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默然不语。其实,大多数文武大臣都在保持着异样的沉默。换言之,对于大唐朝廷与张xuān大军相抗,几乎没有人看好。李豫见无人吭声,没有他想象中的群臣鼎沸而起,纷纷表示要赶赴国难的殷切场面,不由有些失望和恼火地怒视着众人。他的目光从杨国忠等文臣身上扫过,又越过哥舒翰,一直落在李光弼的身上。别人不吭声倒也罢了,但李光弼作为李唐皇室最近扶植的将领,竟然也不主动开口,这让李豫心里很不高兴。但此刻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他纵然羞怒,也只能使劲按捺下心中的火气去。感觉到李豫投射过来的清冷的目光,李光弼心里暗暗一叹,稍稍犹豫了一下,出班拜了下去,“陛下,臣李光弼,愿意率军讨贼,报效朝廷!”李光弼虽然自命不凡,觉得自己属于那种数一数二的统帅之才,但他手下这七八万人,除了一万唐军作为班底之外,其他都是刚刚招募到的新兵。这些放下锄头换上甲胄的关中农夫,还没有完全实现从平民到军卒的转变,让他带着这支军马去与骁勇善战且装备有神威火器的张xuān大军相抗,无异于送死。如果再给他半年的时间,李光弼相信自己能训练出一支像样的兵马来,然而时间太仓促了。李豫长出了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口吻道,“李郡王,国难当头,你即刻率军进攻潼关,争取将张xuān叛军阻挡于潼关之外。只要你能拿下潼关,守住关中,便是朝廷的功臣。”“值此国难之际,朕希望诸位臣工能戮力同心,与朝廷共进退,与叛军决一死战!朕不会离开长安,朕誓死捍卫宗庙社稷,与长安共存亡!”“杨相,以朝廷的名义,发布讨贼诏。张xuān逆贼,罪该万死,当诛九族!”李豫恶狠狠地大喝一声,霍然起身,拂袖而去。太监程元振赶紧扯着嗓子呼喝着,“退朝一一”皇帝走了,众臣无精打采地各自出宫回府。半路上,杨国忠突然发现宫中冲出一队气势汹汹地宫禁宿卫,打马向西市的方向行去,不由心头一动。让下人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原来皇帝恼羞成怒之下,将原先张xuān在长安的永宁王府查封,所有下人阉割进宫为太监,婢女被卖入娼门。而大唐朝廷为张xuān立的功臣碑也在最近被拆除,而树立在永宁王府前的功德牌坊更是被拆了个干干净净。张家如今在城里城外的产业、庄园什么的,基本上都被朝廷充公了。当然张xuān也并不在乎这些。杨国忠皱了皱眉,觉得李豫有些狗急跳墙了。到了这个时候,恐怕长安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清楚,张xuān早就存有了反心。否则的话,张xuān的所有亲属、内眷、宗族包括他身边一些近臣的亲眷等人,都全部提前接出了长安。杨国忠想了想,立即写了一封密函,送往了长安城的中华商号。长安城中知道中华商号背后大老板是张xuān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杨国忠等少数几个杨家的嫡系人,杨国忠知道中华商号的人一直跟张xuān有着密切的联系,这封密函到了中华商号,也就相当于到了张xuān手上。当日,李光弼离开长安,赶赴灞桥军营,率他募集训练的新军七万,号称十万大军,奔袭潼关,准备赌一把。如果能侥幸赶在张xuān回师之前拿下潼关,那就说明大唐王朝还能再荀延残喘一段时日。九月十五日,张xuān命仆固怀恩率飞豹军四万人及部分范阳降军镇守范阳十三郡,而范阳十三郡的政务则交给了张巡,让他二人一文一武配合起来,尽快让范阳抚平战乱的痕迹休养生息。张xuān亲自率神策军、神武军、飞虎军、葛勒的回纥军,共计十万大军,离开范阳,火速回师洛阳。九月二十七日,张xuān率军过虎牢关,重回洛阳。已经移防洛阳的大将军张同和颜真卿将张xuān迎接进城,屁股还没有坐热,就传来了长安的消息。听说皇帝李豫命李光弼率军进攻潼关,张xuān忍不住冷冷一笑,摆了摆手道,“让李光弼来!传令封常清,紧守潼关,不得出战。我军在洛阳休整三日,三日后开拔,入潼关。本帅要亲自指挥,与李光弼一战!”崔颖等家眷已经来到洛阳多日了。如今的洛阳百废俱兴,处在张xuān大军的绝对保护之中,非常安全。虽然张同之前力劝崔颖率一干内眷住进长安的皇宫中去,但崔颖在没有得到张xuān的同意之前,拒绝了张同的提议,而是居住在一座商人的旧宅。虽然也是一座大宅,但与长安的永宁王府没法比。不过,胜在幽静。