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不知身犯何罪?”张xuān怒极,冷笑了起来。蓦然,他扬手指着程千里怒斥道,“既然你在朕面前装糊涂,那么,朕就给你说说。”“你将北庭都护府从瀚海城迁至巴里坤,可曾向朝廷禀报过?突骑施人侵略北庭,你为什么要欺瞒于朕?”张xuān的声音一落,程千里强自辩解道,“陛下,臣率北庭都护府迁至巴里坤,并非擅做主张。臣曾经三次向朝廷上书——突骑施人背叛朝廷,联合大食人和葛逻禄人袭扰北庭,臣无奈之下,准备南迁。”“臣三次上书,都没有收到朝廷的回复。臣想来,或者是因为西域、北庭动荡,臣派出去的信使被突骑施人截获。”“当时突骑施人两万大军两路进攻北庭,连克十余城,臣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举兵南迁,率军驻扎在巴里坤一线,阻挡突骑施人南侵。”张xuān愕然,他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是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程千里竟是这种厚颜无耻之人。看来,程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就是死不认账。“这么说来,你身为北庭大都督,将北庭大部分疆域失陷于突骑施人之手,还向朝廷隐瞒不报,非但无罪还是有功了?”张xuān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好一个阻挡突骑施人南侵!程千里,你可真是无耻到了一个极点!”“朕此来巴里坤,在半路上就遭遇了突骑施骑兵。程千里,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就在巴里坤城的外围。突骑施骑兵四处劫掠商客,你还有脸说阻挡突骑施人有功?”“巴里坤驻军接近两万。而北庭的突骑施人累积不足三万人,原本不足为惧。可你拥兵龟缩不出,以至于北庭十余城全部沦陷。程千里,你当着朕的面,竟敢如此巧舌如簧狡辩推诿不思悔改!”“混账东西,无耻之尤!”“朕以500军卒尚能歼灭突骑施千人队,尔等两万大军竟盘踞巴里坤畏惧不出,让我中华朝廷威严扫地!”张xuān猛然挥手朗声怒斥,“南八。宣旨,罢黜程千里一应官职军职,贬为庶民,押解进京。待朕西征回京。再行处置。”“速速八百里加急传令仆固怀恩,命仆固怀恩十日内赶至巴里坤,接替程千里。”张xuān跺了跺脚。扬起一圈烟尘。程千里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的苍白,他的肩头轻颤,嘴角抽搐,瘫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他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不讲情面,又是如此当机立断,直接罢免了他——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他就从二品高官、地方大员沦为阶下囚。他其实也并非有意要欺瞒皇帝,只是他畏惧于突骑施骑兵强悍。不敢出战,生怕与突骑施人正面作战吃了败仗导致遗臭万年,毁了一辈子的声名,所以才一步步退缩忍让,准备等皇帝的西征大军进入西域,然后再率军反扑夺回北庭之地,这样一来,纵然皇帝知道他有些过失,也不至于丢官罢爵。可皇帝来得太快了。而皇帝对他的裁处也太过电闪雷鸣。他却不知,张xuān早就在出征之前,就已经决定将他拿下,而仆固怀恩就是接替他来的。程千里手下的属官从将有些惶然,生怕皇帝会从程千里开始,往下牵连出很多人来。毕竟,如果程千里有罪,他手下的臣属也难辞其咎。但皇帝显然并不准备打击一大片。拿下程千里是不得不为之,但为了北庭的安定,他决定只问责首恶,不问从者。…………程千里当场被军卒拿下,解去官袍,关进囚车准备押解回京。北庭都护府数十名中层以上的官员将佐齐聚巴里坤城程千里帅府的大堂,张xuān换上一身鲜亮的天子甲胄,手持龙泉宝剑,神色肃然大步而入。他的身后是同样一身甲胄英姿飒爽的李腾空和郭芙两员女将,再往后就是南霁云这个随驾大将。“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在北庭都护府众官众将的山呼万岁声中,张xuān大步走上帅堂落座,郭芙和李腾空分坐在他左右,而南霁云则站立在他的身后。