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第十四章林中夜宿在马上一放一纵,一放一纵,两条腿在鞍上磨着,时间久了,已然痛的有些吃不住劲。从早上离开荆州,此时看看太阳快下山了,我又累又饿,在马上打着晃。旁边姜维根本没有变化,也是,他出生在羌族境内,打小在马背上过来的,听说在马上睡觉都不会有事。可就算不与他比,旁边却还有一个比我小的王睿在,这小子居然也咬牙坚持着,并且一直在用眼看着我。我只好咬牙继续忍着。可是……这两条腿……不成了,实在不成了,哪怕是被王睿笑话,我也支持不住了,明明有马车,为什么要比这个呢?由于我那个叫刘升之的哥哥,我们决定前往汉中一趟。其实这本是诸葛乔的提议,可是他们另外两个竟也一连声的赞同,甚至年岁大一些的姜维也不例外。我自然想不到他们离家来到这里,就象关入笼中的小鸟,早闷得受不了,想飞出去转转。但是,偷偷去探自己的哥哥,实在不好听。我才一犹豫,小王睿就拿那十二分看不起的眼神儿斜我,说我是暖房里的花儿,大树底下的草儿,经不得风吹雨打。我一急,哪管什么少主不少主,能外出不能外出,汉中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会不会遇到危险,反正做好了打算,去就是了。碰巧先生知道了,他居然并不拦阻,说道:“去吧。家里我给你们瞒着,去见一见张鲁,他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见张鲁,我奇怪的看着先生,汉宁太守张鲁,我去打探刘升之的消息,见张鲁做什么?护卫统领赵正赵子昂知到这件事,一下子发怒了,怒得几乎要发狂,找到先生理论。先生却笑:“孔明三个锦囊,保你主上平安前去猛虎如云的江东。如今只是偷去汉中,又有你等保护,何忧一个张鲁?”赵正不知怎么就给先生说服了,并且亲自部署,与我们一同前往。本来我是要与诸葛乔一样坐车的,可是王睿却笑我不能骑马,不由得让我火冒三丈。比就比!一句话说出,我就成了现今这样骑“虎”难下的样子。我用手摸摸自己的后腰,酸得厉害。“不成了吧,不成就说话!”王睿尖刻的声音传来。这个小东西!“谁不成了,再骑三天我也没事!”虽然口不对心,但是我的口气却很强。在家里,赵正象个护雏的老母鸡,可是一乘马出城,立时意气风发,往来驰骋,呼啸连连,似乎是说不出的痛快,兴起之时还和姜维比起了马术,这不是给王睿做榜样么?还是我的护卫,居然看不出我的痛楚,到底男人粗心啊,要是孙尚香……想到这里我不由一怔。孙尚香,这个不象母亲倒象姐姐的人,她现在江东可好。这样一想,我的思念不由岑岑的飘舞开来,以至于王睿下面刺激我的话我都没注意。诸葛乔在后面车上探出头来,叫道:“快点打尖吧,我饿坏了。”我心里开心得恨不得亲诸葛乔一口。却见他向我一笑,原来这话是替我说的,果真是个聪明人。赵正看看太阳,叫起来:“呀,怪我怪我,今天行真慢,看样子到不了前面那处小镇了,如果少主不愿夜行,我们只能在前面那片密林休息了。”我已经累得受不了,当然不愿夜行,但有些担心,问:“密林里不会有恶人吧?”赵正笑:“还在荆州境内,哪有恶人敢来行凶?”我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行了百里也没什么人烟的地方,不由暗叹,荆州境内,也是如此荒凉么?水境先生曾说过,这些年天下大乱,人口锐减。黄巾起义时全国人口约为5007万,经过黄巾起义和三国混战,赤壁大战后的全国人口仅存为140万。黄巾起义是公元184年,赤壁是公元208年,短短二十余年,人口已不足原来的3%。三国英雄的威名,真正是建立在累累的尸骨之上的。曹操有诗描写当时情景:“马前悬人头,车后载妇女”、“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这诗句正与我眼前所见完全相同。三国无义战,果然是三国无义战么?那么,我的所做所为,真得是正确的么?不论如何,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下得马来,感觉全身都痛,两条腿站不住。回头看王睿,却见他也在打着晃,不由相视大笑起来。现在既无热水,又乏热食,就着水低喝几口凉水,再啃点肉干,便算是一餐了。古时行路,便是艰苦如此,好在我现在也没什么报怨,更何况所有行动都是因为我。夜里林间湿湿的,我们几个裹紧身上的皮裘,各种小虫来回乱舞乱叮,王睿气恼的啪啪拍打着,虽然光线极暗,但借着从林梢洒下的月光,还是可以看到他细嫩的皮肤上已起了很明显出疙瘩。