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兵丢弃了辎重一路狂奔,当日就到达了金州,精锐撤离很快,途中跑得断气的包衣都多达百人,总共有又一千多包衣和蒙古人投降。路上丢下的兵仗铠甲无数,残余的红夷炮也有三门轮架损坏,不得不丢弃在路边,变成了登州镇的战利品。靠着精心策划,皇太极总算是脱离了最危险的地段,只付出了约五百甲兵的代价。此时后金军军心涣散,金州的城墙和粮食储备给了他们喘气的机会,但辽南依然不算稳妥,他们还需要继续撤退。一旦开始逃窜,那后金兵在这次战役中就不再是重大威胁,陈新领着旅顺主力大胆追击,登州军当日追到南关下营,后金兵没有来得及破坏南关那个粗糙的堡垒,登州军就在里面驻扎,沿着南关要点布防,一天就恢复了南关的的防御,首先保证自己的防守稳固。登州镇气势如虹,第二天登州骑兵和龙骑兵就兵临金州,丝毫不畏惧对方的兵力优势,皇太极全力鼓动金军士气,亲自领兵出城,各旗贝子带了白甲上阵,用骑兵的数量优势拉大阵线,逼退了登州骑兵。后金的士气稍有恢复,依托着金州与明军对峙,这里距离复州近了一半的路程,他们的补给充足,双方的角色调了一个个登州军反而成了攻击方。皇太极希望在金州恢复一下士气,他从各牛录抽调甲兵去黄骨岛堡,正好遇到退兵的毛承禄,后金军将毛承禄痛打一顿,总算振奋了军心。陈新自然也不会与依托坚城的后金兵决战,只是不断巩固南关防御,然后以骑兵持续出击,消耗建奴实力。只耽搁了两天,皇太极便接到明军在复州娘娘宫登陆的消息,然后是明军那些散兵在复州金州之间疯狂破袭,当日运往金州的粮食损失大半。皇太极不敢久待,第二日放弃金州撤退,金州的城墙只来得及拆了一部分,就南墙拆掉了不足一丈。为了不惊动登州兵,他们连存的粮食都没有烧掉,直接丢弃给了敌人。后金兵撤退时兵分两路,一路往复州,一路往绣岩,作出一个圈套的样子,一旦登州军越过金州北上,另外一路就可能回头截断退路。几乎全师而来的登州军这次没有犹豫,陈新断定后金军此时不具有进行掉头包抄作战的信心,果断投入了骑兵和龙骑兵追击西路复州方向,第三营步兵在后策应,第二营步兵控制绣岩往南的山地道路。撤离开始之后,后金军队已有些失控,军队完全没有战心,这是在被追击状态下最容易产生的惶恐,皇太极也没有办法消除。在指挥体系落后的古代,士兵的心理非常容易受到影响,即便到了现代,敌前撤离也是极度危险的,稍不小心就是一溃千里。陈新上次攻打复州未下,面对几百后金骑兵还要小心翼翼,轮番安排步骑兵在有利地点掩护,何况此时人困马乏的后金军。建奴两路之间大山阻隔,无法及时联络。绣岩方向的后金军同样害怕被登州镇骑兵回头咬住,他们只是试了一下,稍遇抵抗便掉头跑了。撤往复州的后金军沿途遭遇登州山地兵和特勤队的袭击,撤军心切的后金军无心追杀那些散兵,给了散兵极大的活动空间,登州的山地兵甚至直接攻击行军的后金大队,给后金兵造成极大的恐慌。骑兵尾随在后金大队之后,不断以局为单位排出冲击架势,拖着后金后卫的速度,前方撤离的主力如果速度过快,后卫就会被分割出来,这时就会遭遇大规模的骑兵攻击,登州骑兵就如同一根尾巴,牢牢跟在后面。登州龙骑兵也大显威风,他们的机动速度能跟上骑兵,火枪射程又超过弓箭,不断接近后金后卫,以射程优势击杀后金兵,一旦出现后金后卫落后的情况,他们就会以集中火力打击那些后金兵的阵型,为骑兵冲击创造条件。皇太极深知形势的严峻,不敢将押后的任务交给各个旗主,亲自带领后卫,控制全军的行进速度,防止后卫被一块块咬掉,即便如此,后金军还是在追兵持续的攻击下不断损失,他们放弃的辎重越来越多,仅剩的几门红夷炮再次被丢弃,最后坚持到复州的只剩下一门七斤铁子的天佑助威大将军。在追兵的牵制下,后金军当日只走了五十里,他们晚上立营,登州一贯的夜袭如约而来,这次并不猛烈的夜袭造成乌真超哈的营啸,附近的包衣在混乱中被杀,天亮时乌真超哈满营的尸体,这支汉兵所余无几。持续的放血攻击一直打到复州河边,在河边进行了最后一次攻防。