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收到鲁肃北上的消息,已经是五天之后了。其时会盟已经结束,虽然多少有些遗憾,比如麴义问题,再如面对荆州来使时,也没能如愿的将伊籍笼络至麾下,但基本上算是圆满达成了目标。对荆州的示好,王羽是很欢迎的,他不指望荆州的地方派对曹操做出多大牵制,只要青州的使者、密探能在荆州〖自〗由,就有很大帮助了。对王羽来说,荆州别的用处不大,作为人才库还是很给力的。陈珪和阎象先后被打发走了,随同二人一起南下的是孔融,带着王羽调停的书信和意志。徐州的战事给了陈珪不小的压力,临走之前,他特意拜见了王羽,用有些晦涩难明的语气,遮遮掩掩的举荐了自己的长子陈登。他的原话是陈登这个典农校尉在农事方面很有心得,正好可以为新设的东莞郡的屯田事务中一展所长。潜台词自然就是举荐陈登为东莞太守了。对陈珪的提议,王羽表示出了一定的兴趣,陈登父子作为纯粹的地方派系,还是有拉拢的价值的。当然,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么个表态,就无保留的信任对方。在三国时代,最没节操的就是地方派了。他们会依附于强者,讨价还价的搞到一块地盘当土皇帝,却不会对任何主君奉献忠诚。其中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就是陈家这队父子,先后历经了陶谦、刘备、吕布、曹操四个领导,比吕布的三姓家奴夸张多了。比吕布更强的是,这对父子还会时不时的搞小动作,刘备、吕布先后丢掉徐州,与这俩人息息相关,某种程度上来说,吕布就是被这二位耍至死的。现在试探性的投靠,只能说是提前下注。据王羽所知,这对父子和袁术的关系不怎么样,陈珪的从兄陈瑀、陈琮,都曾与袁术刀兵相见过。现在陈珪举荐陈登出仕,也是为自家留个后路的意思,万一袁术占领了徐州,目前也只有王羽能庇护陈家了。王羽欣然答应了下来。占据了琅琊国的大部分领地,重设了城阳、东莞二郡之后,徐州局势对青州的影响就很小了。而青州急剧扩张之后,兵力、后勤,治理地方的人手都紧张到了一定程度,没消化完之前,不宜继续扩张。吞并徐州大可从长计议。至于陶谦的身体,在伤兵的治疗得到控制之后,王羽已经将张宁调去了徐州,然后又在名单上加上了华佗和张机的名字,准备把这两位分别在内外科上达到巅峰的神医也找过来。三大名医一起出手,但凡老陶还有一丝生机,应该就能救回来了。出于这样的考虑,王羽严正拒绝了阎象的,两家瓜分徐州的提议。实际上,袁术的提议也确实有些不自量力,徐州一共只有五个郡国,阎象的提议是,青州占琅琊、东海,淮南占彭城、下邳和广陵。要知道,广陵就是后世的扬州一带,是徐州最富庶的地方。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个地方在财富方面,能胜过这个气候宜人,产出无数的鱼米之乡?王羽肯定不会让袁术得手,这家伙的性格很糟糕,一旦自我膨胀起来,就会各种倒行逆施,万一历史上导致他败亡那件事提前发生,那江表一代的形势就彻底乱了。但他也不会压制得太狠,一方面青州抽调不出太多的兵力威胁袁术,另一方面,王羽还指望着袁术能保持对孙策的威慑呢。孙策在历史上平定江东到底用了多长时间,王羽已经记不住了,但对青州来说,这个时间当然是越长越好,至少不能在青州军南下徐州之前,让孙策有渡江北上的机会。想在这种乱局之中把握平衡,孔融的才能肯定有所不足,王羽正犯愁呢,鲁肃就及时出现了。王羽得信的时候,鲁肃刚到达钟离。在离开东城的路上,此人上演了一出好戏。面对气势汹汹的五百追兵,他带着三十个精壮家兵,寻了个险要处张弓架弩,虚张声势。淮南军本来斗志就不足,本来想着鲁家是大户,趁火打劫能捞点实惠。结果追上来一看,鲁肃轻车简从,什么都没拿,差不多是净身出户了。追兵一见之下,热情顿时大减,再看到那些强弓硬弩,更是头皮发麻。谁也不傻,没好处谁去送死啊?领兵的将领倒是想努力一搏,可鲁肃可不是光摆个阵势就完事了的。淮南军冲势一停,鲁肃就开始攻心了。先说了一通,有功未必得赏,无功,也未必受到责罚的道理;然后说明自己要去青州,王羽随时可能派人来接应的话。淮南军半信半疑,进退维谷的当口,鲁肃事先布置好的人手又在远处来回纵马奔驰,掀动起了大量烟尘。结果追兵不战自溃,鲁肃从容离开了东城。消息传开,袁术自然不欲多生事端,淮南军中的孙家旧部也无可奈何,就这么着,鲁肃携老扶幼,很高调的逃出了淮南。王羽本想见见人再说,看过信之后,当机立断的征辟鲁肃为将军府从事,令其与孔融会合,负责斡旋徐州、淮南的争端。鲁家族人则另由人保护,继续北上。命令一经发出,王羽便将淮、泗的战事暂且放在了一边,正想着要不要应付一下老爹、老娘交代的差事——古人对后代的重视程度,比后世还要高。