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逼……朕……”李隆基奋尽全力才挤出这三个含糊不清的字眼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锦被,喉咙里发出嘶嘶的犹如野兽闷吼的声响。“谈不上逼迫陛下,只是求陛下还臣的清白而已。”张瑄又是一笑,“如果陛下不肯,那么,臣只能去想其他的办法。”“一场叛乱,被太子殿下平息……只不过,陛下的皇子、皇女、皇侄,陛下的妹妹,陛下的近臣——到时候被牵连进来的人就多了,臣敢保证,为了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太子殿下和杨相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只要陛下肯还臣的清白,确保太子的储君之位,臣可以对天发誓,保证两点:第一,只要陛下在世一日,陛下始终都是大唐至高无上的皇帝,任何人不能取代;第二,此番只诛首恶,概不牵连从众。”“甚至,臣可以向太子殿下求情,保住玉真殿下。”“所以,这不是胁迫陛下,而是臣与陛下的一场交易而已。”张瑄淡然笑着拜了下去,“臣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三思”张瑄的声音拔高,朗声呼道。老皇帝身子猛然哆嗦抖颤了一下,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双眸缓缓闭上,眼角滑落一颗浑浊的泪花儿。…………繁星点点的夜幕下,宫城内灯火闪烁,四处洋溢着一片喜庆气氛。但谁又知道,在这雍容华贵的喜庆背后,隐藏着无尽的杀机呢?这个岁除之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不眠之夜。从兴庆宫到东宫的幽径的宫道上,张瑄带人护卫着李隆基的銮驾快速前行,而侍候在李隆基身边的亲近太监,却从高力士换成了李静忠。东宫正殿,包括太子李亨在内,众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什么,无论是朝臣还是皇亲贵戚,其实都怕被惹祸上身。李琳已经绝望地站在那里,因为双手被缚站立的时间太久,双脚麻木,几乎要瘫倒在地。因为张瑄没有下令如何处置他们,所以羽林卫士卒除了不让高力士和李琳随意走动之外,倒是没把两人怎么着。永穆公主等人越等越是心焦,越是惶恐。她虽然对权势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却同样怕死。她从太子李亨眼眸中看到了愤怒和厌恶,以及并不掩饰的杀机。表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其实渐渐畏惧起来。永穆突然离席匆匆走到玉真公主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玉真皇姑救命啊……”玉真公主叹息着轻轻道,“永穆,其实本宫很是诧异,你为什么要搀和进来,你本来不该参与这些事情的。”永穆咬了咬牙,面目变得狰狞扭曲起来,“永穆好恨啊,是,是他们害死了琬弟——要是李亨和张瑄赶尽杀绝,琬弟又何至于在永穆门前自戕?”旁边的盛王李琦心头一动,瞥了一眼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而变得疯狂起来的永穆公主,心道看来永穆和李琬姐弟有私的传言是真的了……玉真公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的嘴角轻轻一抽,又是幽幽一声长叹,“永穆,本宫现在自身难保,救不了你们了。”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殿口传来一声尖细而有力的呼喊——“陛下驾到”高力士本来站在那里,双目紧闭,听了这声呼喊,猛然睁开凌厉的双眸,从嘴里迸出愤怒压抑的一个名字来——“李静忠”到了此刻,高力士蓦然发觉,问题出在哪里了。一定是李静忠这个尖细密告了张瑄,从而导致他们的逼宫之举功败垂成。高力士没有想到这个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竟然会出卖了自己最不可能背叛的人背叛了,这只能说明高力士并不真正了解李静忠。李静忠未必见利忘义,但却拥有野心。他一直不甘心居于高力士之下,被高力士牢牢压制。如今有了翻身的机会,他又焉能放过?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的因素。另一个方面的因素是,张瑄提前在李静忠身上做了很多有形或者无形的“功夫”,到了关键时刻,这种“日常多烧香”就显示出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张瑄也曾经在高力士身上下过“苦功”,可惜事实证明,高力士的确是老皇帝的一条忠狗,再大的代价都不足以让他背叛李隆基。