张xuān回师洛阳的消息早已传进了府中,母亲柳氏等一些亲人、夫人崔颖带着众女翘首期盼地站在府门前迎接,见一路烟尘席卷而过,马蹄声奔驰如雷,知道张xuān到了,都兴奋地张望了起来。两排彪悍的神策军骑兵飞驰而至,翻身下马,戒备森严地将府门前护卫了起来。不多时,张xuān独自纵马来到府前,也下了马。张xuān大步上前,拜了下去,“儿子拜见母亲。儿子不孝,让母亲大人担惊受怕了!”柳氏确实有些寝食不安。儿子张xuān本是大唐垂臣,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大唐叛臣,还要篡唐自立,这种巨大的反差,如何让柳氏不担惊受怕。她日日担心张xuān的安全,如今见儿子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不由眼圈一红,一把抓住张xuān的手颤声道,“瑄儿,你回来就好,看到你一切平安,为娘安心了!”张九鸣和张九皋这两个长辈也在一侧叹息了一声,“瑄儿!”张家本是世代忠良,却骤然变成了叛逆,这让性格比较迂腐的张家兄弟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可是,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掌握得了的,张xuān想要做什么,他们也无法阻拦。张xuān淡然一笑,向张九鸣和张九皋拜了一拜,淡淡道,“侄儿拜见两位叔父!”说完,张xuān又起身环视一干亲眷同族,大声道,“李唐皇室逼迫我太甚,如果我不反,不要说张家今日的地位权势保不住,恐怕连性命都难保!”“我自问对得住皇帝,可皇帝却要卸磨杀驴,我总不能坐以待毙。你们且安心在洛阳,我来日便出潼关,下关中,夺长安,改朝换代!”张xuān的声音清朗,脸上神光湛然,一股强大的自信、高高在上的凛然的威势油然而生。张xuān的两位兄长或者是堂兄堂弟堂姐堂妹这些张家的二代,没有一个敢正视张xuān的眼神,都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张xuān向众人挥了挥手,然后大步又向崔颖等女走了过去。“颖儿!”“郎君!”崔颖眼圈红润,凝视着自己多时不见的丈夫,心头充满着温情。张xuān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先抱了抱崔颖,然后又挨个抱了抱李腾空、苏扈冬、花奴儿、杨三姐、杨玉莲。万春一直躲躲闪闪,神色复杂地缩在众女身后,张xuān扫了她一眼,过去将她拥在怀中,压低声音柔声道,“万春,你莫要如此。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如果我坐以待毙,你们都会跟着我吃苦。我早就说过,无论怎样,我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过上幸福安全的日子。”万春这些日子以来,心情非常压抑,虽然有崔颖等人时时开解,但毕竟她是李唐皇室的公主,丈夫与娘家开战争夺天下,她的心情会好得了?张xuān抱紧了万春,能感觉出她身体的颤抖。万春悲从中来,伏在张xuān怀中幽幽抽泣起来”,张xuān回洛阳的第一夜,众女知道万春心里难受,便让张xuān陪着万春。晚上,张xuān极尽迎合和爱抚,才渐渐抚平了万春心里的一丝创痕。“瑄郎,能不能答应奴家,不要把皇兄他们……”万春赤着身子蜷缩在张xuān怀里,探出纤纤玉指在张xuān的胸膛上画着圈圈,幽幽道。她的话虽然还没有说完,但张xuān怎么不知道她是计么意思。张xuān心里暗叹,嘴上却笑着道,“你放心就是……”“你不给奴家一个承诺,奴家不放心呐……”万春幽幽一叹道,“到了这个份上,奴家也别无所求了,只求你看在奴家的份上,给他们一条活路。”张xuān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轻轻道,“万春,你写一封书信送到长安,给你的侄子李豫,告诉他,就说我说的,若是他肯退位让贤,我册封他为唐王,世袭罔替,镇守太原。万春欣喜地坐直了身子,浑然不顾胸前春光毕现,认认真真地望着张xuān道,“君无戏言,你将要登基称帝,做皇帝的人了,可不能出尔反尔!”张xuān一笑,“自然,我说到做到。”李唐王朝起家于太原,张xuān在太原安置李唐皇室,也算是妥当。只是李唐皇室肯心甘情愿地放弃江山社稷吗?张xuān扫了一脸兴奋之色的万春一眼,心里轻轻一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