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将军,降了吧,大清兵马已经是十面包围,你们这些残兵败将跑不出去了!你若降了,我家陛下就如待三顺王那样待你,宝马金刀,荣华富贵,陛下愿与将军共享。”宣府总兵杨国柱手中拿着大刀,骑在马上茫然四顾,却不知去路何在。大军被困在松山城中已经有十几天了,局面愈发的困顿,粮食虽然暂时不缺,却也没法补充,眼见着清军在城外掘得重壕,立出坚壁,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军心眼目下也是浮动异常。若是等清军立起重城来,那更是脱逃无望,为今之计,也只有趁着围城工事还未做得周全,提前突围一条路可走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这一只兵,已经是朝廷敲骨吸髓,天高三尺才勉强拼凑起来的,不用指望有什么援军了,就算有些微的援军,也不过就是左良玉之类的豆腐兵,济得甚用。杨国柱、曹变蛟、王廷臣三名总兵并没有跟着其他五位总兵一起溃逃,而是率队跟着洪承畴一起进入了松山城。逃出去的五名总兵,除吴三桂和王朴侥幸逃脱之外,其余的几位都是在乱军中死于非命。倒是那监军张若麒,一个文弱书生,平时大言灿灿,在这种生死关头,倒真配得上“智勇双全”这个考语,他一头躲在渔船之中,居然还让生生的逃出了战场。松山堡本就是个千户所的配置,方圆不过四五里,眼下里几万大军被围在城中,这么拥挤窘迫,也是死路一条,外无必救之兵,内则自然没有必守之城。洪承畴所能作的也就是组织军队突围。可面对城外的优势清军,大伙反复揣摩磋商,却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清军野战历来有优势,更何况眼下清军兵多。迫不得已。宣府总兵精选了三千精骑准备突出,谁成想,刚刚出城不到一里,还是被清军重重围困。杨国柱和他的手下亲兵们都是明白,恐怕这一次不会善了了。听到清军的呼喊,护卫在杨国柱身边的亲兵和部将都是回头看他,杨国柱心里明白,在这必死地境地之中,对方给出一条活路,手下们都是有些心动。宣府总兵杨国柱苦笑几声。伸手一抹脸上的汗水,还有那些溅射在脸上的血液。开口涩声的说道:“这地方老子听说过,老子的哥哥和侄子都是战死在这里,你们要降就降了吧,老子不作投降地将军。”说完话,杨国柱催动坐骑,大喝一声。挥舞大刀朝着当面清军人数最多的地方冲去,跟在他身边的亲兵家将稍微沉默,也都是同声呐喊,跟在这宣府总兵的身后一同冲了上去。对面的清军此刻已经是肃清了基本的抵抗,好整以暇的看着杨国柱和手下势如疯虎的冲了过来,最前面几排都是已经张弓搭箭的弓手,还有调发来的朝鲜火铳手。那些在阵中盯着宣府总兵冲来地满清头目都是在那里嘻嘻哈哈。显得非常的轻松,一名参领看见冲进射程之中,大声地吆喝了句。一阵炒豆似的枪声突然蹦了出来,几百支箭也是离弦而出,在半空中带出急促的尖啸,杨国柱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阵喷射的血雨。红色的战袍,却渐渐地变成了红色。那却是箭翎的颜色。枪声停止,箭雨停歇,对面冲来的宣府总兵杨国柱和他亲兵手下,都是倒在了地上,那些还没有死透的人和马,在地上不停的**着,流淌着的鲜血,慢慢的汇成小溪,小溪再慢慢地融成了河,再慢慢的渗入了大地,慢慢的染红了那一片大地。在松山城头望楼上的洪承畴,能看见杨国柱这几千精骑好像是投入江河中的一颗石子,虽然迸溅出一点水花,可转眼间,水面变得安静下来,仿佛亘古以来都没有变化一样,这几千突围的骑兵居然是没有起到一点地作用。才不过是几天地光景,原本威猛的洪承畴胡须上已经是许多白色,看着也憔悴了很多,杨国柱失陷在乱军之中,他心中自然是痛惜,可能做地也仅仅只能是痛惜了,边上的曹变蛟狠狠的用手拍了下墙头,低声骂了一句,极为的不甘。