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骥独生子被蒙古使节团杀死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了全城,对于这个消息,平民百姓恼恨蒙古鞑子的凶狠残暴之余,更多的是鼓掌叫好----“杀得好!狗咬狗!”而临安城里的达官权贵可就不这么想了,主站派官员个个幸灾乐祸,主和派则人人面如土色,大叫糟之乎也。尤其是主和派首领丁大全听到这消息后,更是立即光着屁股从新纳的第十五房小妾身上一跃而起,大喊大叫道:“快去通知三位少爷,让他们这几天千万不能出门!还有,准备轿子,本相要亲自去临安府大堂!”几乎是催命一样催促轿夫快行,紧赶慢赶,赶到临安府衙门时,丁大全还是晚了一步,有包拯再世之称的知临安府马光祖已经升堂,将人犯、人证物证和尸体等一切相干物事提到堂上过审,因为命案是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人证极多,密密麻麻的几乎把临安府大堂跪满----不过证人虽然多,却没有在场听案的官员多,大堂两边坐的身穿紫泡和红袍等高品级官员几乎比衙役班头还多----大堂外面的低级官员也和看热闹的百姓数量不相上下。而在场的官员中,除了事主马天骥和蒙古使节团的阿合马外,宋京、陈宜中、阎庆、卓梦卿和周震炎等官员也齐聚一堂,最离谱的是中立派首领左丞相吴潜也已经高坐在临安知府马光祖左侧,区区一个临安府公堂,盛况竟不亚于宋理宗的早朝。“丁丞相来了。”宋代以右为先,见丁大全出现在公堂门口,包括左丞相吴潜在内,满堂官员慌忙一起离座来给丁大全见礼。而丁大全也没有时间去和他们客套。随便还一个礼就劈头盖脸向马光祖问道:“马大人。案子的情况审得怎么样了?真相查清楚没有?”“差不多了,案情很明了。”马光祖指着跪在堂中的几个乞丐说道:“这几个乞丐亲眼看到蒙古使节团的随从黄坤杀了马太尉的公子,其他人也看到这些蒙古使节团地人和马公子一行人斗殴,人证很充足,也很坚定。”说着,马光祖又从公案上拿下一个衬有白布木盘,盘中放有一柄染血地、蒙古军队式样的短刀,介绍道:“这就是凶器,是蒙古军队士兵专用的短刀。根据忤作检验。马公子就是被这柄短刀刺入小腹。一刀致命。除此之外,尸首上并没有其他伤痕。”“这么说来。马公子确实是被蒙古使节团所害了?”丁大全一阵失落,独生子死在蒙古人手里,马天骥铁定倒戈主战,这下子丁大全又要失去反贾似道最坚定的盟友了。马光祖则皱眉说道:“从表面来看,马公子应该是死在蒙古使节团随从手里。可下官根据多年来办案的经验,总觉得这个案子有些奇怪。”“那里奇怪?马大人快请说。”丁大全大喜过望,慌忙向有名的清官神探马光祖问道。马光祖皱眉道:“据马公子的随从交代。马公子本来是打算去长平街的瓦子玩乐。可是在路上遇到一个叫薛胖子的泼皮鼓动,这才去地青瓦街瓦子。并且在那里遭遇意外----但那个薛胖子前几天在赌场打死人,已经被本官收监,并且在今天去指认现场地途中逃脱,这一个身负命案之人逃脱,为什么不立即亡命天涯?反倒去大街上鼓动马公子……?”马光祖还没说完,旁边马天骥就已经老泪纵横地扑上来,揪住马光祖的官服大吼道:“还奇什么怪?你是不是收了蒙古鞑子地黑钱?怎么还不判?快把凶手判凌迟处死,给我的儿子报仇!”“马大人,你这是什么话?马光祖岂是收贿受贿之人?”身材矮胖的马光祖有些恼怒,黑着脸说道:“本官身为一方父母,当然要秉公办案,令公子惨遭横祸,本官也非常同情,但本官绝不能因为被害者是令公子就胡乱办案,冤枉无辜放走真凶。”吴潜和丁大全也一起劝道:“马太尉,马知府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找出真正的凶手,恐怕令公子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死的不是你们儿子,你们当然说得轻松了。”跪在大堂里的马天骥老婆与马天骥已经八十多岁地父母一起哭喊起来,马天骥年近九旬地父亲更是哭得昏厥过去。