皇太极派出了那支在大凌河俘获的鸳鸯阵铁甲军,此时已扩充至三百人,他们在后金的待遇比一般余丁还好,作战意志颇为坚定,击退了进攻的登州骑兵,他们用的火枪也是燧发枪,与随后赶来的龙骑兵交战,双方互有伤亡,但总算阻止住登州兵过河。复州外地形更适合骑兵作战,后金兵终于在复州河(沙河)站稳脚跟,抵住了登州镇气势如虹的追击。从金州到复州,后金军又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其中真夷四百余,蒙古人三百,皇太极收编祖大寿铁甲步兵而成的三百鸳鸯阵战兵损失百人。一个月前气势汹汹而来的后金军灰头土脸的回到复州,双方又回到交战前的态势,是实力对比已经大大改变。在整个旅顺进攻作战中,后金军损失真夷四千九百人,蒙古人五千二百,包衣一万三千余,乌真超哈几乎全军覆没,天佑军仅剩五百,另损失马匹两千,牛和驴一千二百,红夷炮丢失殆尽,物资帐篷近乎尽数丢弃。他们对面的登州镇毁坏了所有屯田,旅顺今年颗粒无收,阵亡战兵和辅兵共一千一百人,受伤两千余,其中重伤七百人。但登州军收获了一万五千历经战场考验的老兵,陈新有源源不断的流民补充,靠士兵流水线生产合格的补充兵,与这些有实际经验的老兵一结合,便是一支庞大而凶悍的军队,当然前提是陈新有足够的银子和粮食。历时一月多的旅顺战役中,登州镇独力对抗后金全军,重创后金主力,已取得辽南的战略优势,后金军连金州都没有固守,比陈新所预料的形势还要好。他原来预估可能需要几次拉锯,但后金的抗打击能力还在估计之下,连复州也说不准还能守多久。后金在历代的北方政权中,实力属于垫底的,比起历史上的匈奴、柔然、金、辽X蒙古等差距甚远,奴儿哈赤时期的野蛮政策掏空了辽东的根基,本身的实力低下,全靠那支善战的军队。前面被登州镇痛打了几次,但都是小规模的,还可以有理由敷衍,影响面相对也小一些。这次却是全师而来,观众还包括了包衣和蒙古人,可谓无从掩盖。后金一贯以武力威逼蒙古部落和汉民,一旦他们那身战无不胜的虎皮被揭开,很快会变得危机四伏。。。。。。。登州镇在复州河对峙一天后,便撤回了金州,沿途收集那些战利品,兵仗甲衣尽数运走,路上还搜捕了数百逃散的包衣,也全部押解回金州,而后金兵根本没有敢追击。在复州娘娘宫登陆的只是一支虚兵,不过是一个千总部,登州骑兵撤退后,他们也迅速逃了,陈新摆出主动防御的架势,山地兵和特勤队依然活动于复州河东岸,第三营驻扎平洋河接应,第二营控制金州东北方的山地,并扫荡了红嘴堡沿线,辽东海岸的后金军落荒而逃,一路撤回了绣岩。登州镇调集俘获的包衣和蒙人修复金州,并开始在周围建设堠台,准备正式控制金州地峡。陈新也坚定了信心,建奴的声威确实曾经影响到他的心态,现在没有任何好怕的了。如果建奴还敢来,陈新就打算在登莱进行彻底的动员,在金州地峡与后金军决战。决定固守金州地峡之后,旅顺各部齐聚金州,将南关和金州变成一个大兵营和大工地,青泥洼和南关东侧的港口也开工建设,兵务司督促施工,争取要在冬季前运送足够的粮食。此时的登州镇已然成为了大明第一强镇,传统最强的九边亦难望其项背。九边精锐面对建奴望风而逃,登州镇不光给建奴迎头痛击,还追杀了三百里!这次获得的真夷首级超过三千,俘虏三百多,还有大批的蒙古人和包衣,陈新估计吴襄这厮又该来了,想起吴襄那肯定会震惊得张大嘴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意万分。战场之外是比战场上获得利益更多的地方,乱世中的武力是比黄金更佳的信用担保。在一个多月的战事过程中,随着宣教局的宣传攻势,无数的军报随着商路往大明各地扩散,登州无敌的名声开始潜移默化的进入百姓心中。陈新在金州忙着战后事宜,每日都在参加各司、各营的总结和改进会,与刘破军、李东华等人商议金州布防,战后抚恤、授勋等等也需要陈新出席,忙得团团转。。。。