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洪承畴茫然四顾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无奈的长叹一声,颓然的说道:“曹将军,本督来蓟辽之后,也听到辽镇的军将谈过,说这鞑虏擅长野地浪战,不可力敌,但却不讲究什么行伍,有如野兽一般,遇上我大兵坚阵,总有些无所适从。但从这次双方接战开始,鞑虏挖掘壕沟,修建矮墙都是极为的精当神速,星夜之间就掘壕断掉了我军的后路,现在掘重围围我松山又是这般的严谨。而且军队进退之间法度森严部伍严谨,这分明已经是有了章法,今后大明怕是多灾多难了。”“轰!”的又是一声闷响传来,这次的声响距离他们站立的地方可近了许多,从城头上猫着腰跑来一名军官,急忙的喊道:“两位大人,快些下城暂避,鞑子试炮了。”洪承畴惨笑几声,缓缓的说道:“鞑子对火器的使用也不比我大明的官兵差多少,这天下……”曹变蛟略微搀扶着洪承畴,两人一同朝着城下走去,被洪承畴的这些话说的他心中也是郁闷之极,但他却能猜到满清鞑虏的兵马为什么变得这么有章法,肯定和孔有德、尚可喜这些投降鞑虏的混蛋脱不开干系,这火器的使用,很有可能操炮的就是汉军八旗。自从那老奴暴毙,洪太袭位以来,这鞑子的政事和兵事都日渐的精严,又招揽大明的这些叛将,礼贤下士,势力越发的大了,当初的疥癣之疾。如今可就成了心腹之患了。曹变蛟恨恨地一拳砸在城墙之上,再狠狠的在墙上拧了一圈,他恨啊,他恨啊,当时自己明明已经杀到了那洪太的面前。他的侍卫都跑了啊,都跑了啊,为什么,为什么,只差那一刀了,自己就可以斩杀那贼酋了。可惜啊可惜啊,天不助我也。在对面的清军大营之中,心情自然与松山城中是完全对立地两面,中央的大帐一片欢声笑语,这些满清的亲王、贝勒。统兵的都统们,脸上都是轻松的神色。^^“请陛下放心。锦州城被咱们围的严严实实,听说那祖大寿已经在城中吃人了,支撑不了太久。”一名服色华贵的中年武将在军帐中恭恭敬敬的禀报说道,看他的袍服却是满清和硕亲王服色,这可是满清八旗中贵族的最高等级了,能让他这么恭敬地。自然也就没有其他人了。一名细眉细眼,看上去温和可亲,让人不自觉觉得信任的胖大汉子正坐在上首,手中拿着个白毛巾捂住口鼻,闷声笑着说道:“济尔哈朗,你做事稳重,历来行兵打仗。都是细致妥帖,朕是放心地,锦州和松山这两处,只要是牢牢困住,大明的北面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能打仗的兵马了。咱们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在这周围反复打仗。这松山也是来了多少次了。这一次朕起倾国之兵,总算是能把这天下之事做个了局。”能在这亲贵大将扎堆的营帐里这么说话的人。当然只有皇太极,大金国的天聪汗,大清朝地英明睿智,带领着大家从苦难中奋起,以小搏大,开国建基的崇德皇帝陛下。前几年的皇太极还颇为的健壮,可现在的他,却显得憔悴了不少,就算是和这些大将说话的时候,也是拿着毛巾捂住口鼻。此番陛下英明,诸亲王神勇,大家戮力为国,大破明军最后的精兵强将,营外地那些清军将领都是轻松愉快若不是军纪森严,早都是顾不得需要要且歌且舞了。可在这军帐之中,这些最顶尖的贵戚大将,却是人人都是神色凝重,不时的看着皇太极的脸色,而几名侍卫和医官一直是站在皇太极的身后。说完这句话之后,皇太极缓了口气,把毛巾递给身边的侍从,立刻有一位侍从拿着新毛巾送了上去,换下来地这块毛巾,已经是血红一片。边上站着地一名年轻人看着这毛巾,说话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哭腔,上前几步急忙地说道:“皇阿玛,这里有儿臣们在就好,皇阿玛龙体要紧,你身体安康才是咱们大清国最大的事情,您还是回沈阳去慢慢调养吧,这些许收尾的小事,儿臣们一定妥妥贴贴的办好,不敢劳您老人家伤身。”皇太极疲惫的笑笑,摆摆手,强打着精神开口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不过是血气盛,鼻血流个不停而已,这可是因为你皇阿玛身体健旺,病人怎么可能像阿玛这样血气旺盛。