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当南京因为拥立新帝闹得沸反盈天的时候,流贼和吴三桂却在一片石激战了整整五天。六天前,李自成率领十万精锐流贼赶到永平,与李过、李岩的万余残兵汇合,旋即兵分两路,由侄子李双喜领军两万佯攻山海关,而他自己则亲领近十万大军猛攻一片石。一片石是山海关北面长城的隘口,李自成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贼寇了,战术上极为老到,他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先突破防御相对薄弱的一片石隘口,然后从关外对山海关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度,这一招无疑是很厉害的,因为流贼拥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不过吴三桂更不是个善茬,通过对山海关正面流贼的观察,他准确地判断出了流贼的意图,把重兵集结在了一片石隘口,来了个针尖对麦芒,流贼大军于次日对山海关和一片石隘口同时发起进攻,却遭到了关宁军的迎头痛击。五天激战下来,两军都死伤惨重,关宁军虽然有长城天险可以凭据,但此时的流贼大军已经今非昔比,这十万流贼不但身经百战,而且装备也极为精良,阵容中有骑兵、弓箭手、长枪兵、刀盾手等完善的配置,甚至还从北京城拉来了十几门红夷大炮。一片石隘口的关门很快就被红夷大炮轰烂,流贼大军蜂拥而上,两军在城门洞子展开了殊死搏杀,五天下来,城门内外就遗尸近万具,两军将士的尸体几乎充塞了整个关门。腐尸发出的恶臭千步之外都中人欲呕。“轰轰轰……”十几声炮声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地魂山摇,堵塞住城门的尸体霎时就被红夷大炮打出地实心铁弹炸得尸肉横飞,关宁军连夜在城门沿内堆砌起来的简易城墙也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呆在城墙下的好几十名关宁军将士顷刻间被活埋在了断垣残壁之下。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流贼大军蜂拥而来,再次向一片石隘口发动了猛攻!一片石隘口的垛堞上,吴三桂圆瞪着血红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流贼。几乎咬碎了钢牙,他已经整整六天没睡个好觉了,自从流贼大军杀到一片石,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但是,吴三桂不困。相反他还感到一种变态的亢奋!流贼的强悍远远超出吴三桂地预料,早在三五年前,这伙流贼还不过是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那时候,随便哪支大明官军都能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而关宁军在大明朝所有官军中是战斗力最强的,那时候流贼算个啥?然而。这才过了几年时间,流贼的战斗力就有了质的飞跃!在一片石城门洞子里地恶斗,大明朝最为精锐的关宁军居然吃了流贼的大亏!这五天激战下来,流贼不过阵亡了四千多人,而关宁军却足足阵亡了八千多人!关宁军依仗着长城天险,阵亡比例却是流贼的两倍,吴三桂手扶垛堞,在心里暗暗叹息,要是能把山海关上的十尊红夷大炮调到一片石来就好了。要是有了这十尊红夷炮,流贼还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蜂拥而上吗?“流贼上来了!”“弟兄们,快打起精神来!”“该死地,动作快点,把那堆石头抬到城头上来!”“说你呢,别***先确立政治上的互信,再到军事上确立合作关系,这的确需要一段时间,绝不可能在仓促之间达成地。但这只是常理,世间有许多事并不能以常理来衡量,尤其是那些有魄力有手腕的人,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更不能以常理衡量!但李自成显然是被顾君恩和刘宗敏说服了,或者说是对自己麾下的十万精锐流贼过于自信了,他就像个穷了大半辈子。然后****暴露的暴发户,以为手中那俩钱就能搞掂世间一切了,李自成还真没把关外的建奴放在眼里。次日,关宁军果然依约后撤十里列阵。吴三桂把剩下不到四万地关宁军摆成了十几个长方形地方阵,沿着长城摆成了一字长蛇阵。长蛇阵的中间是长枪兵和刀盾手组成地混合方阵,前面三排是长枪兵,后面是刀盾手,两翼的两个方阵则是关宁铁骑。确信关宁军已经全部撤出隘口,流贼大军开始穿越长城。借助隘口的城门洞和几百具云梯。不到两个时辰近六万流贼步兵就全部翻过了长城,到了晌午时分。剩下近两万流贼骑兵也通过了隘口,近八万流贼骑步大军沿着长城针锋相对地摆开了更为庞大的长蛇阵,两翼同样是骑兵,中间同样是长枪兵和刀盾手,不过流贼后阵还有两万名弓箭手!三通鼓罢,立马阵前的李自成拔出腰刀往前一引,近八万骑兵大军顿时就像决了堤地洪水向着关宁军席卷而来,李自成这草寇把他那套独创的“毫无章法”的战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按理说破解关宁军一字长蛇阵的最佳战术应该是两翼牵制然后集结优势兵力从中间突破,或者集结优势兵力先击溃敌军一翼。可李自成却没有沿遁这些经典战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全线猛攻。这也是流贼地一贯作风,打得赢就把你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打不赢老子再跑。不过随着流贼战斗经验的丰富,以及大量新兵转变成老兵,再加上装备地改良,已经很少有军队能顶住流贼的猛攻了。论单兵素质,李自成的流贼和吴三桂的关宁军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关外的建奴也许会更强一些。