,既可以赚个仁德之名,也可以看看自己走后,魏霸山城里剩下的豪强有多少会去抢夺那些地契,吞并田地,又有多少是安分守己的,日后自己卷土重来,大可以以此再来一次清洗,到时那些抢了地契的豪强他就是全杀了,那些城中的百姓还要给他说个好字,如此划算的买卖,岂能放过。“伯阳,便照此去办。”郭孝恪看向了贺廷玉,而贺廷玉此时也是想明白过来,他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红着脸的李秀宁后,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