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很简单,吴节只微一沉吟就想明白其中关节。这两年东南军事因为有了厘金制度,免去了一大笔军费开支。按说,国家财政因为能够喘一口气才对。可因为户部往年的积欠实在太多,一旦手头松动,官员们自然想着尽快将自己任内遗留的亏空尽快弥补下来。而以前的财政赤字实在太多,补不胜补,节余下的部分撒出去,连个涟漪都没起,就消失不见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在没有实行纸钞制度的古代,国家一旦财政恶化,根本就没办法用大量印刷钞票,发行国债来度过难过。而且,古人也不习惯背着大量债务过日子的习惯。一有钱,第一时间就想着还债,却没想到,在现代社会,又有哪个国家不欠债务?美国强大吧,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可欠下的债务平摊在每个人头上,达三万美圆之巨。人家不一样过得上好,遇到难关是,印钞机一开,借就是了。子吃卯粮,滚雪球一样滚下去就是。日本的经济发达吧,世界第三大经济体。可欠下的国债却是GDP的两倍,也没见他们崩溃。至于天朝的四万亿……哈哈,今天的天气不错!减少了一大笔好军费开支之后,其实,明朝的财政并没能因此松一口气。而且,以前每年几百万两的军费也多是亏空和拆借而来的。没有这笔支出,也不过是少借一点罢了。可皇帝并不知道啊,心中却琢磨着,朕今天少了这一笔军费,等于一下子多出了五百万两银子可用。好,干脆搞两个国家工程,修宫观。户部,拿钱来。于是,国库一下子被掏空了。而在京官员的薪水也没钱可发。正好海瑞一上书,这下子好了,被有心人利用串联,一时间,上折子骂皇帝的声音不绝于耳,喊出让皇帝去当太上皇的话来。这分明就是景王一系搞得鬼。要知道古来的皇帝对权力一物看得极紧,在皇权面前可没有什么父子亲情可讲,只要有人对自己的皇帝位置发出挑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果这事不好好处理,以嘉靖的性子,只怕裕王要糟。这事在真实的历史上也发生过,海瑞上书可是明朝历史上的一次著名事件。不过,这也不过是他海大人的个人行为,惹恼了皇帝,被关在天牢里,知道嘉靖死后才被放了出来。可这一次因为景王在京,竟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变成了要让嘉靖退位的檄文。黄锦听吴节这么说,点了点头:“应该是了,正因为这事实在太乱,让人心中戒惧,我这才忍不住帮海瑞说了几句好话,尽量将此大事化小,却不想触怒了万岁,被拿下来了。”他面上带着一丝焦急:“士贞,事情紧急,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裕王府的人?”吴节心中一震,久久沉默。黄锦摇头:“我真是老糊涂了,本不该问这种问题的……为国家计算,士贞,你可有法子平息此事?”吴节苦笑:“黄公,吴节离开京城大半年,刚回来不到一天,如今是两眼一抹黑,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又说了几句话,吴节突然想起一事:“黄公,这个陈洪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当初吴节同他也颇谈得来。怎么突然对黄公你下起了死手,还有,这次回西苑,里里外外都换成了他的人不说,对吴节也非常不客气。”黄锦面上微微变色:“我怀疑这个黄锦同景王有了勾结。”吴节:“不会吧,陈洪好好的东厂都督做着。而裕王将来接位乃是众望所归,他怎么反去烧景王这口冷灶,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他还年轻,最好是什么也不做。黄公你年事已高,将来的掌印太监还不是他的?”黄锦摇头:“他这辈子是做不成掌印太监的,而这人权力欲极大,搞不好会挺而走险。”吴节大奇:“吴节不明白。”“从古到今,又东厂都督最后做成掌印太监的吗?”黄锦轻轻一笑。吴节立即明白过来,东厂的权力是大得惊人,可平日里办的案子多了,可谓是仇人满天下。而作掌印太监,手握批红大权,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类似于宰相。宰相肚里能撑船,并不需要你有太大的才能,关键是要有人格魅力,要能承上启下,沟通协调左右。再说,做久了特务头子,知道的机密实在太多,更不可能放在关键位置上去。这也是官场的一个潜规则。吴节一拍额头,心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他曾经还想过请富裕王以掌印太监一职笼络陈洪,看来,这事根本就不现实。还好没来得及去见富裕王,否则还真要闹笑话了。黄锦:“就在前阵子,宛平雪灾,冻死十几人,数前流民进了北京城。就有官员上折子辱骂陛下,万岁也没客气,直接让陈洪用廷杖将其打死。陛下当时就说过一句话‘这事让陈洪去办最合适,,估计就是这句话绝了陈洪等着接掌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念头,呵呵,掌印太监手头可不能粘士人和文官的血……这才同景王勾结在一起。这天底下能够给他这个职位的,只有野心勃勃的景王了。”吴节点头:“应该是这样的,这事陈洪的动机有了,他也有这个能力。”心中有些紧张,既然陈洪掌握这宫禁,又投靠了景王,将来嘉靖若去世,这事情就麻烦了。正说着话,突然间,就有一个太监远远地跑过来,对这守在这里的其他太监喊:“快来,快来,干爹有名,都带着家伙去新华门,有一百多个官员来……来……集体上疏……说是要向朝廷讨要薪水,并恳请万岁释放海瑞。”吴节和黄锦同时色变,这事闹得越发地大起来。从来只听说过民工讨被拖欠的工资的,却没想到有这么多官员来要俸禄。而且还打着为海瑞喊冤的旗号。再发展下去,只怕连让皇帝逊位的话也能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