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随手将帛书递给田丰,神情淡淡的,扬声吩咐道:“去请军师过来。”帐外当下有人应命而去。见王羽派人去找贾诩,田丰知道事情还真有些棘手,接过帛书,匆匆一眼扫过,心情顿时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刘玄德和许子远?这还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世事难测啊。”田丰如是感叹道。王羽点点头,没说话,但心中也有同感。他拟定了淳于琼周游华夏的计划,主要目的是为了传扬名声,提前招揽隐于民间的那些名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捎带的目的,那就是堵住许攸投曹之路。淳于琼对许攸是很有怨念的。尽管被俘后,他被王羽看中,成功的转危为安,但被出卖,险死还生,还有被俘之初挨的那几顿打,都是让他很难忘的经历。有了王羽的支持,他为青州张目的同时,又岂会忘了许攸这个仇人?有了他的大肆宣扬,许攸的名声算是彻底废了。肯用他的诸侯不会没有,但重用肯定是不可能的。关键时刻背主而逃,路上还出卖同僚,这种人,谁敢和他想处?就算他手上有些资源作为筹码,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重用,顶多就是被榨干之后,扔到一边冷藏了。王羽这两年和许攸明里、暗里打过的交道不算少,知道这家伙的虚荣心和智计。因此断定,只要淳于琼抢在前面,许攸投曹的可能性就会大幅降低。至于许攸不投曹操之后的去向,王羽还真就不是很关心。袁绍在豫州的旧部和情报网都是人,不是物件。就算没有许攸穿针引线,这些人也会有自己的选择。王羽的势力离豫州太远,鞭长莫及,肯定是接纳不到这些人的,只要他们不投靠最麻烦的曹操,对他就没多大影响。不过,许攸和刘备的组合,还是大大的出乎了王羽的预料。正如田丰所说,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天下大势,总是有其惯性的。王羽倒没什么担忧,汝南既然成为空白,迟早会有人去占,只要那个人不是曹操,就没啥好担心的。刘备虽然也很棘手,终归比曹操势力大涨带来的威胁更小一些,同样的资源,被一个敌人全占,和被几个敌人瓜分,对付起来的难度肯定是不同的。若非如此,战国末期,秦国又岂能以关中、巴蜀之力一统六合呢?只是这个新组合的成员实在有些怪异,而那场对答隐隐也令得王羽甚为耳熟,心中因此而起了一种很荒诞的感觉罢了。至于关平的遗憾,有那么一点,但并不是很强烈。毕竟麾下已经有很多牛人了,王羽也没什么可不知足的。如果一切顺利,在接下来的两三年内,至少有两位,与青州目前一线武将阵容相当的猛人,有可能被说动,从千万里之外,赶来青州投效。相比而言,关平这个一流副将,倒也算不上什么了。贾诩很快赶到,看过信之后,脸色也有些怪异,凝神思考了片刻,忽然抬头一笑,道:“的确出人意表,不过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汝南多了颗钉子,对曹操多少会产生些牵制。若是刘备想不开,要去打荆州,那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倒是许攸说的二虎竞食有点意思,公路将军那脾气,上当的几率确实很高。”袁术惨败于曹操,一路跑到了九江,还没站稳脚,就自封了个扬州牧。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是武力,但名分也很重要。王羽手上只有一个泰山,却表奏徐和为兖州刺史,就是明明白白的表明了,他下一个进攻的目标是兖州,算是对曹操的宣战。曹操势力不及,只能忍气吞声,暂避锋芒,但两家的敌对关系,已是确立了的。袁术占了淮南,又摆出了要侵吞江东的架势,正牌的兖州刺史刘繇当然不能忍,再忍就成韩馥了。在河北大战连场的时候,江淮也不太平,袁术、刘繇陈兵大江两畔,很是战了几场。袁术兵多将广,刘繇占据地利和水军的优势,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这种情况下,袁术调转矛头,找其他方向扩张,也是很正常的。以袁术的位置,他可以选择的方向虽不少,但比较现实的却不多。豫州有他的仇人曹操,江夏则是袁术的苦主刘表,袁术起兵后的两大仇人,他哪个都惹不起,最后也只剩下个徐州了。徐州是盟友?那倒是没错,可陶谦身体每况愈下,徐州中平二年间的乱势,也是天下皆闻。这么块肥肉,让袁术如何能忍得住不吃?再说,袁绍死了,曹操之后也没再提同盟这茬。中原对立的两大阵营,已经是过去式了,再抱残守缺,倒是有可能一个个的都变成青州的附庸。