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娘们一样。豪格,你也是掌旗的大臣了,下面大大小小那么多人,眼睛都盯着你,你也要拿出个亲王贝勒的气魄来。”郑亲王济尔哈朗已经是站到了一边,敛着眼眉,好像没听到一样。他是努尔哈赤的弟弟,苏尔哈赤的儿子,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的弟弟,父兄都已经被圈禁而死,而他还活着,一是靠了父兄拼命撇清他,二就是靠了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这三不真言。皇太极用干净手巾捂住口鼻,眼睛没有看军帐中那些亲王大将,视线却通过军帐门口望了出去,在他这个位置,隐约能看见松山城的一个轮廓,皇太极定睛看了半响,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这营帐中所有军将,含糊不清的喃喃说道:“等锦州和松山城开了,大事也差不多就确定,这天命果然是在我大清……”下面的济尔哈朗、豪格、多尔衮等人都是非常的知趣,听见这句话,刚要齐声的恭贺颂圣,外面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众人都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一身功名也都是来自马上,都是精于弓马,自然知道这马蹄声是朝着大帐的方向过来。人人心中都是一凛,心想莫非那里有什么大事发生,要用这等急促的送信法子,难道是锦州出了变故,还是山海关方向又有强军来援?大军虽强。可毕竟是空国而来,陛下可是举国搜罗,十四岁以上,七十岁以下地丁男都被搜罗起来从征。这么极限的动员,不可能维持太久,所以现在正在把那些年龄太大太小的兵丁都遣送回去,眼下要出什么变故,虽然不会影响大局,可也会手忙脚乱。正如众人预料,马蹄声在军帐外停下。一名轻骑急匆匆的军帐内走来。这轻骑是个佐领,也就是满语的甲喇额真。这个级别地军将居然是来送信,整个军帐内的人都是紧张异常的盯着,那佐领却是手脚并用的,异常狼狈的半跑半爬的到了御座之前,那佐领乱七八糟的胡乱磕了个头,歪戴着帽子抬起头带着哭腔的说道:“陛下。陛下,宸妃娘娘快不行了……”满军帐的人都是哗然,他们自然知道这“宸妃”在皇太极心中的地位,皇太极更是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震惊之下连手中的毛巾也是掉到了地上,鼻血不断地从鼻孔处流淌下来。把他身上的九龙褂前胸的正龙都燃红了,边上的亲兵想要递过毛巾去擦拭,却被皇太极一把推开。“备马,备马,朕要回沈阳。”皇太极在松山之战的前年就有了这个毛病,情绪一激动就流淌鼻血。到后来。甚至是动作过大,或者是休息不好。也是鼻血流淌不止。知道洪承畴率领十三万大军出关,皇太极率兵急进,六日急行六百里赶到松山和明军对峙,这一路上就是拿着头盔接断续流淌的鼻血,旅途劳顿他地身体也是越来越差了,到了松山接仗,流水一样的军情不停的涌来,传令的兵将也是脚不点地一样的奔走,皇太极身为主帅,自然更不得休息,这身体实在已经到了撑不住的时候了。关外的将近一半兵马溃散,洪承畴和剩下地兵马被围在松山的消息,随着那些溃败回山海关的官兵一起传到了关内。原本以为“攘外必先安内”,流贼是心腹大患,鞑虏不过是疥癣之疾的那些文武重臣,人人目瞪口呆,惊恐异常。原本在山海关的东北还有锦州、松山一系列的堡垒和据点,有足够大地战略缓冲,让满清地兵锋无法到达山海关一代,但这一仗打完之后,明军只能是在山海关一代布置防线,山海关虽说是天下第一关,可这里根本并不是值得信任的防线,再进来,可就是大明地腹心之地眼下要做的就是在山海关一带布置重兵,严密设防,但大明在北直隶、山西、河南一带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调动的兵马了,京营倒是有几万人,可都是无赖闲人组成,根本没有什么战力。