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吴节就知道嘉靖皇帝是一个很八卦的人,只不过他是君王,在外臣面前要做出一副端庄威严之状。也只有在吴节、陆炳、黄锦、陈洪这中亲近之人身边,才会真性流露。这一点,从刚才对吴节和陆家三小姐的私情的好奇上就能看出来。吴节也没想到他已经悄悄地走进人群里看热闹。其实,先前锦衣卫的快马一到,吴节和嘉靖在树林里也已经看到了。吴节也知道这群人绝对是陆家派人抓自己的,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忠心护主模样,将嘉靖牢牢地护在身边,低声道:“陛下快走,臣出去看看是何情形。”“不用。”嘉靖淡淡道:“有陈洪他们在,乱不了。林子里景物甚好,爱卿再陪朕走走。”说完,就将话题扯到科举上面,又问吴节进士科准备得怎么样了。吴节的一颗心早就飞到外面去了,哪里还有心思扯这个只随口应付,心中却牵挂起家中的连老三父女起来。等到陆炜到来,吴节这才明白这些人确实是陆家人派人捉自己的。自己的私事,闹到皇帝那里去了,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尴尬。吴节急忙对嘉靖皇帝说:“陛下,这是臣的不对,吴节这就出去处理。惊动圣驾,死罪,死罪。”却不想,嘉靖却是一声冷笑:“什么是你的不对,朕身边的人就没有不对的。”这一句倒是让吴节一愣他也没想到皇帝护短护成这样。这个皇帝,一旦喜欢上一个臣子,你就是千好万好。一旦厌恶了,纵有千般优点,也毫无可取之处。嘉靖嘿嘿笑着:“好厉害太常寺的人居然能指挥朕的锦衣亲军,依朕看来,这南北两个衙门都改姓陆好了。好好今天只来了十几人,若再多些,朕倒要去问问陆炳,他儿子究竟想干什么?你出去,让他们都散了朕见不得这股子乱劲。”这一声冷笑显得阴森,吴节这才想起,依靠大明朝的法律任何一百人以上的军队调动二十里以上,都必须执兵部文碟,否则视为谋反,可就地格杀。还好陆二老爷只带了十几个人过来,否则事情就大了。锦衣卫这个机构乃是皇帝亲军,只归皇帝一人统领此举无疑是犯了嘉靖大忌讳。若不是看在陆炳这个发小的面子上,换其他人,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吴节没心思去考虑陆二老爷的命运,毕竟是自己私事,闹大了丢人,就急忙走过去让大家都散了。可陆二老爷一见到吴节立即就冲上去抓住了他的领子,准备直接拿下,找个僻静的地方细细拷问自家女儿的下落。如此一番纠缠,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跑过来看热闹了。陆二老爷可是认识皇帝的,在以前就任太常寺少卿时,陆炳本对他这个文官出身形儿子寄以厚望,有心利用自己在皇帝那里的荣宠大力扶持。因此,就在皇帝那里请了恩旨有亲自带这个陆炜去西苑谢恩。无奈,后来这个儿子实在不争气,在这个位置上一干五六年,也没干出个名堂来。到这个时候,陆炳才无奈地发现这个陆炜表面上看起来儒雅温和,像个士大夫,其实也是个不成器的,遂死了这个念头。也就是在那是,陆二老爷记住了皇帝的模样。一看到皇帝,陆二老爷脑袋里“嗡!”的一声,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颤声喊:“臣陆炜,惊动圣驾,罪该万死!”他终于明白过来,万岁爷笃信道教,今日肯定是来北顶娘娘庙烧香的。所以,太监们这才都穿着道袍的。“啊,你是皇帝!”蛾子吓得跳了起来,张着嘴巴用手指着嘉靖,满脸震撼。陈洪大惊:“蛾子,还不跪下拜见万岁!”“免了。”嘉靖好象很高兴看到蛾子这副震惊的表情,一挥长袖,笑道:“朕是大明朝的天子,不是神仙,你失望了。”“不不,比神仙还厉害。天子天子,老天爷的儿子,是不是比神仙还凶?”蛾子急忙跪了下去,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蛾子拜见比神仙更凶的天子爷!”嘉靖被她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有点意思,起来吧。吴节,随朕走吧!”说完,就转身进了道观。这里位于官道旁边,人也多,若百姓们看到,也不成体统。一行人当下簇拥着皇帝朝里面走去,只剩陆二老爷一人跪在地上,将脸深深地埋在雪地上。陈洪最后离开,临走时,他低下头在陆二老爷耳边阴森森地道:“陆大人,你刚才不是在问咱家,什么品级,又在哪个衙门任职,你的官长又是谁吗?且同你说清楚,你也听好了。没错,咱家品级低,只是个从四品,哎,陆大人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呀!我在司礼监做秉笔太监,官长叫黄锦,也不是什么管事牌子。对了,我还是东缉事厂的掌印太监,不属于十三衙门。哎,就是皇上万岁老人家手里的一条走狗,怎比得上大人的威风。我叫陈洪。”“啊,陈厂主。”陆二老爷身体颤得厉害,头上的汗水淋漓落下。他的脸还伏在雪地上,但雪已经被体温融化,稀泥沾了一脸。“陈公公……可是要捉陆炜回东厂问罪吗?陆炜惊动圣驾,罪在不赦,愿伏法。但乞能带一带信回家里去,同家人说一声。”“哧,你还想让陆公来救命啊!”陈洪冷冷一笑,尖着嗓子道:“没错,以陆公的圣眷,你陆炜在这里跪上半个时辰就可以回家了。不过,万岁爷是个跳脱的性子,对俗事也不关心,或许,他老人家等下在里面烧香拜神,一高兴,将你这岔给忘记了也说不一定。你就在这里跪着吧,什么时候万岁爷让你回去了,才能走。”他刚才被陆炜得罪到极点,心中已经起了杀念。这么冷的天,寻常人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只怕就要被冻得僵了。今日无论如何得让陆炜在这里多跪些时辰,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运气了。若被冻死陆炳也怪不到咱家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