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十三十三医院的工作人员陆续进入了乔治的办公室。乔治见人到了差不多了，就说：“刚才金陵女子学院的魏特琳女士带来了一个消息，南京卫戍司令部明确表示，中国军队将坚守到底，拒绝投降。从目前的形势看，中国军队已无法挡住日本人进城了，南京的沦陷只是个时间问题。”说到这儿，他的神情有些沮丧，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魏特琳女士和留在南京的一些国际友人刚刚成立了‘国际安全区’，专门用来收容战争难民。”他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用红笔画出的那个圈，继续说，“根据美国中立的原则，我们这个医院不能再收容中国伤兵了，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可是，院长，你让这些伤兵上哪儿去，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院长大人，你这样做是不是有违基督教的博爱精神？”“你还讲不讲人道主义！”……医院的工作人员群情激奋，纷纷指责起乔治院长来。“各位同仁，请安静，请听我说。”乔治大声说，“我很理解各位的心情，这些伤兵不仅是你们的同胞，而且也是我的病人。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这是美国大使馆与日本方面沟通后达成的最好结果了。日本军方表示，如果在美国的医院内发现藏匿有中国军人或武器的话，他们将无法保证这些医院内工作人员的生命安全。我的太太也住在这里，还有你们的美国同行，请各位为他们的处境想一想！”乔治这些话一出口，大家便立即安静下来了。他见大伙不说话了，语气稍微平和了一点：“至于对这些伤兵的安置，我倒是有个办法，如果他们愿意脱下军装，放下武器的话，可以以平民的身份去安全区避一避。现在请各位把我的意思转达给每一个中国伤兵，谢谢！”院长讲话结束后，医护人员就行动起来了。男医生拿来了自己多余的衣服，女护士则拿来了丈夫的外衣外裤，再加上医院的病号服，这样勉强凑上了数。伤兵们把棉军衣的外套脱去，换上了平民的服装。重伤员由医护人员抬着，轻伤员则被搀着向安全区走去。虎子和曹学员抬着那个断了双腿的少校，也加入了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安全区”并没有明确的大门，只有几杆立在道路上的界旗模棱两可地划分着“安全”或“不安全”的地界。在进入安全区的路口有几个戴着红十字袖箍的警察在维持秩序。成千上万的难民向这边的路口挤过来，小孩的哭喊声、爹妈的呼唤声、老人的哀叹声在安全区上空奏出了一曲悲怆的咏叹调。忽然一个粗鲁的叫骂声把虎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谁敢下老子的枪，有种去下日本人的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