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片微笑道,“张大人不必过谦。张大人署理一镇政务,做事有章有法、张弛有度、井井有条,此等干练之才,我不及也。”“本王标下,猛将如云,领军作战之人比比皆是,但为政者,却只有张大人一人口本王不及,封常清不及,郭子仪等诸人更是远远不如。陇朔藩镇能有今日之兴旺发达,与张大人的殚精竭虑分不开!”“一年多来,有劳张大人了!”张瑄的声音非常温和,也非常真诚。这还是张瑄头一次当面表扬某个下属,张巡是头一个。张巡心里一热,又涨红了脸汗颜道,“王爷如此过誉,叫下官如何敢当?下官能有今日,全赖王爷提携荐拔,下官敢不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巡肃然拜了下去。张瑄笑着起身扶起张巡,沉吟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陇朔政务及大军出征的后勤保障,都系于张大人一人之身,责任重大。请张大人放心,他日功成,在本王的战功奏表上,张大人必位列前列!”张瑄这句话就算是对张巡的正式承诺了。事实上,张巡一直躲在幕后当无名英雄,战场上的荣耀并不属于他。但是,这战胜的荣耀里,却有他留下的汗水。张瑄这句非正式的承诺,张巡感激涕零心潮激荡地再次深拜了下去,却是声音哽咽着没有说出什么来。张巡自打在长安投入张坊门下至今忠诚不二勤勤恳恳虽然他并不计较封赏名利,但一个做官之人,哪一个不想封妻荫子荣耀等身?张瑄起身默默扶起了张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张巡是一个有才干,讲气节、倾财好施、扶危济困之人,品德高尚,忠勇兼备。历史上至德二年,安庆绪派部将尹子绮率十三万精锐军南下攻打江淮屏障睢阳,张巡和许远等数千人,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睢阳,杀伤敌军十二万,并坚守到至德二年十月,有效阻遏了叛军南犯之势、遮蔽了江淮,但终究寡不敌众,最后英勇就义。这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忠诚英雄。严格说起来在张瑄的心目中,张巡乃是第一心腹,是他最为倚重和信赖的人。封常清、郭子仪、李光弼等人领军作战没有问题,但料理行政之能,远不如张巡。而在气节和忠诚度上,更是逊色三分。当然,不是说封常清等人不可靠,只是相对而言。午后时分,天气炎热。灵州城中街道两侧的白杨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让人有些心烦意乱。张瑄一身单薄的便袍,带着几个随从准备出府在城中绕一圈。自打来到灵州就藩之后,张片就养成了一个比较固定的习惯:只要政务军务不忙,他便会微服出府私访,在城里转一转看一看,体察民情民意。张瑄一向认为,从下属官员那里得到的信息有些肯定是掺杂了水分的,只有自己亲眼见到的才百分百真实客观。为了避免自己的决策失误,他从来不偏听偏信。与青海一线的唐蕃大战的紧张气氛相比灵州显得非常平静。来自于长安、北庭和安西、回纥的各族商贾在城中往来如梭,而城中百姓则悠闲地各自忙活着自己的生计,城中商贸繁荣,一派平和的欣欣向荣之相。张片就藩陇朔之后,由于他大力推进商贸大力发展工商业,先后三次减免各种税赋,一年多以来,灵州已经成为西北最大的商贸物资集散地和经济军事中心,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也是暴增。就连之前很难见到踪迹的来自于遥远之地的大食人和天些人,也在灵州街头上触目可见。刚出了门,走到灵什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一个永宁王府的护军就匆匆奔至,向陪同和保护张瑄出行的南霁云低低私语一番,然后又匆匆离去。南霁云笑着走到张殆身旁,压低声音道,“大帅,万千之喜!”张瑄一怔,猛然回头望着南霁云。“大帅,长安永宁王府来人禀报,崔王妃身怀有孕,三月有余了!”南霁云轻轻道。张片狂喜,站在那里呆了呆,然后就扭头就大踏步向来路返回。南霁云嘿嘿笑了笑,赶紧带人跟上。长安永宁王府来报信的人竟然是张力亲自来了。之所以是张力亲自来,主要是崔颖怀孕这个消息对永宁王府而言太过重大,张疏母亲柳氏就派遣张力这个王府大总管急赴陇朔。张瑄兴奋得匆回府,见人竟张力,不由一怔,哈哈大笑道,“张力……你怎么来了?”“小的拜见王爷!”张力跪拜在地,欣喜地朗声道,“王爷,小、的奉老夫人和崔王妃之命,急赴灵州,向王爷报喜!王爷离开长安,王妃就发觉有孕,宫中太医诊断,至今三月有余了!”“好,好,好!”