“尔等平身吧。”张xuān长出了一口气,朗声道,“朕御驾亲征西域,其意在于一举荡平外患扫平诸胡,将整个西域北庭纳入朝廷辖制。”“朕一路行来,所到之处,可谓是民生凋敝混乱不堪,突骑施骑兵四处劫掠商客,商道几乎断绝。作为中华皇帝,朕觉得非常羞愧——朕的两万大军就在巴里坤,白白消耗着粮草和国孥,眼睁睁地看着突骑施人烧杀掳掠!”“有商客曾与朕言说,北庭都护府早就名存实亡了,中华军马在北庭就是摆设,根本不敢与突骑施人作战!朕来问你们,究竟是不是这样?你们都是朕的臣子,朝廷命官,军中宿将,难道真的是被突骑施人吓破了胆子吗?”张xuān声色俱厉,猛然一拍桌案。众人都脸色涨红羞愧无言,垂下头去。“抬起头来,望着朕!回答朕,是不是被突骑施人吓破了胆子?畏惧不敢战?”张xuān一声暴喝。北庭都护府所属瀚海军指挥使孙挺咬了咬牙,出班躬身颤声道,“陛下,末将等自知有罪,惭愧难言。末将愿意向陛下请命,即刻率军出城,奔袭瀚海城,与突骑施人决一死战,洗雪瀚海军不战而退之耻辱!”“请陛下开恩,末将等愿意死战雪耻!”很多将领都跟在孙挺身后,跪拜了下去,齐声高呼。其实这些将官对于程千里不战而退多有微词,只是因为程千里是北庭经营多年,又是主官一手遮天,无人敢反对他的命令罢了。张xuān端坐在那里,他眼角的余光扫了犹自站在一旁垂首不语的以北庭副都护欧阳杰为首的十余文官武将,知道这些人是程千里的心腹,程千里不战而退龟缩巴里坤城不出,与这些人的蛊惑大有关系。张xuān心里虽然大为不满,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再将这些人治罪,因为他毕竟还要考虑到两万瀚海军的军心稳定和整个北庭局势的平稳过渡。当然,一旦他的西征大军抵达巴里坤或者伊吾,仆固怀恩率他的两万飞豹军赶至,他就不会再有那么多顾忌了。“好,朕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张xuān缓缓起身来,“南八,朕命你暂代瀚海军大将军,孙挺,朕册封你为瀚海军将军、北庭行军副总管,尔二人速速聚集全军,明日一早出巴里坤,奔袭瀚海城!”“朕与李贵妃和端妃将亲自从军,在军中为马前卒——朕要以此一战,昭告西域北庭诸胡,我中华国威军威凛然不可侵犯!”“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三更时分,南霁云和孙挺率两万瀚海军出巴里坤奔袭瀚海城。张xuān与李腾空和郭芙也在军中,皇帝临危不惧亲自参战,这极大地调动起瀚海军军卒的士气来。从巴里坤到瀚海城,其实直线距离不足两百里。南霁云当机立断,率军插过沙漠戈壁,抄近道向瀚海城进军,第三日午后就抵达了瀚海城外围。中华军队大举来袭,突骑施人在两个时辰前就得到了消息,紧闭城门不出,做出了一副固守待援的架势。其实这个时候,守在瀚海城的突骑施兵马已经只有一万人了。张xuān数十万大军西征,突骑施人的主力部队开始回收突骑施,准备与中华大军决战,此刻留在北庭的只是突骑施北方一个小部族所部,至于四处劫掠的突骑施骑兵,不过是各个部落的散兵游勇,类似于中原的流匪强盗。因为天色已晚,张xuān命令瀚海军在距离瀚海城十余里的高坡上扎营。第二日一早,两万瀚海军分成两路,分别在南霁云和孙挺的率领下两路向瀚海城包抄而去。瀚海城是北庭治所,城防坚固,是北庭第一大城,如果突骑施人坚守不出,倒也是一个难题。不过南霁云深知突骑施人不擅守城,迟早还是会按捺不住,出城与瀚海军正面作战的,所以南霁云也不着急,而是命令两路大军徐徐逼近,做围困状。两路瀚海军向两支箭头一样对插瀚海城,瀚海城内突骑施军卒紧守城门,任凭瀚海军军卒怎么骂阵,都不肯出。这不太像突骑施人彪悍的风格,这让张xuān判断,城中的突骑施人肯定没有两万,说不定连一万都不足。一念及此,他猛然挥了挥手,他身边的一个铁卫手里的陌刀高举,做了一个信号。南霁云立即打马过来,在马上拜了下去道,“陛下,末将有礼!”“南八,将一路上擒获的那数百突骑施人押解在阵前,统统斩首示众!”张xuān嘴角一抿,声音无比的冷酷。所谓慈不掌兵,两国交战,大军西征,杀戮是难以避免的,他不会妇人之仁。况且这些突骑施强盗劫掠商客和百姓,手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早就罪不容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