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地方官之中,这位柳青嵩柳大人从前都是被人认为是倒霉鬼,因为在方方面面和李孟打交道的次数特别多。在“蛮横”的胶州营面前,这位登莱兵备道的柳大人屡次吃瘪,脸面无存,在官场中有一段时间几乎都成了山东官场的笑话,不过,种种巧合,在山东地方官之中也就是这位柳青嵩柳大人和李孟混了个脸熟。等到这参政的位置出现了空缺之后,换个不熟的人上去,不如换个多少知道点底细的,而且柳青嵩是河北的世家豪门,也有笼络的必要。突然间,这最倒霉的成了最幸运的,这柳青嵩世家子出身,又和那些贫寒士子做官的不同,对那朝廷大义和忠心体统看的不重,反倒是对实力强弱**异常。右参政柳青嵩可以说是一直在胶州营的边缘,看着这个团体一步步的奇迹般的壮大,他也能意识到胶州营有如是巨人一般。趋利避害,这是豪门世家中那些杰出人物的本能,柳青嵩也算是头脑聪明的,看得明白,在李孟仅仅是山东总兵的时候,山东各地的地方官各个的态度冷淡,和胶州营保持距离,甚至是略有敌意。柳青嵩则是和颜悦色的,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提供各种帮助,李孟和胶州营的传统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方表现出来的善意,胶州营也会用善意来报答,柳青嵩的好感终于是得到了回报。李孟成为山东真正的主人之后,柳青嵩在山东的仕途上也是一帆风顺,眼下的山东布政使已经不想管事了,只琢磨着坐满了年限,若是这李二郎允许。就带着家小回家乡养老,而真正主事的反倒是李孟的岳父和这位柳青嵩。相对这名见风使舵地柳青嵩,颜参政倒还真有些读书人的硬气,尽管自家女婿做了这么大的事业,可颜参政始终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自己做到这个位置上,并不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而是靠着裙带关系,心中惭愧。所以颜参政在自己的职位上也是比较懒散。整日里就是联系书法,和手下的清客文人,吟诗唱和。倒也是悠然自得。这是大帅的岳父,他要做什么下面的人自然不会去干涉,但山东目前两套民政班子,一套是屯田田庄,另一套则是原有的府州县系统。^^ ^^屯田田庄这边是周扬领着人打理,这府州县系统目前也管辖着差不多三成以上地人口,而且因为这市面逐渐太平富足,外地人口逐渐的迁入。这个比例在逐渐的增大。目前总领这套民政系统地就是柳青嵩,这权力差不多等于从前布政使的权势,甚至还有一部分巡抚大人的权限,真是威风无比。对柳青嵩的权势,那山东巡抚颜继祖是看着很不顺眼的,不过这投靠有先后,后悔是来不及了。颜继祖也经常是感慨。自己和那颜参政同姓。可惜是八竿子打不到地关系,如果有些亲戚。此时不就发达起来了吗?李孟的手下系统和大明的官场不同,算是各有一摊。每个人都是在各自管理的区域内忙碌不停,没什么风花雪月地功夫。这柳青嵩自从做到这个位置,并且有了完全大于这个位置上的权势之后,他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那圆滚滚的身材居然有了起伏,瘦了十几斤的分量。四月间,李孟去往莱芜之后,回到济南城就开始忙碌这大军改制的事情,而柳青嵩也是惊讶之极的发现,自己管理的地方不光是山东一地,南直隶地地方官署,河南几个积存地地方官署,也都是开始进入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尽管朝廷没有明说,但这些地方地地方官却得到了或明或暗的表示,目前这些地方地地方官都是被山东和朝廷交叉管理,至于山东对这些地方官的管理,则是心照不宣的交给了右参政柳青嵩。那福建海防总兵郑芝龙派了自己亲弟弟来济南城关说这件事,柳青嵩也是知道,大帅李孟这边又是忙碌,又有客来访,自己要去贸然的求见肯定是不合适,现在柳青嵩知道自己甚至是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可能都在李孟的喜怒之间,在各方面的礼节细节,一定不能做的马虎了。