但优势并不明显。这三支军队的战斗力基本上处在同一个水平,但在装备上。关宁军却是最差的。再加上流贼拥有两倍的兵力优势,激战不到半个时辰,关宁军就开始感到吃不消了,长蛇阵虽然防御正面够长,加大了流贼迂回侧后的难度,可由于阵形拉得太长,每个方阵地兵力就少了,在流贼的猛攻下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关宁军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建奴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吴三桂又急又怒,在心里把多尔衮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他当然知道多尔衮打的什么主意,多尔衮的如意算盘就是让关宁军耗尽流贼的锐气,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事实上,多尔衮率领的六万建奴大军早已经悄悄运动到了关宁军左翼地山梁后面。眼看吴三桂地关宁军就要支撑不住了,多尔衮一声令下,以正红旗、正蓝旗的五千铁骑为先锋,以两万朝鲜八旗和两万汉军八旗为主力,向流贼右翼地骑兵军团发起了进攻,多尔衮多少还有些轻视流贼,他对流贼的认识还停留在大同城外那支乌合之众的层次上。多尔衮的如意算盘打得山响,先用正红、正蓝两旗的五千铁骑冲垮流贼右翼的骑兵军团,然后用四万朝鲜八旗和汉军八旗迂回流贼中军的侧后,协同关宁军发起反击,一举击垮流贼,这样,多尔衮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流贼右翼的骑兵约八千骑,领军主将是李过和李岩。虽然已经和两千关宁铁骑混战了半个时辰,但流贼骑兵主力尚存、锐气未失,正红旗和正蓝旗的五千骑兵奇兵突出,在战术上具备了相当的突然性,但让多尔衮失望的是,对面的流贼骑兵却没有一触即溃!事实上,杀得性起的流贼骑兵信心暴涨。不但没有一触即溃,还反过来打得正红、正蓝两旗地五千骑兵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后续跟进的四万朝鲜八旗和汉军八旗由于骑兵挡住了前阵无法进攻,又因为两军搅在一起,无法用弓箭支援,只好列阵于后干瞪眼。多尔衮这才大吃一惊,赶紧调整部署,下令朝鲜八旗和汉军八旗支援关宁军的中军,然后尽出正白、镶白、正黄、镶黄、镶红另外五旗总共两万铁骑,向流贼的右翼骑兵军团发起泰山压顶般的进攻!另外。多尔衮又令蒙古骑兵骚扰流贼左翼的骑兵军团,令之首尾难以相顾。李过、李岩眼看情势不妙,赶紧向中军的李自成求援,李自成急派弓箭手前去支援,可惜战线拉得太长。弓箭手行动迟缓,等一万名流贼弓箭手赶到时,流贼右翼的骑兵军团已经崩溃,失去保护的一万名流贼弓箭手很快就被建奴铁骑屠戮殆尽。右翼骑兵军团溃败,左翼骑兵军团又被蒙古骑兵缠住无法策应。中线地流贼步兵立刻陷入了关宁军和建奴旗兵的前后夹击,勉强支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不支溃败,这下就显出吴三桂后撤十里与流贼决战这一手的狠毒来了,因为关宁军主动后撤十里,决战的战场就在长城以外,流贼一旦溃败,狭窄的隘口通道就成了流贼溃兵地绝路!最后,李自成只率八十多骑和两千多残兵败将逃过隘口,其余的流贼或者战死,或者被俘。或者被赶进大海淹死,或者逃进深山老林当野人去了。李自成在和李双喜的万余贼兵汇合之后退守永平,还没等流贼喘口气,在多尔衮和建奴大军的逼迫下,吴三桂就带着两万多关宁残军和两万汉军八旗尾随而至,李自成暴怒之下又在永平摆开架势和吴三桂决战。就在李自成即将获胜时,多尔衮的建奴大军再次杀到,流贼再败。经此败绩,李自成再无心恋战。把剩下地近万贼兵交给李岩。留下断后,自己带着刘宗敏、宋献策、顾君恩等亲信直投北京而来。这两场败仗对流贼士气的影响是致命地。从此以后,对上吴三桂的汉奸军队,流贼每每能打出象样的战绩,可一旦遇上了建奴的八旗大军,流贼就会未战先怯,甚至只要听到建奴骑兵的马蹄声就会望风而逃。南京。东宫讲官王铎当面指证之后,南京官员再无怀疑,在兵部尚书史可法的主持下,年仅十四岁的太子朱慈顺利嗣位,不过正式的登基大典却需要礼部另择吉日举行,所以现在的朱慈名义上还只是监国,仍旧沿用崇祯年号。随着朱慈顺利嗣位,权利地再分配不可避免地提上了议事日程。政治历来就是最肮脏的游戏,而政治家则是最肮脏的玩家,政治家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温情,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因为救驾、护驾有功,孙传**、王朴父子成了太子嗣位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这场权利的再分配自然也由两人主导。参与这场权利分配的主要有四股势力:以孙传**、王朴父子为代表的北方势力占据了主导地位;以史可法、马士英、高弘图为首地故明官僚集团,以及以刘泽清、高杰、刘良佐、左良玉为代表地地方军阀势力也是这场权利角逐的参与者;以东林复社为代表地南方士林势力根基深厚,不过由于周镳在兵部大堂上颠倒黑白的恶劣表演,东林复社名声大损,成为这场权利角逐中最大的输家!摆在孙传**--王朴父子面前的问题是如何主导这场权利分配?罔顾其他三股势力独占大权显然是不明智的,孙王集团在江南的根基、人脉都还浅,并不具备独掌大权的实力,因此,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拉拢其中的一股或者两股势力,打击分化另外的一股或者两股势力。孙传**是个忠臣、能臣、铮臣,但他从来就不是个出色的政治家,因为他不够无耻,不够狠毒,甄有才够无耻也够狠毒,但他没多少大局观,在战略上缺乏远见,所以这两个人都帮不了王朴。就在王朴关起门来琢磨该如何进行权利分配时,陈圆圆带着柳如是进了他的签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