说起来,能被调动的兵马也就是山东总兵李孟的胶州营,但八月上旬开始,胶州营的主力已经是集中到了河南归德府一带。七月中,李自成和罗汝才合兵一处,声势大震,傅宗龙收拢了两万多陕西边兵出潼关,与保定总督杨文岳合兵一处,准备和李、罗联军决战。平贼将军左良玉倒是颇为的会拣软柿子捏,直接追击战力最弱的八大王张献忠部进入了湖广一带。四万多官兵大多是疲惫之师,而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联军却再也不是乌合之众,已经是精强无比的善战之兵。七月下旬,双方在汝宁府东的孟家庄大战,这一次,大明的总兵们又是上演了和松山同样的一幕,贺人龙率部先逃,虎大威和李国奇进兵虽然迟缓,但逃跑的时候,却不落于人后,争先恐后的溃散。傅宗龙和杨文岳的联军没有支撑过五天,北直隶的败兵裹挟着杨文岳狼狈逃回了开封城,而傅宗龙则是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联军抓住,斩于阵前。尽管有督抚大将死于乱军之中,但傅宗龙这等高官被活捉然后斩首,这还是第一次,闯军士气大振。坏事传千里。松山的消息已经是传遍了北方,河南毗邻京师,知道消息的速度也是不慢,有传闻说,闯王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以手加额,兴奋异常,眼下的闯军不光是势头凶猛,在北方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克制了。失陷亲藩的罪名,河南开封地文武高官终于是不在乎了,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联军在洛阳、南阳、汝宁三府以及开封南部横行无忌,又有两名亲藩勋贵被杀死,朝廷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是听之任之。现在,能保住一城池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不敢再奢求其他了。李、罗联军中有个奇怪的布置,就是和杨文岳以及傅宗龙两位督抚还有那三位总兵的官兵作战之后。立刻撤回南阳府。整个联军都是按照这个来布置,粮草辎重也都没有长期地储备,本以为是短期的作战,虽想到孟家庄一战结束后,闯王却下令,全军继续向东移动。结果负责军需的高一功却是措手不及,只好手忙脚乱的准备。在四月间围攻开封的战斗之后,李、罗联军一直在回避某些州府,好像是有什么顾忌,但孟家庄之战,更准确的说,是松山的消息传过来之后。李、罗联军终于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孟家庄距离南直隶和归德府最远不过四天的路程,大军短暂休整之后,目标就是这些地方了。已经是有小股的骑兵进入开封府的南部联络当地地流民团伙,并且是侦缉地形,任谁也是知道,闯军就要对归德府采取行动了。黄河北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之外。也就是归德府没有被闯军踏足过。而且归德府号称富有粮草地积储,对于家大业大的闯军来说。打下这个地方正好给自家的兵马补充,而且占据这里,等于是对北直隶和山东都有交通的方便。大军短暂的休整,在闯营之中,书办牛却急匆匆的朝着牛金星地住处跑去,一进屋子,却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在那里读书,自从打破许多城池之后,虏掠来的珍玩书籍,牛金星都有先挑选的权利。加入闯营,牛金星在物质享受上可是要比当举人的时候强太多,看这牛急匆匆的冲进来,牛金星禁不住皱皱眉头,训斥道:“跟你说过几次,而今你也是有身份地位的成*人,怎么老是这般地浮躁,让人看了笑话。”