虽然蚊子也叮在我身上,我却似乎没什么感觉,甚至也并不痒,气得王睿说我是榆木疙瘩成精。赵正已经呼呼睡去,他后半夜才当值。值班的护卫依然警醒的望着四周。赵正虽然有时候管得多了一些,但其实为人方正忠诚,本领也好,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领,不然也不会被派来保护自己。我虽然累死了,却不知为什么睡不着,从来没有过这样夜宿的经历,而且今夜的月亮让我有一种特别的思绪波动。我轻轻坐起。旁边姜维眼睛立即一眯,然后他侧侧身,又复睡去。好警觉的人啊!值夜的护卫轻声道:“少主。”我向他摆了摆手。然后站起身来,抬头看天。月光如水,轻轻的流动着。几十年前那个夜晚,初挑大旗的父亲在平原县几乎丧命,黄巾军离开之后,他才从死人堆中爬起,多处受伤,左臂中箭,血如泉涌,让他一阵阵?]晕,一阵阵步履蹒跚。活下去的信念让他咬着牙走了下去,一直回城。那时的天空,也有着这样的一轮月色么?那一个死里逃生的夜,又留给他怎样的感触和希冀?一样的夜色,却无法让我去触摸那月下的人的思绪。父亲的想法,几乎是无人能够摸清的。在他慈善的面孔之下,人们很难找到他的真实想法,越离他近得人,这种感触便会越深。我知道,曾经的那段历史里,他曾为我顺利继位而诛杀了我的义兄刘封。而如今,在找到他的嫡长子之后,他会对我如何?或许我是想得太多了,但是我却无法不想。这些年里,我的思维方式越来越象一个孩子,越来越融入自己的角色,甚至很难象曾经的那样,将自己置身事外进行客观冷静的分析了。历史的巨轮已发生变动,这种变动是轻微的,但是它还是改变了,或许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但现在的我,已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我回头又看我身边的这几个人。姜维拥着披风,闭着双目,眉宇间还是那种冷峭和骄傲,但这种傲在被孔明先生打磨之后,渐渐开展内敛。现在的姜维,已不是初来时的姜维,傲得连见我都不肯低头。此时的他,甚至可以放下身段,与一个普通的平民或士子来交谈。这就是成熟么?我看着这个日后自己最得力的大将,心中无限感慨,北定中原,可就靠他了。说起傲,关云长的傲在这个时代是最出名的,他的厚待平民兵士,却看不起士大夫阶层或知识分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着孙权的使者说出虎女不嫁犬子的话来,也直接导致他的败亡。我来到这个时代,虽然在与他相见时,没少提起相关的话题,但是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事实上就此事,父亲和孔明等诸人也提点过无数次,但都不见效果,可见当真是本性难移了。诸葛乔突然打个小喷嚏,我心头一凛,他的身体可算不上好,别在这里感冒,回头再交待到这里。一想到他会二十来岁去世,我就担心受怕,于是轻轻走过去,把身上披的玄狐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又把王睿滚到一边衣服为他披上。这个小王睿,白天不安定,晚上睡觉也这样不老实,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架楼船顺江而下,一举结束了三国的局面,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个世界啊。我感叹着,一回头,姜维已坐了起来,看着比矮他两个头的我,很明显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感动。我走过去,说:“早些睡吧。”他拍拍我的肩,把我拉到他身边:“一起睡吧。”我点点头偎在他怀里,似乎闻到一股子小牛犊子的味道,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身上盖着姜维的披风,还有自己的玄狐大氅。我一愣,就要起来,却见到诸葛乔坐在身边。他向我点头微笑:“你这么小点儿,居然还会照顾别人。”我作出大方的样子笑道:“这没什么?”正要说一番收买人心的话,却听诸葛乔续道:“可你干什么把姜维的身上的披风全抢过来,害得姜维冻了半夜啊?”我一愣,偷偷望向前面马上的姜维,却见他正与赵正说笑。我半晌说不出话来。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