不过在三月底的时候,柳青嵩的家族派人来到济南,说是请他引见想要拜访大帅,有要事相商。这边军务繁忙,又有外客来访,柳青嵩琢磨着等郑家的使者走后,再上门拜见,不过郑芝龙派来的使者在济南,这次却是真真切切的吃了冷脸,就算是李孟从莱芜回来,他这边几次求见,都是被拒之门外。在闽粤南洋,郑家的二当家郑芝虎也是响当当的角色,素以脾气火爆著称,可在这济南,却一点的火气都不敢发出来,恭恭敬敬的等待接见。因为郑家已经有了公议,先前没有看准风向,和满清勾勾搭搭,现在才发现应该在谁身上下注投机,这郑芝虎来的时候也预料到这等被冷遇,吃挂落种种状况,但是能见李孟一面,表明郑家的态度,这才是最关键的,郑芝虎不能不忍啊,没准这次见面与否,就决定将来郑家的生死存亡。这边确定见不见,那边北直隶柳家派来的人也是在催促柳青嵩快些去引见,北直隶那边的事情实在是紧急。而柳青嵩却是为难,尽管这引荐是小事,可爬到这个位置,而且将来会爬到更高位置上的柳青嵩害怕在李孟面前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步步谨慎,做事也是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但族人催促的实在是紧,这件事还真是有关族内生死存亡。左思右想的柳青嵩还是下了决心,主动去齐国公府上说了求见的意图。现在的齐国公府,不过是从前的镇东将军府换了个牌子而已,白日里这李孟都是在军营之中。柳青嵩只不过亲自过去通报下,在管家罗西那边约个时间。此时的齐国公府是宾客盈门,凡是被划进齐国公提督军务地地方,哪些地方的豪门大族都是前来拜见,李孟不堪其扰,来的大部分人实际上都已经确定安然无事,并且会在胶州营的各项措施中得到好处。之所以还要过来送礼请安,无非是为了混个脸熟,走个俗套的规矩。讨好一下新任齐国公罢了。因为这些客人还有郑芝虎这样要冷淡对待的客人,李孟在四月间索性是所有的客人都是不见。这也难怪柳青嵩会心中忐忑,生怕自己的这次求见会让李孟为难。进而对自己的印象也是不好。不过柳青嵩却是把自己地地位想的太低了,他这次约定之后,第三天,齐国公府就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齐国公召见。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柳青嵩真是颇有昂然之色。意气风发,倒是让他地那位族人颇为的惊讶,他所认识的柳青嵩可从来没有这般患得患失,又因为这点小事如此的容光焕发。^^^^作为柳家出来的比较杰出地人,柳青嵩可是颇有傲气矜持的。事实上,李孟也是在调整对这些不属于胶州营系统官员的态度,随着地盘扩大,越来越多的地盘是主动归附和非战争地手段夺取,对这片地盘上的官吏和大族,却也不能一概用雷霆手段了。在南直隶的江北之地。之所以屯田田庄主动的吸收地方大族和地方官入股参与。就是为了让更多的统治阶级占到胶州营一边来。当然,这也是和南直隶江北地。皇庄很多,而且因为兵灾连连。空闲的田地不少,有足够的土地来分配安置。这么做,是因为胶州营不断地拓展地盘,但相应地人才却跟不上了,军将这个还好说,胶州营系统能用到地方上的民政官员却严重地不足,只能通过团结当地的地主士绅才能稳定住这些夺取地地盘。李孟记得自己当士官的时候,革命史曾经说到,解放军解放上海的时候,曾经预先训练和集中了大批的干部,这才是保证了局面受控而且在牢牢控制之中。想想自己这边,仅仅是注重军事干部的培养,而民政文官的培养却投入的精力很少,原本以为需要大批文官的时候还要很久,慢慢来不迟,谁想到这就在眼前了。柳青嵩这类人,尽管不属于胶州营系统,而且用起来也并不是那么放心,可今后一段时间也要倚重,这才是给了各种优待。柳青嵩和他的族人走进李孟会客的客厅的时候,却看见齐国公李孟正满面笑容的站在客厅门口迎接。看到李孟的态度,柳青嵩的脸顿时是涨的通红,这可真是详细的解释了受宠若惊这个词,连忙快走几步,在那台阶前跪下,恭恭敬敬的说道:“山东布政使司右参政柳青嵩,参见齐国公,齐国公安好。”跟在他身后的那名族人却是一愣,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同族到这等的位置,还如此的失态,慢了一步才跟着跪下去。