牛喘着粗气,用力的点点头,开口却依然是很急躁,说道:“父亲大人,闯王那边决意进军归德,这件事父亲大人可听说了吗?”牛金星把手上的书卷放下,淡然说道:“这件事为父参与谋划,自然是知道。”听到牛金星这么说,牛唉呀一声,可却不敢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只得是连声说道:“当日儿子作为使者去和恩公会盟,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咱们闯军不入归德府,开封城,其余自为,闯王也是答应了的,怎么今日却突然背弃盟约,这让咱们如何面对恩公,又如何面对天下人。”“荒唐!幼稚!当日结盟是当日,如今是如今,当日间闯王可有如此的声势,当日北直隶可曾如此地空虚,当日罗汝才可曾和闯王合兵!这等两军盟约,都是些权宜之计,若是闯军不如当日,那这盟约自然是要守地,可今日这局面,若是依旧守约,那不是守信,那是迂腐!”牛金星的一番话,好似是一盆凉水,把牛从头到脚地浇下,这年轻人未接触这社会之前,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说相信真善美,相信信用。可这政治之中,勾心斗角,阴险诡谲才是常理,翻脸不认人才是常态,完全是阴暗之事,牛对李孟报着一腔感激之心,而且会盟之事,又是他一力办成的大事,心中下意识的想要维护,但却被这无情的现实击破。“十八孩儿当主神器,十八孩儿当主神器,宋献策的谶词,还真是有几分道理。松山这一败,朝廷在江北几乎没有兵马可用,空虚异常,可闯王的势力却如此的蒸蒸日上,愈来愈势大。莫非真有天命地护佑。”牛金星也是有些感慨,按说那李孟近十万的兵马就不是朝廷的军队了吗,不过在闯营的上下,凡是和胶州营打过交到的,心中下意识地不把李孟的属下当作朝廷的兵马,而是看作独立的势力了。松山之事,在山海关附近开设分号的灵山商行知道后,快马朝着山东急进,路上不停的换马,有两匹马跑死路上。这才是在尽可能快的时间之内,把这个消息送到了山东。这消息迅速的被整理成了文档。并且发给各个有级别阅读这消息的人,李孟和下属的军将也仅仅是痛惜而已,同时,马罡、周扬等文武却在第一时间提出来再次地扩军,眼下胶州营李孟的本部将近两万,马罡、赵能、陈六也有一万五千或者两万地兵丁。而且是刚刚扩军一万。不过得到了松山那边的消息,很多胶州营嫡系的人马心中的想法却不是什么悲戚和恐慌,反倒是觉得颇为的兴奋,相熟的军将们在议论,自己地部队有没有可能派到北直隶镇守,莱党和兖党的文人则是纷纷发文抨击朝政糜烂,说正是因为江南士人把持朝政。才导致有这样历次的大败,火力基本上都是集中在兵部尚书陈新甲身上。实际上,倒也不用山东的这些在野文人抨击,天下士人,朝中百官都是弹劾兵部尚书陈新甲,不过崇祯皇帝却全力的庇护。兵部尚书陈新甲居然官位不倒。这也是异数了。但这个消息在两位特殊人物的那里,反应却明显是不同。老太监刘福来看到这消息之后,默然了半响,看到丫鬟抱来的李宏,这才是笑了出来,祖辈看见孙辈,不管有什么烦恼地事情都是抛到一边,这也是常态。孙传庭那边因为阅读文报的级别提升,这松山之事的消息,自然也是被他知晓,李孟出于某种恶趣味,专门派人去观察孙传庭的反应,孙传庭看后只是长叹一声,就那么坐在书房中,呆呆的坐到天黑。每日间都有专人去给孙传庭送文卷文书,第二天那名亲兵又去送文卷文书的时候,据孙家地家人说,孙传庭在书房呆坐了整整一天一夜,人好像是魔障了一样,早晨起来才喝了点稀饭。那名送文卷地亲兵按照规矩要把这些合订的情报之类亲手交给孙传庭,孙传庭双眼已经是熬地通红,脸色也是青白居多,只是和那亲兵说道:“替老夫带句话给李大人,恭喜了……”自从消息传来,空架子的山东巡抚颜继祖和被软禁的监军太监陈敏都是惊恐万分,倒不是为这大明江山如何的担心,而是北直隶空虚,朝廷恐怕要调山东兵马北上驻防,这李总兵可不是听话的角色。要是又是拖延不从,朝廷不敢动这等统兵大将,那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了。