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十四十四虎子循声音一看，一个左臂吊着绑带，满脸胡子拉茬的中年军人正和几个维持秩序的安全区警察相互推搡着，他的右手努力护着别在腰间的那支驳壳枪。虎子之所以认出他是军人，是因为虽然他身上已经穿上了病员的号服，但头上还带着军帽。“看这人的腿脚倒都还利索，虽然是挂了彩，但也是轻伤，还不至于伤到非撤下来不可的程度。况且还让他‘溜’进了教会医院。”虎子正想着事，“啪”一声清脆的枪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周围的人尖叫着，像炸了锅似的四散开去。虎子一看，那军人正挥舞着驳壳枪，枪口朝着天，嘴里正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谁在开枪！”乔治院长不知啥时候从安全区内跑了出来，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种女人。警察们见了他们连忙毕恭毕敬地说：“乔治院长，魏特琳女士，这位军人想把武器带进安全区，我们不让他带，所以才发生了一些冲突。”乔治把目光转向那军人，那军人的目光和它相碰了一下便有意无意地躲开了。在好心收留并医治他和他那些伤兵弟兄的美国院长面前，他觉得自己的做法确实有些自欺欺人，甚至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有些惭愧——既然已经答应乔治院长成为“平民”了，那为什么还要带着枪呢？寒风撩起他那件病号服的衣角，露出了里面蓝灰色的军装下摆。乔治为他整了整缩在脖子里的军衣衣领，领章上的标志告诉他这是个中校：“为什么要携带武器进入安全区？”“因为武器能保障我的生命！”“可是如果因为你的武器而让我们无法保障安全区内其他平民的生命呢？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些自私吗？”“你以为放下武器，这些平民的生命就有保障吗？你以为放下武器日本人就会不杀我们吗？”“可是之前，你和你的士兵在战场上为什么不好好拿着武器去保障这些无辜平民的生命呢？又为什么不拿着武器去阻止日本人屠杀你们的士兵呢？”中校哑了。沉默许久后，他才把枪扔到地上，然后挥了挥手，他身后十几个伤兵才陆陆续续把藏在身上的各种武器扔了出来，有手枪、子弹带、手榴弹、刺刀……“中校先生，请脱下你的军外套和军帽！”中校缓缓地脱下军装，摘下军帽，当乔治要拿走他军帽的时候，他一把挡住乔治的手，恳切地说：“能允许我留下那上面的帽徽吗？”“为什么？”“它会让我时刻记得我的祖国没有亡，也不会亡！”乔治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还是把它交给我吧，为了让你和你的同胞能活着看到你的祖国重获自由和解放。”虎子和曹学员也被搜了身，警察从他们身上搜走了他们所有的武器——四枚手榴弹，两支步枪和若干子弹。最后乔治对警察吩咐道：“把武器都扔到秦淮河里去，把军装集中起来烧掉，别让日本人找到任何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