“这是私宅,何必这么客气,快起来说话!”李孟站在那里笑着说道,这次倒也是抓住了这名柳青嵩的心理,豪门子弟远离家门出来做官,心中都有些跟着族人炫耀自己在外成就的习惯,所谓衣锦还乡就是和这样的心境差不多。\\\*\\柳青嵩站起来之后,这才是恭敬的和李孟介绍他自己的族人,开口说道:“大帅,这位是小人的堂兄柳清杨,他是我们柳家的长房长子,下代的家主。”小民真定柳清杨,见过齐国公,祝齐国公安好!”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李孟见过猛将,见过美女,真都是和那当年所看的那些影视媒体有相似相同的地方,可这才子文士,却没有见到过什么风流倜傥的人物,或者是功成名就,威权自重的。或者是郁郁不得志,酸气很重的。据说这样的人物多在南北两京、江南富庶之地,李孟或者匆匆经过,或者是没有去过,当然不会见到这样地人物。不过这位柳家的长房长子,下代的家主柳清杨,却给了李孟这个第一印象,玉树临风,倜傥模样。尽管这柳清杨也是四十多岁模样,却一点看不出这个时代常见的未老先衰,而是更增添些稳重的神采。所谓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那这柳清杨给李孟的印象就已经是满分了,看到这柳清杨,李孟想起从前听到的一些话,说是雍容气度,富贵气质。那可不是一代两代就能养成的,所以要看这些,一定要在世家子身上找。可李孟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所见到地世家子弟大部分如同猪狗一般。山东右参政柳青嵩倒是个能人,可这圆滚滚好像是个球一样,今天这柳清杨倒真是证明了这句话,这些想法电转,李孟脸上笑意淡淡,身后向屋中虚请。柳青嵩和柳清杨都是谢过,举步走进屋中。柳青嵩礼节周到到了十分。不过却有些殷切讨好的味道,而柳清杨却是做的中规中矩。这沉稳气度让李孟又是点头。地确是金玉其外,接下来要看看其中了……这个客厅之中。茶壶茶杯被端上来之后,下人们就是退了下去,主客自斟自饮,这倒是齐国公府有异于他处的规矩,这也是避免被人偷听。一般李孟见外客,在身后屏风处,除却坐着袁文宏还有四名卫士之外,整个房间内不留其他的闲人。^^^^“最近地方扩充,柳参政也是忙得很,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本帅的幕府,这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柳青嵩此时真是如饮甘醴一般,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是透着舒服,没想到自己和齐国公之间地关系这么亲近,已经被这么看重了,他在那里舒坦,边上的一直是沉默不语的柳清杨听见方才的话,心中却是挑了挑。“地方扩充,柳参政忙得很”这两句话说地轻巧,地盘扩充,大明天下,地方上的武将谈什么扩充。自己这位堂弟是山东的参政,管着的就是山东的地盘,而且按照规矩,他能管理的也只是山东的部分,地盘扩充,他跟着忙什么。这短短地几句对答,倒真是证明了关于山东,关于李孟地种种传闻,山东的文武都是安之若素,真是让人咋舌。要知道,参政本就是高品地地方官,见国公这等爵位的勋贵,恭敬些自称下官,平常些自称本官,这都是符合礼节地,可柳青嵩自称是小人,谦卑到了极处。这山东的李孟,从起家到成为风云人物,有迹可循只出不过十年,步步都是那种平常之极的套路,怎么能让他在这衰退之世,做到了这样的地步。不过越是这般与传闻符合,和自己这次来山东的目的就是越是暗合,柳清杨给身边的人用了个眼色。这个小动作也是被李孟看在眼中,看着柳青嵩下意识弯腰躬身,转过来要和自己讲话,一边是觉得好笑,一边觉得有些警惕,自己山东这般的局面,给这个柳青嵩这样的位置和信任,但他对自己家族仍然是忠心耿耿。如果说将来吸取人才,家族的利益和山东的利益甚至是整个国家的利益,当事人该如何的取舍,这还真不好说。柳青嵩已经是转过神来,准备好了说辞,他开口恳切的说道:“前些日子,小人从来往的公文上指导,沧州附近的长芦盐场已经被咱们山东掌握在手中,小人的家族,素来和这长芦盐场有些生意往来的。”