李孟和他手下的班子也是谋划多次,如何避免自己的兵马被调到北直隶,尽管山东和京师的诸位以种种的途径得到了松山之败的消息,但这消息委实是太过惊人,的确要做好方方面面的准备才能放出去。将将进入八月,闯营大军开始缓缓的向东北方向移动,南直隶凤阳府有明朝的大兵驻扎,已经是森严戒备,但闯军的目的不再此,反倒是跨过开封府南部的商水县和陈州,准备进入归德府。南直隶驻扎的官军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是不来犯自家的地盘,那就万事大吉,至于对面的大明疆土如何祸乱,不在自己的防区之中,那就不干自家事了。杨文岳溃逃,傅宗龙被杀,开封府的文武兵将已经是一日三惊,呆在开封城内不敢轻出,闯营大军在开封府南部经过,商水县和陈州都是被攻破,县令和知州被杀,可却没有人敢于支援。田见秀率领三万闯营的兵马缓缓推进,虽然是行动谨慎,可一路上却没有任何的阻拦,,第一战是在归德府和开封府交界处的马厂集。拓城守备贾大山出归德掳掠流民,却和这田见秀率领的闯军前锋遭遇。双方仅仅是小战。田见秀的大军尽管是占据优势,可一接触之后,马上是停止了前进的势头,后退十里,等待后续地部队汇合才继续行动。而贾大山的部队见到敌人的大军。当然也不敢贸然的行动,匆忙的退回了归德府拓城,闯军对自己地行动丝毫没有什么隐瞒,这么庞大的军队,也不能隐藏住自己的行动。马厂集距离归德府拓城县已经是很近,田见秀的闯营前锋有将近四千骑,贾大山出来收拢流民的队伍不过是三千左右的步卒,田见秀追上这支兵马,并且是完全的歼灭掉也是没什么问题。双方接战,贾大山的兵马甚至还吃了点小亏。本以为覆灭在即,可田见秀却不敢继续上前。反倒是收缩部队。这才让归德府的兵马缩了回去,回到拓城县的贾大山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凡是骑马地部下,统统让他打发出去求救。现在的归德府两个屯田田庄,有正规军三个营,武装庄丁以及贾大山自己地人马也能凑起来五千人。但这八千多兵马和李自成、罗汝才的大部分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但田见秀在马厂集和陈州一带,一直是不动,仅仅是小股的骑兵进行侦查和试探,等待闯王率领的大军。田见秀等了五天的时间,归德府所有能动员起来的兵马全部都是囤积到了归德府和开封府地交界处。除却上面所说的那些人马之外,还有归德府以及开封府不少土豪乡绅的所率领的乡勇民壮前来助阵。这些人最多的也就是千人一伙,少的不过是一百多人,都是在地方上有田地,有身份的豪强地主。这些人就是所谓结寨自保地那些地方士绅,大明统治的基础阶级,归德府和拓城县的大小官员看见这种景象当真是目瞪口呆。想当年“李振海“。也就是现在这个拓城县的守备贾大山聚众作乱的时候,官府屡次召集地方上的名望大族。希望这些地方上地豪强能够在防御反乱上出一把力。朝廷根本拨不下军饷,仅有地那些官兵也只是守住府城----或者用更准确的说法,这官兵龟缩在城内压根不敢出来。知府和官员们能依靠地力量也只能是这些地方上的豪强了,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些地方大族平日里依仗功名官身,根本不担负赋税徭役,也不知道占了官家多少的便宜,这次官府有事,这些土豪来出些力气也是应该的。谁想到官员们威逼利诱,好话坏话说尽,根本没有人理会这召集出力的动议,河南乱成这个样子,谁还理会这命令不出城池的官府。但那时候的命令不过是让这些豪族维持一下治安,稍微对抗下越来越没法控制的“李振海”,可当时这贾大山本身就是归德府最大的豪强,那些土豪本就应该以他为首,还谈什么对抗。现在去对抗闯王的大军,满天下都知道闯王对地主豪绅是最不留情面的,破家杀头更是常事,眼下这些土豪纠集的民壮乡勇不过是五千多人,加上归德府动员起来这些战力也才是一万多人,对面的闯军可是几十倍于此。就算除去闯军那些凑数的军兵,怕也是有十几倍于此的力量,这些乌合之众怎么就突然胆子大起来。