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中鸦雀无声,徐毅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双眼喷火,望着下面跪着的孔庆西、常乐等人,他自从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恼火过,甚至连当初那个焦猛要杀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恨过,可今天他实在是怒了,进入议事厅之后,坐在太师椅上便一句话没说,就这么瞪着孔庆西等人。孔庆西和常乐等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低头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们自己也知道没有能完成徐毅交给他们的任务,将这里搞得是一团糟,他们更知道徐毅对这里的期望有多大,虽然一肚子委屈,但也不敢辩解,等着徐毅发落。随同徐毅前来的贾钱、高旭等人都侍立在大厅两侧,说实在的,今天来到这里,连他们也都大吃了一惊,这里比起独龙岛那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同样是徐毅治下的两个地方,一个井然有序,一个杂乱无章,这样的情况任何人都会产生出极大的心理落差的,但他们却没有徐毅的那种愤怒情绪,而是纷纷在内心中思量为何会出现了这种状况。徐毅努力的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在心中为下面跪着的孔庆西等人寻找着各种借口,渐渐的他也开始从刚才的那种震怒之中冷静了下来,任何事情发生都会有客观情况出现,他现在经过这将近三年时间的历练之后,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浮躁,更多了一些沉稳,所以他虽然刚才怒火冲天。却一直没有爆发出来,在没有彻底了解事情的原委的时候,他不能擅自发火,以免错怪了自己这些弟兄们。让人感到凉心,独龙岛能发展到当前这种状况。可以说全都靠地是上下一心,才得到的这种结果,想到这里之后,徐毅暂时还是压制住了怒火,深呼吸了几下之后,对着孔庆西他们说道:“你们自己给我解释一下这里为何到了如此地步好了!是你们的错我会惩处你们,不是你们的错地话,我也不会错怪你们!”听到了徐毅说话之后,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徐毅能如此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便说明他现在确实有过人之处,大厅中原来压抑地气氛随着徐毅的说话,也稍稍缓和了一些。孔庆西听徐毅发话之后,满脸羞愧的答道:“这种情况确实怪我,去年大当家您离开之后,我带着弟兄们便开始做起了接收移民的准备。搭建了不少房屋,又在寨子外面伐木烧荒,不久之后,王峰便开始逐步的从福建路那里转送过来了一些流民。开始时候还好,这些流民到了这里之后,我们给他们提供房屋,并且给他们每人划定出了二十亩荒地,并支持他们了一些农具等物,令其在寨子外面耕作,一切基本都是按照大当家预料的那样发展。我们还跟破桑部落建立了不错的联系。并支援他们一批兵器,使他们不再干扰我们的伐木等事。还主动前来同我们交易一些东西,寨子的发展可以说是按部就班,没有出什么乱子,可是随着转运过来地流民越来越多,我们于是便有些忙乱了起来,特别是到了年后,王峰那里还有水猫大哥他们逐渐加大了转运流民以及倭人奴隶之后,这里便渐渐的开始显露出了一些问题。随着先期我们放火烧荒整理出来的土地分发完之后,更多的流民到来,我们可以分配的土地越来越少,开荒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而且朝着离寨子更远的地方发展,渐渐地受到了地形的影响,附近的平地越来越少,而且我们搭建房屋的数量开始跟不上转运过来地流民的数量,于是我们便放慢了开荒的事情,多加派人手伐木建房,想着能给继续到来的流民准备住处,可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大批北方的流民从扬州发运过来之后,这里便开始乱套了起来,北人不习惯这里的生活,而且大多不会耕种水田,更不会种稻子之类的东西,加上空地不多,我们便先将能腾出地空地交给那些南方过来地流民耕作,这些北人又因为生活习惯和南人不同,在寨子外面不时的发生冲突,甚至聚众持械群殴争夺土地,我们不断地进行弹压,可随着北人来的越来越多,我们也渐渐有些压制不住,考虑到减少他们的争斗,我们便又把北人留在了寨子里面,结果这里的人是越来越多,以至于成了现在的摸样。还有就是属下等人也不善于处理这些事务,慢慢的便开始和这些北方来的流民形成了一些积怨,加上先期这里储备的粮食布匹等物渐渐缺少,王峰也想了不少办法,可还是有些供不上他们的消耗,不得已下,我们才限量供应饭食,以至于他们的不满越积越多,才会在今天拦下大当家您告状!这些都是属下的错,还望大当家责罚我一人便是!”而常乐也赶紧在一旁替孔庆西说道:“属下没有帮到孔兄什么忙,有负大当家重托,当前这种情况,常乐也有责任,望大当家不要全都怪罪孔兄一人,责罚的话,也有常乐一份!”听完了孔庆西的话之后,徐毅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当前这种状况的发生,可以说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的,因为过年的时候,他对水猫王峰等人吩咐过,要尽量多弄一些人到这里,自己也跑到河北一带让李家大肆为他收容难民,可以说都是他一厢情愿的事情,完全没有顾及到孔庆西这里是否承受得了,他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只是把一切事情都想当然了一些,听过了孔庆西的解释之后,他才知道大批流民的安置,绝非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这种情况放在他身上恐怕也不见得就比孔庆西他们做的好到什么地方去,想到这里之后,他赶紧起身来到孔庆西等人的面前。