这不是张瑄的错,也不是高力士的错。“李静忠这个该杀千刀的狗奴才”高力士想通了这一层,心胸愤怒起来,嘴角紧紧咬着,都咬出血迹来。…………李隆基躺在开放式的车辇上,身上覆盖着华丽的锦被,被人抬了进来。车辇旁,张瑄亦步亦趋。而另一侧,则是面无表情的李静忠。尽管高力士那几欲要吃人的愤怒眼眸投射过来,但李静忠却还是无动于衷。众人的眼眸瞬间都聚焦在李隆基的身上,见李隆基神色虽然憔悴灰败,但双眸却睁开着,显然头脑非常清醒。李亨心里一跳,率先拜了下去,“儿臣拜见父皇。”众人和一干皇族也赶紧原地拜了下去,“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玉真公主是最后一个跪倒在地的,她一直站在那里凝视着老皇帝的神色,见老皇帝脸色平静,眸光正常,心头便也狐疑着曲下了双膝。老皇帝迟缓而费劲地摆了摆手,这几声震天响的“吾皇万岁”倒是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显得精神焕发了起来。李静忠尖细的嗓音适时响起,“陛下有旨,诸位大人请起”李亨赶紧指使下人将殿堂正中的位置腾了出来,正好以容纳李隆基的软榻。待李隆基的软榻安放完毕,而老皇帝那复杂的眸子又徐徐落在高力士和李琳身上的时候,张瑄微微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见那高力士疯狂了一般冲出羽林卫的包围,噗通一声跪倒在老皇帝软榻前,痛哭流涕道,“大家,老奴无能,有愧陛下托付,老奴该死啊”“坏了陛下的大事,老奴百死难赎其罪请陛下惩处”高力士砰砰砰叩首下去,额头上满是血迹。张瑄静静地凝望着高力士,心头微微有些感慨。高力士虽然愚忠,但这份忠诚却着实打动了张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张瑄真的想给高力士留一条生路。可惜,高力士作为罪魁祸首,却不能不死。李隆基眸子里闪动着一丝异样的柔情,却缓缓闭上了眼眸。张瑄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请问陛下可有废太子传位嗣宁王之密旨?”李隆基嘴角**了一下,猛然睁眼望着张瑄,却是重若千钧地缓缓摇了摇头。老皇帝这已摇头,太子李亨和杨国忠一起松了一口气。而无论是跪在地上的高力士,还是李琳、永穆公主及玉真公主李持盈等人,都心神巨震绝望之极。玉真公主不可思议地起身凝望着李隆基,快步上前去颤声道,“皇兄……”李隆基冷漠无情的眸子望着玉真,缓缓而吃力地抬头来挥了挥。李静忠淡然一笑轻轻道,“玉真殿下,陛下让殿下暂且退下”…………“诸位,陛下身患中风之症,虽然头脑清醒,但仍然存有言语障碍。此刻,陛下原本需要静养生息,不宜打扰,但事关重大,本官不得不亲赴兴庆宫,冒死求见陛下,请陛下出面做主。”张瑄向目光摇曳的众人扫了一眼,然后转身来向老皇帝拜了下去,沉声道,“陛下,内监高力士串谋嗣宁王李琳、永穆公主等数人,把持宫门,威逼监国太子,图谋不轨——如此种种,请陛下裁处”李隆基的嘴角**着,发出一阵含糊其辞的轻微声响。李静忠俯身下去,附耳过去,良久起身朗声道,“陛下有旨,李琳、高力士、永穆公主谋反,其罪当诛赐其自裁。玉真公主李持盈失察从贼,难辞其咎,着夺去公主封号和三千户食邑,归玉真观闭门思过”“从者,着太子李亨权宜处置。”殿中一片死寂。高力士和李琳面色惨白,永穆公主也惊惧交加,瘫倒在了地上。高力士还好些,目光呆痴地望着缓缓点头的老皇帝,绝望地失了神;但李琳闻言,却歇斯底里地叫冤起来,“陛下,陛下,臣侄冤枉啊”“陛下救命啊”李隆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杨国忠突然起身来暴喝道,“张大将军,陛下有旨,还不速速拿下叛逆”张瑄玩味的眼神在气势汹汹的杨国忠身上扫过,淡然摆了摆手道,“来人,将一干逆贼推出去——”如狼似虎的羽林卫一哄而上,将高力士、李琳和永穆等人带了出去。而玉真则怔怔地坐在那里,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她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被夺去了封号和食邑,她的权势随之就荡然无存了。恐怕从今往后,玉真公主李持盈就要彻底退出大唐视野了。玉真公主突然觉得非常冤枉。对于她来说,这几乎等于是一场无妄之灾。如果不是皇帝的意思,她岂能搀和到这样的事情里来?可临了,皇帝却翻脸不认人了。玉真心里隐隐猜出来,皇帝的表现定然与张瑄有关。而她、高力士和李琳等人,不过是被皇帝抛弃的牺牲品罢了。無~錯-小`说`网 手打無!----*-----錯-----*----小----*-----说----*----!网是無~錯/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