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死于大海中的消息传到司马懿的中军,司马懿整个的傻了。他不敢相信,自己那聪明机敏又勇猛擅战的长子居然会战死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司马懿虽是一代枭雄,视生死如等闲,平生养就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可他毕竟是人,纵然阴冷,对两个儿子的舔犊之情却与一般人无异。他今年五十二岁了,在这个平均年龄只有四十岁,男子三十六岁以后就要自称老夫的年代,他的年龄不算年轻了。他生平只有两个儿子,司马昭放到季汉,自己和司马师则全力为着夺取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而拼搏。眼见马上就可以控制整个东吴,前途无量之时,长子居然会战死了。自己的拼争还有什么意思?自己就算打下天大的基业还能传给谁?司马师临时之那股意气风发的样子重现眼前:“父亲放心,以骑军突袭,那是咱北方人的强项,万无一失的!”是啊,本该万无一失的,陆逊被自己用计阻住,他引铁骑三千去攻那只有几百人把守的船港,怎会有失?就算自己阻不住陆逊的大队,就算司马师攻不破吴军本阵,只要不离马背,哪怕被陆逊包围也能冲出重围,怎么会?怎么会?“陆逊!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粉身碎骨。挫骨扬灰!”司马懿发生了狼一样地嚎叫。司马昭正抱着肩头睡得正香,帐门突然开了。在敢死队中养成的机敏令他突然翻身后滚,身形已在帐柱之后。这时他才清醒,自失的一笑,在父亲的营中,这样未免太过多虑了。抬起头。一道强光照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父……父亲?”司马昭吃惊无比,他没想到司马懿会亲自来看他,更没想到只三天不见,司马懿竟然似乎苍老了十岁。阳光照着他的身影,从帐中看去,他身上圈出一道银边,看不清脸上表情,但却感到他身上有着一股浓浓地悲创。这气息让司马昭呼吸为之一紧。帐门关闭了,司马懿独立帐中。一语不发。司马昭吓坏了,半日方怯怯的叫道:“父亲。”司马懿不答,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半晌方道:“你……”声音才出,几乎咽住。低沉而颤抖。他再平定一下,方才说出:“你的消息,害死了你的兄长!”“什么!”好象巨雷狠狠砸在头上,司马昭身子一抖,“我哥哥怎么了?”“他按你所说的去烧陆逊的船队。被陆逊凿毁战船,死于大海之中,尸骨无存!”“这不可能。那处船港孩儿我曾亲自探过,只有几百人守卫,虽也算是陆逊精锐,怎及得我哥哥英勇善战?不对,他怎么?怎么离开马跑到船上去了,他的战马呢?”一句话问的司马懿悲从中来,他也没想到自己地一向稳重的长子这次怎么会这么拼命,或许,是他觉得这一战只要打好就能平定江东。故而拼命也要将陆逊的退路阻断,以便自己将之全歼吧。“陆逊营外设有沼泽之地,为破敌寨,他与兵士皆下马攻敌,敌人大队来时,他们消灭了大部守军,火烧战船,自己逃到船上。哪知陆逊心肠太狠,派出百余水鬼潜水凿船……”听到此处,司马昭痛苦的以手捶胸,大哭道:“哥哥,哥哥!想不到你英年早逝,死于陆逊之手!哥哥啊!”他这一哭,司马懿再也忍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颤声道:“师儿啊!师儿啊!想不到你随我四处征战,十几年未曾受半点伤,今日却死于陆逊之手!老来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为父情何以堪。为父纵然打下再大的基业,又能交于何人之手!”司马昭怒道:“父亲,我们必报此仇!必报此仇!”“不错,就算是陆逊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擒回,千刀万寡,为我地师儿报仇!”司马懿抽出剑来,一剑劈在大帐中柱上。陆逊此时,心中的怒气比司马父子也差不了什么。本来,只要逃到东海,坐上大船,他就可以沿海路安然离开。可是由于司马师烧毁了他的船只,断去了他的后路,就算是杀死了司马师,他却还是失败者。他在最后的关头还是被包围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折军大半这才冲出重围。