事情的原因倒是不难解答,有贾大山这个千金马骨在前,这些土豪乡绅,谁不愿意去搏命赚个富贵官身,贾大山什么出身,也赚了个守备的官衔,这要算是品级,看差不多是六品了。这些在乡间野地的地主,家中有些田产,横行乡里,但随便遇见个没有什么正经官身的差役都要点头哈腰,这等乡间,私塾的老师都未必是个秀才,自家孩子就算是想跟着学,也考不出什么功名。从古至今,你就是赚下了泼天的家业,若是和官家没有任何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犯了个小错误,你的家产就被罚没了。就说现在这几十年不交赋税,不纳徭役。咱这些土豪靠的是强横蒙骗,可那些家中有功名有官身的,人家是光明正大的不缴纳赋税徭役,衙门也要客客气气地对待。即便是家业比对方大。但见面还是矮一头,谁不想理直气壮的不缴纳赋税徭役,谁不想让官府客客气气的对待,可这兵荒马乱的局面,文官被江南士人垄断,武官则是成了将门的家传。突然间,山东地李大帅手头松动,李振海这等的土豪,居然也能有个守备的衔头拿到,李振海是归德府的大队伙。他有上万人,那我们这种有一千人的是不是能混个千总。一百人的混个把总,这可是官府实打实发下来的告身。为这个官位告身,为家族,为自己的后代挣个前程体面,挣个光明正大的不交税赋,拼命也是值得了。何况。土豪们争先恐后的领着人涌过来,也是知道,归德府和山东以及南直隶距离很近,山东兵马在兖州有大军,在淮扬一带也驻扎有大军,调拨起来也是迅速地很。背靠坚城,人总是会特别的有勇气。觉得心有依仗。田见秀这边分出兵马去马厂集周围肃清官兵,勘察地形,一边修筑营房,仓库,后续地兵马不断的赶上来。闯军在汝宁府和归德府交界处不断的囤积兵马,但除了小规模的试探之外。没有任何大的行动。因为闯王和曹操的大部队还在路上,几十万人地行军。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而归德府那边,人员的增加却很是缓慢,而且这些增加的人员都是卫辉府、怀庆府、开封府等地过来冒险求富贵的地主武装。但这些人却不比闯军的谨慎,敢于大胆出击,当然这个大胆用莽撞两个字来形容更加的贴切一些。莽撞出击的守军,和小心谨慎地闯军,一时间倒也是弄了个平分秋色,而闯营虽然是有意东进,看到对方这么肆无忌惮的出战,就越发的小心起来。贾大山却是存着死战的念头了,自己的出身和闯军是不共戴天,何况现在又有了个守备的官衔。虽然他给山东送去了告急地文书,但却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胶州营肯定会维护山东地地盘,对这种外围的枝蔓不会太过再议,而且为了一个归德府去和如日中天地闯王大军对抗,未免有些不值得。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求救文书快马送出,山东那边立刻有了回音,兖州军都司张江先率领兖州军七千人进入归德府,兖州军的驻扎本就是在与河南毗邻的地方偏重,这次过境倒也是近便。他的求救在济南那边得到了最快速的回应,山东总兵李孟见到归德府的告急文书之后,一怒一喜,怒的是闯营不守盟约,本来说定是闯营不入开封和归德两地,喜的是,正在发愁怎么应付驻防北直隶的旨意,这边就出了这件事情,正好是借坡下驴。山东总兵对于兖州边境有警,河南的武将告急求救,有出兵救援的自专之权,李孟立刻是宣布了山东兵马的动员命令,自己带着骑兵沿着运河一路南下,直奔归德府支援。同时被调动的还有淮扬军参将陈六的一万兵马,也是迅速的集结起来依靠水运前往归德府。闯军几十万徐徐而动,不敢轻出,粮道后路都是有大军保障,胶州营虽然是快速的增援,但也是谨慎异常。八月中旬,归德府和汝宁府交界之地,山东兵马和闯军大军对峙,已成风雨欲来之势。至于为什么如此的谨慎,可能是松山之战给人印象太深,谁也不愿意做这轻师冒进,大败被围的倒霉鬼。八月十七,马厂集附近的涡水北岸,闯军的五百骑兵和胶州营的马队发生接触……大战已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