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想要种地发财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连山东的屯田田庄在最开始都是不过不失,别说那些力量更小的豪门大族了,为了维持家族的兴旺,保证一个繁荣向上的局面。很多豪门大族都是把方向转到了商业和其他方面,有的人甚至是铤而走险,做那些违禁的生意。有许多大族因为这个犯事烟消云散,也有些大族依靠冒险真正的发了财。在各项违禁的买卖之中,最现实可行的有几项,一是在海上做海盗兼做贸易,不过这些都是些海盗和江南地豪商经营。外人很难插手进去,二是贩卖武器以及各种要紧的军需给鞑虏和流贼,这也是,不过敢做这个生意的人更少,那可是昧着良心的买卖,三是贩卖私盐。这私盐买卖自从被李孟做大之后,天下人都觉得这是发财的好路子,有本事的大搞,没本事的小搞。众人都是各显其能。柳家是真定府晋州大族,但这一族传承很久,又有人在长芦做过沧州知州。又有人做过盐政司的盐运使。几代下来,在这长芦盐场的关系盘根错节,搁在以往,这柳家凭着官盐之中地猫腻上下其手,就是发了大财。不过天启年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柳家的人和盐政这一块关系越来越淡,家族也是渐渐的走了下坡路。一般这样地大族。走下坡路有个明显的征兆就是开始购置田地,天启末崇祯初的时候,柳家在真定府的田庄堪称是巨大,不过也就仅仅能保证个收支相抵而已,等到灾荒一起,只能是朝着里面赔钱。柳家这种大族倒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类型,一些有本事地子弟纷纷出去做官。可个人做官。对家族,特别是对不在同一个地方的家族。根本没什么帮助,加上处处盗贼蜂起。流民处处,尽管开枝散叶到各处,可形同断绝,根本没有什么帮助。但这个时侯,柳清杨这位被人认为是无用书生的长房长子却站了出来,他是利用家中的精壮佃户和庄丁,又拿出族中地老底子去交接长芦盐场的目前的主事人,经过了许多辛苦,居然让他在北直隶、山西、豫北之地打出来一片天地。柳家重新又称为北方数得着的大族,又有了蒸蒸日上的态势,柳家受到的几次打击都是和鞑虏入关相关,兵灾到来极为突然,连个缓颊的机会都没有,这才真是大亏。若不是柳青嵩在那里解说,无论如何李孟也不会以为这个温文尔雅,有如贵公子一般地柳清杨居然有这般地能耐,居然和自己的起家路程有所相似,看来金玉其外,这里面也是金玉啊。李孟对这个柳家未来地家主未免高看了许多,但为什么来面见自己,这个理由他也能想明白了,对方既然和长芦盐场利益攸关,自己这边方才接管了盐场,肯定是重新梳理,想在其中上下其手想必困难,等于是被自己断了财源。既然来找自己,倒是把事情摆在了明处,这种风格加上方才的欣赏,李孟倒是喜欢,沉吟了下,李孟开口说道:“是柳参政地家里事情,我这边不会为难,山东盐政自有规矩,只要不犯这些规矩,长芦那边肯定会行个方便,此事我会关照宁师爷那边,就把柳家的盐业作为北地几省的代理,你们地头也熟,肯定方便。”李孟这番话说完,柳青嵩和柳清杨对视一眼,都是悚然动容,李孟这许诺到底代表什么,他两人自然心中有数,这个许诺一下,等于是在今后柳家可以在北直隶、山西、甚至是更远的省份销售盐货,尽管大头是山东拿走,可这其中的利润依然要比现在多上许多,可以用惊人来描述这个倍数。只不过拿了这个便利,那就要站在胶州营一边,只有胶州营势力一步步扩大,这实惠才能拿到手中。该如何取舍,柳家兄弟很快就做出了决断,两兄弟离开座位五体投地的跪了下去,口中恭敬的说道:“多谢国公的恩典,自此之后柳家愿为国公鞍前马后,誓死效劳!李孟笑着把两个人扶了起来,想要笼络人就要拿出真金白银,要有人才,这钱财不算是什么。柳清杨被扶起之后,迟疑了下,却又是跪下了下去,坚定的说道:“小人这次求见国公,除却此事却还有他事相求……小人这次来,是请国公去杀一家人的。”昨晚喝了点酒,貌似把所有的疲惫都吊起来了,在一个作者群说笑了几句之后,就呼呼大睡,周日白天也是睡,清醒了不到六个小时,真累,浑身上下无一不疼,看来真是累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