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在桌面上划着“这书相传是唐代的袁天罡李淳风所著,历代都是禁书,包括咱们那个朝代。每朝的当权者都会在其中进行篡改,或是打乱次序刊发,以此鱼目混珠,让人无从相信。在咱们那时候,同样有这样的伎俩。”他拿过那个推背图“但咱们是知道后面的事情的,至少我手上这本是对的,现在我唯一想知道,历史是人创造的,还是天意创造的。”刘民有喃喃道:“不是人民创造历史吗?”“大明的人民还是后金的人民,那些甲兵、巴牙喇、包衣、奴隶主总不会代表历史的必然**,如果野蛮征服文明能总结出必然性,那我宁愿相信没有规律。”刘民有道:“如果袁天罡只是预知,或许可以改变。。。如果他知道的是所谓天意,是不是我们无法阻挡这种天意,要不。。。”刘民有说了一半,又停住了。“去台湾?”陈新把目光投到窗外,一群群的挑夫商人来到码头,各色各样的小贩在河边的街上叫卖早餐,清晨的扬州生机勃勃。“民有可听过华夷变态之说。”“没有。”“是满清入关底定天下之后,几个〖日〗本华族根据渡海的〖中〗国船,收集他们的言语写成唐船风说书>,后来汇编为《华夷变态》一书,其中心意思,是〖中〗国两次亡于夷狄,胡元之时还能保留华夏衣冠,而满清之后,衣冠无存,满地腥膻,〖中〗国已成蛮夷之地,而原来的四夷则传承了真正的中华文明,华变为夷而夷变为华。”“小〖日〗本的话,怎能当真。”陈新叹口气“华夷变态是中华文明圈的崩溃,甲申之后连朝鲜、安南亦以中华自居,而称我中华为夷。在清代,即便是列强未入侵之前,他们对我中华也是充满鄙夷,毫无敬意。”刘民有一脸平静,听着陈新的讲述。“满清以胡虏据中原,不改其原始和野蛮的本性,比蒙元更凶恶的是他以文字狱阉割中华文明,再把自己乔装打扮为正统王朝,以汉制汉,而行其殖民之实,按民族划分人的阶层,满人都是主子,汉民皆为奴婢,以华夏膏血养育其不事生产之一族,中华这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在这棵寄生树的绞杀下变为任人鱼肉的辫子国。那天的席尔瓦你也看到了大明仍然是他们所仰慕的美丽国度但一百年后,中华已成西方眼中的半野蛮之地西方却在文艺和科学领域大踏步的前进。而咱们居然要到近代才能从〖日〗本找回天工开物、神器谱这样的明代书籍。”刘民有低声道:“那些书本,咱们可以运走,保留华夏文明。”“民有你错了。”陈新大声道刘民有有些错愕的看着他,这个好友一直都是和和气气,从来都没有当面直斥过自己错误。“文明不是书本,文明是代代相传的薪火,是潜移默化的自尊自信,是辉煌的艺术和文学,是汉武横扫大漠的雄风,是崖山蹈海的壮烈,是留发不留头的血性,没有了这些骄傲的人,何谈文明,哪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能说出留头不留发,能说出宁与洋人不与家奴,能说出量中华物力博与国欢心这样的屁话,只有殖民者可以,殖民统治下的国家如何能奢谈文明。几百年后,又有几人会去从一堆故纸堆中看文明的辉煌。”陈新指指窗外“你昨日问我,扬州清明为什么没有了,十几年后,这里是比永平更惨十倍的屠城,原本八十万在清明出游的人都死在这里,满城积尸塞路,尸臭弥漫数里,没有了这些人,扬州清明便只剩下文字,天下又有多少个扬州。”刘民有叹气道:“大明不是一样有很多苦难。”陈新点头道:“大明对所有领域控制力都很 bó弱,在文化、思想和商业这样需要宽松的领域,形成了极度的繁荣,但在军事和政治领域,控制力的确实却形成了致命的毒药,政治上没有与文官士大夫相抗衡的力量,〖中〗央对民间的控制越来越 bó弱。人为划分的士农工商阶层,臭大街的军户匠户制度,巨大的贫富差距,又没有政权的调控,早晚也会垮台,它确实有很严重的问题,但不应该被野蛮和愚昧代替。”刘民有此时已经很平静,陈新也没有再说话,刘民有盯着地板道:“你就为拯救文明?”陈新嘿嘿笑道:“当然不是,我是很热爱权力,但不是不要命的人,如果是普通的改朝换代,或许我同意做个富家翁,咱么做做生意,嫖嫖妓女,安稳过一辈子,死前写一本迷迷糊糊的推背图续集,作弄一下后来的人。但是这次不是,满清是比蒙元更凶恶的敌人,这是真正的亡天下,我既然来了,好死歹死也是死一回,人生不就是在死神的会客厅里的短暂停留,想通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管他妈什么天命还是预知,老子就跟老天赌这一回。”这时船只开始慢慢移动,纤夫的号子声在外面响起,岸旁街道的人越来越多,刘民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叫卖的小贩、衣着华贵的商人、成群的挑夫、出游的女子,他似乎在他们中看到了装戏子的公子、买橘子的老农、莲荷、席尔瓦。。。刘民有突然哈哈一笑,一把拿过推背图,手一挥从窗口扔入运河水中,书本浮在水面上,顺流往南而去。刘民有这才转身对陈新道:“那我也陪你这个兄弟赌一回,是天命咱们就认了。”陈新调侃道:“不去台湾了?啥时候决定的?”“永平,我没有你那么多文明情操,但我不能眼看着无数的人死去而毫不作为,他们都是〖真〗实的人,并不是我没看到他们就不在那里,你虽然喜欢权力,但那不是什么错误,我相信如果你得天下,无论如何会比满清好,人生或许也是一场梦,虚幻〖真〗实谁能分得清,我便按我想的去做,如你说的,好死歹死都是一死,我们两世为人,也不亏了,既然你要去拼一把,我就帮你加些筹码,或许就赢了也说不定。”陈新伸出手掌笑道:“有民有助我,我还怕啥。”刘民有摇摇头,把手伸过去,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运河上旭日东升,朝霞满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