张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才大声道,“张力,你远道而来报喜有功一南八,取一封金叶子来,重重看赏!”“今日全府打赏,设宴庆贺,人人痛饮,哈哈哈!”张片欢天喜地地摆了摆手,眉宇间洋溢着异样的光彩。崔颖终于怀孕了,这是张片的第一个孩子。张瑄之所以感觉兴奋,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作为一个穿越者,在这个时代有了后代子嗣,才算是真正的扎下根来,对张瑄来说,意义重大,非同寻常啊!张片返回书房,开始给崔颖写家书。但他的这封家书还没有写完,另外一个喜讯就接踵而至。来报喜的非是别人,而是杨三姐的儿子裴徽。“王爷,裴公子求见!”“让他进来。”张瑄丝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裴徽见过先生!”裴徽躬身拜了下去,姿势中规中矩。虽然张片现在是陇朔藩帅、掌握四镇兵马,又是王爵,但裴徽一直还是称呼他为先生,保持着这份比较另类的师生关系。“裴徽啊,坐,坐。”张琼笑着招呼道,放下了手里的笔。“裴徽恭贺王爷,王妃有喜,着实是王府大喜之事。”裴徽又道。只是裴徽的脸色非常古怪,说不出的别扭。张片扫了裴徽一眼,暗暗皱了皱眉。“学生来王府,也是来向王爷报喜的,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呵呵。”裴徽沉默片刻,轻轻道。张片猛然一怔,望着裴徽轻轻问询道,“裴教”,…可去”,…?”裴徽点了点头,清秀的脸上却浮起一抹红晕。“母亲有孕,命学生向王爷报喜。”裴徽的声音越来越小。杨三姐与张瑄的那点私密暖昧,长安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杨三姐怀孕,自然第一个要来向张瑄报喜。裴徽本来以为,母亲这一次肯定要修成正果了一一有了孩子,张瑄怎么说也得给个身份吧?可裴徽没有想到,他刚进王府,就得到了崔颖有孕的喜讯。张胎听了裴徽的话,神色陡然变得极其精彩。他没有想到,他的女人竟然扎了堆怀孕了,崔颖有喜,杨三姐亦同时有喜了!从时间上推断,两人受孕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张瑄一把抓住裴徽的胳膊,兴奋道,“裴徽,所言当真?”“学牛怎敢欺瞒先生。”“好啊,大喜大喜,今日双喜临门,本王高兴啊!裴徽,一会陪本王喝几杯,庆贺庆贺”…”张瑄兴奋的笑声从书房里传出,一直传到院中,院中的几个下人亦是满面喜色。裴徽突然轻轻一叹。张瑄抬头望着他,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裴徽在想些什么,又在担心些什么。“裴徽,三姐与我情深意重,我曾经与三姐言,永宁王府中永远为她留着一个院子!可是三姐始终不肯搬进王府…,“你莫要担心,此生此世,我对三姐不离不弃!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安禄山的叛乱平息,我一定会给三姐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裴徽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张瑄从不轻言承诺,一旦承诺了,就是铁板钉钉。杨三姐年龄比张瑄大,又是寡妇之身,裴徽一直在担心张瑄不肯让杨三姐进他的王府大门,只想让杨三姐做他的外宅。杨三姐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但母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裴徽心里很清楚,自家母亲是多么希望能光明正大地走进永宁王府,以张瑄女人的身份,而不是宾客!“裴徽替母亲谢过先生。母亲孤苦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归宿,裴徽心中欢喜无尽……”裴徽说着,眼圈一红,竟然当着张瑄的面抹起泪来。张瑄也是有些感慨。他拍了拍裴徽的肩膀,劝道,“好了,裴徽,一切向前看,过去的事情就永远过去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三姐,不会让她再受委屈的。”“另外,你传讯回去,三姐既然身怀有孕,就不要再管商行的买卖,免得累着动了胎气。放开手,让下人去做,你有往来灵州与长安城,从中调度,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