双手将孔庆西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又拉起了一旁跪着的常乐,满脸愧色地说道:“你们赶紧起来,这个事情我已经明白了原因了!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吧!”而一旁站着的贾钱等人听完孔庆西他们的话之后,也都暗暗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个孔庆西和常乐二人也算是尽力了,而且两个人争先承担罪责,也都算是条汉子,于是再也不敢轻视他们二人,反倒感到很是钦佩他们,现在看到徐毅的怒气大消,起身搀起他们,于是大家不由也都替他们二人松了口气。徐毅拉起他们之后。忽然想到自从下船到现在只顾着说话生气了,还没有给孔庆西他们引荐贾钱等人,于是赶紧为他们引荐了一番,让他们相互都认识了一下,孔庆西一听他们地身份,也立即大喜过望,觉得肩膀上的担子立即松下来了不少。说实在地,他自己通过这段时间的事情,也明白了自己绝非那种善于处理政务的人选,倒还不如干他的老本行。出海行船更能发挥他的强项。当他们寒暄过之后,徐毅让众人落座,自己站在大厅之中,面带愧色的说道:“刚才是我错怪了孔兄你们了,这个事情实在怪不得你们什么,完全是我忽视了这个事情的难度,只想着赶紧增加这里的人手。而没有顾及这里你们的承受能力。这个错由我来承担,你们已经辛苦了!就不要再如此自责了。我作为大当家,万事没有考虑妥当,让你们受苦不说,还令你们受了委屈,我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请你们多多原谅!”说着徐毅对孔庆西他们深施一礼。徐毅地道歉让孔庆西常乐他们顿时闹了一个手忙脚乱,热泪盈眶的赶紧起身给徐毅施礼,两个人险一险没有哭出来,这段时间他们两个确实是费尽了心力,几乎连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可不但没有把事情弄好,反倒是越来越糟,才不得已对徐毅发去了求助信,心中即是惭愧,也有些委屈,现在徐毅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的难处,并当面向他们道歉,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值了。对于徐毅的这个道歉,也同时感动了一旁的贾钱、杨再兴、高俊等人,他们又在徐毅身上看到了一个人性的亮点,为上位者,不怕出错,而是怕出了错却不知反省,有功劳全是自己的,有错全是下面人地,这样的人是不值得追随的,而徐毅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种人,是自己的错就是自己地错,毫不遮掩的说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绝不推脱,这种人如果说世间并不少见的话,那么一旦人登上高位,在拥有这种勇气的人就实在是少之又少了,几个人各自暗自琢磨着,脸上的敬色反而又多了几分。当徐毅等人再次各自归位之后,徐毅挥手说道:“既然已经出错了,现在我们切不要再讨论是谁的责任了,而且这个责任也只能由我来承担,我们现在需要考虑地是如何解决眼下地这些问题,我想问一下,经过这段世间之后,鸡笼寨到底已经聚集了多少流民了呢?这个数字你们可大致统计过吗?”常乐立即起身答道:“这个我一直都在统计,截止今天,这里已经到了流民一万两千户大约四万七千多人,不包括水猫他们在北方掳来的倭奴,另外还有男女倭奴共三千多人,今天随大当家您送过来地那些倭奴不包含在内!”徐毅听到这个数字还真是吓了一跳,他这段时间没有怎么关注这里的情况,自己以为鸡笼寨这边至多能有一两万人就不错了,可没有想到实际数字比我预料的居然多了一倍,这就更难怪这里会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了,独龙岛即便人数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一万多人,管理起来比这里可是方便多了,徐毅小汗了一把,微微尴尬的说道:“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多了!那南北流民各占多少比例你大致清楚吗?”常乐接着说道:“清楚,这段时间扬州那边一刻不停的朝这边运送北方的难民,现在南方的流民大约占有六成,北边的大致占四成!而且随着扬州那边的转运,北方人将会越来越多。”徐毅点了点头,这个王峰这一年还真没有闲着,居然不知不觉的弄来了这么多流民,看来他真是在这方面下了大力气了,接着他又问道:“你们说这里荒地不够分配,我很想知道一下原因,外面不是大片的荒地,为何要说荒地不够分配呢?”这次孔庆西站起来答道:“大当家可能有些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属下来这里之后,便发现此地气候十分适合种植稻子,外面荒地看似不少,可鸡笼寨外面多为丘陵山地,而且这里的地势起伏不定,真正适于耕作的土地实际上并不多,我们已经将方圆几十里的地发放都看过了,能开荒种地的荒地我们基本就利用上了,还有就是这里树林茂密,林地一时半会也清理不出来,所以才会开始闹地荒了!”徐毅忽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台湾岛从地形来说本来就属于多山地丘陵的地形,虽然以前没有来过这里,但地理课本上却说过这些,台湾的山地丘陵占台湾岛总面积三分之二,而且躲在东北一带,整体上呈现出东高西低的态势,台湾的平原大多集中在面朝大陆方向的西面,而自己却傻乎乎的在这个建寨,而且还没有想起来这一点,就大批开始朝这边移民,还想将这一带开发成他们的粮食基地,这不是在自己开自己的玩笑吗?徐毅猛然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恨不得掴自己个耳光,自己开始还怪罪孔庆西他们,其实最该挨抽的还是他自己,这是他给孔庆西他们出了一个大难题,换成谁都好不到哪儿去!说白了,选在鸡笼寨这里建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当初他们都只看重了这里的港湾,根本就没有想那么远,徐毅这个后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