特别是王羽这样的经常会亲身上阵的一方诸侯,每个后代,可是很让人没底的一件事。先前战事频繁,大婚之后的一年之中,王羽倒有八九个月不在家。在家的那两三个月,不是忙着指导工匠制作纸甲、酿酒,就是张罗海贸,操练兵马,完全顾不上个人问题。两位娇妻手头上都有工作,倒不至于独守空房的幽怨着,却急坏了老王匡夫妻。先前王匡多少还有些担心,怕王羽处理不好治政之事,后来与王羽谈过,这方面的心思放下了,想抱孙子的心情就迫切起来。老爹的迫切要求,王羽当然是要满足的,实际上应该说乐而为之才对。因此,处理完徐州之事,眼见天色正好,王羽哼着歌出了中军帐,搞的一众亲卫都是面带狐疑,不知道那个叫鲁肃的是何方神圣,只是传来个消息,就把主公高兴成了这副模样。“臣等参见主公!”只可惜,王羽的〖兴〗奋劲没持续多长时间,一首小曲才吹了一半,他就被田丰、国渊等一干人给堵住了。“这是……又出啥事了?”王羽的头皮有些发麻,现在他最不待见的就是田丰、国渊这帮人。这帮家伙是管内政的,一照面,不是要钱,就是拿出一大叠文牍给自己看。王羽很无奈,哥是特种兵,不是特别秘书,既不能变出钱来,也没法把那些繁琐的事务理得井井有条。挖空心思找了这么多幕僚,不就是为了不被这些事烦死吗?“主公,您之前提出为了保质保量的为军队和民间提供各种器械,要建立兵器司,可具体的章程呢?何人主事?从哪里招募工匠?标准如何设定?另外,糜家那些工坊与兵器司合并后,将军府要如何……嗯,分期付款?”王羽看到田丰头疼,岂不知后者的头比他疼多了。王羽之前提出了士农工商的理念,准备提高工匠的地位,引入规范化管理,并且抛弃原来的小作坊模式。负责内政的田丰等人听得连连赞许,深以为然。可是,王羽提出的规范、流程很多,具体做法却一概没有。不说别的,单说为了合理收购糜家与将军府联合设立的工坊的份额,王羽提出了分期付款的概念,但这种新鲜玩意到底要如何执行,田丰就没什么头绪了。还有王羽说的标准化生产,工匠的培养模式,还有种种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田丰无不两眼一抹黑。他擅长处理内政,能将诸多繁琐细碎的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可他毕竟没学过后世的工业管理学,一时间哪里能满足王羽的需要?前几日幕府忙于应对徐州的危机,田丰只好自己发愁,此刻听说徐州事暂时告一段落,他还哪里肯放过王羽?“主公,您说的厘金也有些麻烦。有将军府提供保护,商人们对缴纳商税倒是没有抵触,可问题是,这税该如何收取呢?武皇帝铸五铢钱至今已有近三百年,民间流通的货币种类极多,一视同仁固然不妥,区别使用的话,如何判断价值也是莫衷一是,很多商人更愿意采用货物相易的方式。而不同的货物,在不同地域的价值也不一样……”糜竺苦着脸说道:“再加上主公您给不同商品设置的不同税率,这收起税来,要计算的东西简直是太多了。”王羽被这群人搞得很是头大,郁闷道:“上次开会不是说了吗?青州要逐步统一货币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国渊也诉起苦来:“主公,您说统一货币的问题,也是牵涉甚多啊!首先就是金、银存量的问题,这些东西的库存太少了,根本就不足以铸造出足够的金币、银币。何况,要铸造这么多的金银钱币,需要的人工也是相当大的,如今青、冀二州百废待兴,到处都在缺人,哪里分得出足够的人手呢?”王修唉声叹气的附和道:“是啊,水师在前次渡河作战中损伤很重,如今距离恢复元气还差得远,主公您又提出要派出船队东渡,这简直是……唉,主公,这件事实在是难办啊。”王羽的脸也变得满是凄苦了。做主公难,做想做点事的主公更难。要休养生息,当然不能只是存粮,要做到真正的百废俱兴,把今后的制度搞出个框架和雏形来才好。想保证参与者得利的规则,几个基本的法规是要确定下来的,比如:工业的专利问题,商业税的问题,还有股权之类的概念,等等。王羽不打算建立多健全的制度,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得有才行。本以为这些雏形的政策很简单,可一落实下去,就问题多多了。诸如想要完善商税制度,就得先统一货币;想要统一货币,就得有大量的贵金属储备;对此王羽虽然也有相关的思路,但他这个思路又设计到了海军建设和造船的问题。这些问题说起来简单,但涉及的层面太多,绕来绕去,不但把田丰等内政长才给绕迷糊了,连王羽自己也是晕头转向。“好吧,咱们一个一个说……”王羽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高唐城,带着一群属下继续开会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