对心比天高的袁术来说,这可不是一个能让他轻易接受的结局。抢占徐州,与青州分庭抗礼,就成了他最现实的选择。贾诩从书架上找出一张舆图,摊开后,指点着彭城的位置说道:“事实上,袁公路已经有了先手。许攸只是提出了个理念,不足为惧,但占据彭城的孙策就很关键了,他的动向,直接会牵动江表地域的局势,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亦不为过。”“就是孙文台的那个儿子,扬言要与主公一分高下的?”田丰在谋略方面参与得少,但孙策的名字他还是很清楚的。“就是他。”贾诩点点头。“此人看起来就是个莽夫,何足为惧?”田丰好奇追问。“不然。”贾诩摆摆手,看向王羽,笑道:“孙策与主公的恩怨,诩已经打探清楚了,其实就是源自于孙文台当年的一句话……”用讲故事的语气,把当年那段往事讲述了一遍,贾诩笑得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这就是盛名之累,主公实不可不慎也。”王羽翻了个白眼,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腹诽道:“这个孙策,简直就是个小孩子,一句话的事,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如果而两家为此而交兵,流血漂橹,死伤狼藉,死伤的将士们还真是冤呢,这就是一句话引起的惨案呀。”“主公想在阵上会他?”贾诩听出了王羽语气中的兴奋,当下又是一盆冷水泼了过去:“这恐怕有点难。南面的情报已经传回来了,首先,主公您点名要重点搜寻那人,已经有了着落,正在接触之中,此外,就是关于孙策的那位少年军师的……少年俊杰,确实不虚。”王羽心下一喜,继而又有些担忧。他不担心周瑜,此人本来就很有本事,若是孙策不死,他的锋芒也不至于一直压抑到赤壁之战时才绽放出来。他担心的是贾诩说的那个重点目标。此人在后世的名声未必比郭嘉大,但也是个重量级的人物了,特别是对目前的青州来说,是个绝佳的补充。好容易找到了人,可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主公?”见王羽不答,反而有些神游天外的意思,贾诩试探着唤了一声。“嗯,你继续说。”王羽这才回过神,自嘲似的摇摇头。自从失了郭嘉之后,自己好像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多愁善感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若我与周瑜易地而处,大可以彭城为筹码,左右逢源,引袁术与徐州交战,自己则趁机挥军南下,借着江东主力为袁术所牵制的时机,大举渡江……”若是周瑜在此,肯定会大为惊讶,贾诩的分析,基本上就是他给孙策出谋划策的原话。除了少许细节不同之外,整个计划都像是有如亲见一般。所谓二虎竞食之计,说白了就是挑拨离间,趁机占便宜,这种心理战是贾诩最擅长的,凭高而观敌,又有什么预测不到的?王羽没来得及作答,田丰已是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此一来,淮南、徐州的局势就会变得极为混乱,特别是徐州,若是按部就班的话,此地本已是我军的囊中之物,现在,其归属就难以预料了。若是果真被袁公路占了,倒还简单些,若是被刘备、曹操之流趁虚而入,那……主公,您看是不是……”他看了舆图上的琅琊一眼,张颌军南下,正是徐州攻略的第一步。陶谦是有心相让的,可徐州的地方豪强和实力派,却另有想法。涉及到这种实地的归属,光靠人情笼络,和势力震慑已经不够了,要对徐州地方豪强造成足够的压力,就得真刀真枪的压上去。原定计划,张颌军将以威慑为主,通过攻击臧霸,来敲山震虎。同时将青州的疆域推进到东海国边境,随时可以越境作战,并不会实质上的攻入徐州。其后会通过谈判,依靠陶谦的配合,按部就班的分化瓦解徐州的地方顽固派,以尽量小的代价,拿下徐州。如果袁术跑来掺上一脚,事情可就麻烦了。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来夺徐州,最后八成是要为人作嫁的。“不,还是按原定计划进行。”王羽摇摇头,断然否决了田丰的提议,意味深长的说道:“徐州,应该成为我军的助力,而不是拖累,若不能按原计划,和平交接,那么,让徐州乱上一场,也未必就是坏事。”“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说,只须给儁乂传道军令,让他给臧霸留口气就可以了。”说着,王羽已经撇下了沉思中的田丰和贾诩,转向了关宁,问道:“关掌柜,适才所闻,你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