连续几十天与司马懿斗智斗力,特别是下坯交锋之后地连续逃走,后面是三路大军泰山船压来,前面是着层出不穷多如牛毛的各种地方部队骚扰、阻截,还在司马懿派出的精骑进行破袭冲击,虽然时间不长,但这世间能从司马懿数倍兵力之下逃脱地人,又有几个?这其间的思虑谋划,殚精竭虑,又岂是辛苦二字所能涵盖的了的?陆逊自己都感到,他那瘦弱的身体内部,每天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响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断裂掉。他有些后悔,他或许的确是有些自大的,他不该留在北方,想着同时对付季汉和孙虑。眼下一切都变了,自己不仅没有让大吴避免分裂,而且不可避免的使这种分裂明朗化,激烈化。可是,这世间,谁又愿意毫无价值地死去?青州,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逃向这个地方。“报,将军,左军朱据校尉被全琮围攻。军情紧急,请将军定夺!”这几天,敌人就象是一队野狗一样,挥不去,逐不开,摆不脱。稍不留神,一口咬住,绝不放松。全琮,是孙权地女婿,与自己还算是挑担儿,如今却也如此狠毒。陆逊并不怕全琮,但是,他却不能与全琮再战。因为,司马懿就在身边。他摇头道:“继续北上,不必去管他们的情形。朱据能逃出来的。”这话其中是有假的。朱据能否逃出,其实陆逊已无法去管了,因为在这种作战中,一支人马甚至一部人马被割尾舍弃是很正常的,妇人之仁在军队中行不通。若不是朱据阻住全琮。陆逊已被全部包围了。但就是这样,他也担心着,他不怕旁的,只怕司马懿地主力能追上他。而从全琮的出现来看,这并不是不可能的。眼见就进入泰山郡了。陆逊可不想在这里被围歼。“加速前进!快!快!”各部校尉、司马们高声呼喝着,指挥部队如飞向前。陆逊的部队都很疲惫了,但他们不敢停下来。可是。向前没有数里,只听一阵战鼓响起,伏兵冲出。数千吴军从旁边小路上笔直的冲了出来,高举着兵器,大声呼叫道:“杀死陆逊!”陆逊目光一寒,他四处看了一眼,立即喝道:“钟离牧,阻住小路前高地!掩护大队通过!”那处小高地可以阻住吴军一时,却不知能不能掩护大军离去。但到此时。双方只能是拼上了最后的性命。钟离牧,字子干,会稽山阴人,汉鲁相钟离意七世孙,他身材高大,性情忠厚,但作战却颇有两把刷子。在历史上曾经征讨过五陵夷人,也曾任过东吴后期的前将军,威望颇大。但是此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司马罢了。此时见情势危急,将衣服一闪,赤臂带人冲了上去。双方军队中两支巨大的箭头,势挟风雷,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刹那间血花飞溅。双方都知道,谁占领了这处高地,谁就把握了战场了主动权。或鱼死,或网破,只有一途而已。钟离牧挥动一口八尺长刀,当者披靡,无人能挡,从小路冲过来地吴军被他阻住,一时攻不上来,陆逊大队迅速通过。从小路上冲出来的吴军几次冲锋,都被钟离牧带人逐了下去。双方你争我夺,拼死做战,血流成河。很快尸体就铺满了地,人们作战要立在尸体之上。钟离牧长刀挥处,丈许方圆内再无生者。他知道此次若不能平安脱险,再陷重围,只怕是难有东海那样的幸运。钟离牧的巨刀挥处,前方的吴军几乎不敢向他这里冲来。正在此时,突然间钟离牧看到了一个头戴斗笠地吴军士兵,脚步如飞,向他扑来。钟离牧巨刀挥去,就要将他连人带兵器劈成两段。哪知那人身形甚是灵活,只一伏身,就从巨刀之下穿过,直踏中宫,手中环首刀如雷轰电击,直扑钟离牧前心。钟离牧虽然身形颇巨,但并不笨重。他右脚微退,上身后仰,已避开环首刀的攻击,左脚同时飞出,直踢那人小腹,只要踢中,那人必死无疑。耳中只听嚓的一声轻响,钟离牧只觉左脚碰到了点什么,半只脚掌已飞了出去,一下子摔倒。戴斗笠之人呼的扑上,右手环首刀架住钟离牧巨刀,左手一送,一口小巧的匕首已刺入钟离牧地前心。那匕首看起来并不锋利,但其实锐利之极,适才就是这口匕首斩断了钟离牧的脚掌。“你……你不是一个……小兵,你是什么人?”钟离牧用最后的力量说出这句话。但是那人并不回答,左手一划,在钟离牧胸膛开了道大口子。接着他身形弹起,又向钟离牧旁边一人扑去。钟离牧临死之时,从斗笠下看到了一张满是伤痕地脸。钟离牧一死,高地立即为吴军所占。吴军呼喊着阻住了陆逊的去路,双方激战在一起。陆逊在心中长叹了一声,难道说我终是逃不出司马懿之手么?叹犹未已,不远处如波开浪裂,一杆大纛向陆逊冲来,接着陆逊听到一声苍老悲凉有如狼嚎的巨吼:“陆逊,还我儿的命来!”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