九月十五日,一艘鸟船停靠在南关河的东面海口,刘民有戴着皮帽走下刚刚恢复的南关码头,陈新要正式经营金州地峡,以前的金州随时可能放弃,民政并未派人加以管理,实际处于军管状态,现在当然要让民政加入进来,所以陈新写急信给刘民有,让他带着民政的人来做更详细的规划。刘民有伸手在空中探了一会,已经有了非常寒冷的感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冰河期的冬雪往往来得很早,气候常常出现极度怪异的情况,南方的广东和福建从不下雪,在明末曾连下八日,海南岛下雪厚尺余,云南六月下月还冷死人。大雪之外还有大旱,就在今年的崇祯六年,山西和陕西再次大旱,斗米千钱,民间吃人早不稀奇。刘民有所在的世界正处于人类有文明史以来最冷的阶段,而且处于最顶峰的时候,这个顶峰刚好结束于崇祯十七年。刘民有不太相信天命,但大明的命运却有很多说不清的巧合,尤其是在他身处此地此时,感受更加强烈。回望更远的历史长河,不可匹敌的蒙古帝国终止了南宋,从他近年看到的一些宋代书籍上,南宋比明代更开放,而且已经走向海洋,似乎更有资本主义萌芽的可能。朱元璋赶走了蒙古人,却吸收了很多蒙元政治制度的糟粕。明末政府对基层的完全失控,使得明末的思想、经济和技术都有了大的发展,军事和财政却陷入异常薄弱的程度,国家的力量完全无法动员出来。顶层制度的缺陷、遍地贪腐、小冰河、后金,这几个因素互相交织,又催生出了流寇这个终结者,让最后一个汉人政权在小冰河顶峰的那一年戛然而止,变成了一个半野蛮半愚昧的殖民地。明末的政府如果有南宋三成的动员能力,那就没有建奴什么事了。刘民有摇摇头,他不知道上天是不是专门画了一条三百毫米降雨线,就是用那条线来限制这块土地的文明发展。吴襄的身影出现在另外一艘船头,这个商人将军嗅觉灵敏,从登州军报上推断建奴可能要遭殃,便再次赶到了登州,军队那边他不认识人,只好找到刘民有。刘民有对辽镇不感冒,但对吴襄本人印象还算好,这人很会来事,过来多半是找陈新谈生意,专门把登岸的地方改在了南关,这样避开了旅顺的禁地。刘民有走下跳板,下面等着几个军官。“大人,属下是军令司的参谋朱冯,专程来接大人的,刘大人您是坐马车还是骑马?”跳板下面是一个年轻的军官,他敬礼后满脸微笑的看着刘民有。“骑马。”刘民有说完后,也笑着打量面前的参谋“朱冯你可与当年在职业校不同了,壮实了不少。”那朱冯谦虚几句,然后领着刘民有走过栈桥,边走边笑道:“原来大人还记得属下,当年刘大人来亲自授课,小人记忆犹新,不过大人贵人事多,小人还以为大人忘记了。”刘民有哈哈笑道:“你们是登州镇的希望,我对很多学生还记得,当年很多识字班的人都在各司当骨干了,你当年是班上第一,后来工坊想要你,你却非要去军队,所以我还记得这事。”此时到了拴马的地方,这里等着几个总兵卫队的人,他们都认识刘民有,跟刘民有敬礼后拉了一匹好马过来。朱冯这时才对刘民有道:“小人当时没有其他想法,工坊给的工钱高一些,但小人就想打仗,当时黄总训导官来学校讲话,说男儿当只手把吴钩,扫净天下不平事,当登州镇的兵是天下最荣光之时,天下人的命运都在咱们肩头,小人深受鼓舞!便立志要参军,很多同学也在军中,这次立功的火铳兵中就有两个。”刘民有鼓励的拍拍他肩膀,不过他对黄思德这个学生一向印象不佳,便没有评论黄思德的话,只是对朱冯鼓励道:“各行业都有各自用处,工坊也可能在将来改变世界,不过如今天下纷乱,军中自有男儿的天地,跟着陈大人好好干。”朱冯高兴的应了,笑容如同阳光一样灿烂,刘民有也笑笑,然后回头对吴襄拱手道:“吴将军请在码头少待,这里是登州左协的防地,未得陈大人准许,吴将军去金州颇有不便,只要请大人留在码头,这里有人招待将军食宿。好在与金州相隔不远,或许不要一日就有人来接大人了。”“刘大人只管去,大人能带下官来此处,已是帮了大忙。”吴襄一贯的风度翩翩,丝毫不以为意。与吴襄告别后,刘民有骑上那匹马,与几名军官一同往金州方向疾驰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