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十五十五虎子终究没让警察“搜”去他身上最后一样表明他身份的东西——那身军服。这是他再三向他们解释，并保证帮医院安置完伤员后便立刻离开安全区，绝不在里面逗留后才得以保留下来的。说实在的，武器被搜走后，他已经觉得像丢了半条命，要是再被“脱”去军装，那他真是觉得连“魂”都要丢了。一个军人，要是没了“军魂”，那他还战斗什么呢，干脆“投降”算了，就像那个满脸大胡子的中校，当他扔掉武器，脱下军装，被彻底“平民”化后，他就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一点轻伤就下火线，这和逃兵有啥区别？虎子和曹学员一离开安全区，身后便传来了警察杂沓的脚步声，他们又在检查安全区的“安全问题”了，这是他们的职责，就是确保安全区严格的“非军事化”，严格得没有一个“军人”，没有一枪一弹，甚至没有一缕硝烟。他俩回到医院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乔治院长正带着医护人员“查房”，以确保病房内不留有伤兵的任何一丝痕迹，例如带血的绑腿、肮脏的军帽、丢弃的军用水壶或子弹带……望着空荡荡的病房，乔治惆怅地叹了口气，苦笑着对他身边的医护人员说：“没有了病人的医院还叫什么医院呢？倒还不如改作修道院或是教堂算了！”一个胆大的医生回了一句：“可是，院长，这是您下令这么做的。”“如果换了是您呢，先生，您站在我的位置上会怎么做呢？面对这么多手无寸铁，需要保护的你的同仁！”乔治想都没想就顶了回去，好像他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词，既像是在推卸责任又像是在承担责任。“如果没有其他事，大家还是散了吧。”乔治的目光扫了大伙一眼，突然发现了两个穿军装的家伙，他似乎认出他们来了：“这两位军人先生，谢谢你们多日来的帮忙，我很抱歉，现在是你们离开医院的时候了！”虎子和曹学员知道他是在说他俩，便转身要走，不想被马太太拦住了，她拿出了一把钥匙：“看来医院你们暂时不能呆了，这是我家的钥匙，现在反正空着没人，你俩暂时住那儿吧！”“马太太，那你呢？”虎子问。“我暂时还住医院吧，这毕竟是美国人开的医院，相对其他地方来说要安全一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伤兵已经得到了安置，你准备啥时候离开南京？”“我……条件允许的时候我自然会走。”“不行，马大哥临终的遗言是让你好好把孩子带大，如果我无法保护你活着离开南京，那我怎么对得起他的救命之恩，他九泉之下又岂能瞑目呢？”虎子见马太太有些犹豫，便急不可待地把话一古脑儿全说了出来，“我离开部队时，我们团长交给我的任务是把你们母子俩安全护出南京，如果你不走，即便我回去了，见了团长，也无法交代。”“那……”马太太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有些语塞。“要走，咱们仨一块走！”虎子斩钉截铁地说。“那，好吧，你们先在我家住着，等明天看情势再说。”虎子见马太太答应了，便放下心来。他和曹学员与马太太告别后，便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