一直没说话的宋京和陈宜中两人忙扑上去,略通医术地陈宜中狠掐马天骥父亲的人中,总算把他救醒过来,陈宜中又向马天骥叫道:“马太尉,令尊和令堂不能留在公堂里了,否则他们两位老人家年老体弱,伤心过度,恐怕……。”“娘的,你们倒会装好人。”丁大全心中岔怒案骂。马天骥却领陈宜中的情,连声吩咐道:“快,快把老太爷和老夫人扶回轿子上去,别让他们看到俊儿的尸首了。”马天骥家早有仆人和丫鬟过来搀扶马天骥双亲,马天骥父亲挣扎着不肯走,大哭大喊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看到杀死我孙子的凶手是什么下场!可怜我们马家五代单传啊……!”“我的孙儿啊,你答应给奶奶买绿豆糕,奶奶还吃到一口,你怎么就去了啊?”马天骥母亲更是哭得死去活来,挣扎着冲上去揪打跪在前面的凶手,但只打得两下,她又哭晕了过去。陈宜中和宋京这俩个伪君子少不得又上去救治,让不少马天骥的党羽心腹都心中感动,“谁说贾似道老贼的走狗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不管他们是发自真心还是有意做作,起码比那群黑心烂肝的丁大全走狗强。”“马光祖!”马天骥更是又揪住马光祖的官服,丁大全和吴潜怎么拉都拉不住他,只是不断的嚎啕大哭道:“马光祖,你究竟办还是不办凶手?你要是不办,我这就到金銮殿上敲皇鼓,亲自向皇上告状!”这时候。公堂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公鸭嗓子。“谁要到金銮殿上告御状啊?”“董公公。”丁大全等人不用回头,光听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是大内总管董宋臣。果不其然,一身太监总管正装的董宋臣领着八个小太监与一大群御前侍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拥挤不堪地临安府大堂,董宋臣扯着公鸭嗓子自我介绍道:“马知府不必吹胡子瞪眼睛,咱家不是来干预你审理案件,只是皇上万岁听说了马太尉公子被蒙古使节团所害,知道案情牵涉重大,特地派咱家来听审的。”“原来公公是皇上派来听审的钦差。本官就不敢阻拦公公了。”身为大清官的马光祖是皇宫第一贪董宋臣的死对头。冷哼道:“来人啊。快给公公设座。”董宋臣也是一声冷哼,大模大样的坐到了马光祖右侧。但就在这时候。一件让贾似道党羽万分惊喜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孙儿啊!”马天骥的母亲被陈宜中以银针救醒后,因为气不过孙子被害,老人又扑到凶手身上哭喊揪打,而那蒙古使节团地黄坤大概是狂怒中气昏了头、也有可能仗着蒙古势力素来看不起宋人地缘故,竟然没好气地用肩膀拱了马天骥母亲一把,马天骥母亲已经八十多岁那经得起年轻力壮的黄坤一撞,被撞得仰面摔倒。后硇勺重重撞在青石地面上。一头银发顿时被鲜血浸染。“娘啊!”马天骥象疯了一样冲上去,扶起母亲时。他地母亲已经气若游丝,眼见不活。见此情景,马天骥如遭雷击,顿时扑到母亲尸身上疯狂号哭起来。而刚刚与蒙古结下不共戴天之仇董宋臣马上跳起来,大喊大叫道:“好大的胆子,凶手竟然敢当堂打死被害者家属!马光祖,今天你要是再不判凶手死刑,本公公就请王命旗牌先罢免了你!”堂下看热闹的百姓也恼恨蒙古人对一名风烛残年的老人痛下毒手,纷纷叫骂起来。“黄坤,你这个混蛋!”阿合马几乎气昏过去,跳起来冲到黄坤面前就是啪啪两记耳光,打得黄坤嘴角渗血。而黄坤也横下心来,大叫道:“大人,我杀了这个老婆娘,我承认!但我绝对没杀那个狗屁马公子,我是被人陷害的!”马天骥大怒,放下母亲飞扑上去,揪住那黄坤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打一边骂,“狗鞑子,杀了我儿子,又杀我母亲,我马天骥和你们势不两立!我明天就上书皇上,请皇上让贾似道在前方杀光你们这些狗鞑子!为我的母亲和儿子报仇雪恨!”“马大人,揍死这些狗鞑子,出什么事,本公公替你在皇上面前担着!”董宋臣不怀好意的叫道。宋京则虚情假意地劝道:“马太尉,不能再打了,当堂殴死疑犯,吃亏地人只能是你自己,皇上那里,只怕大人不好交代----不过小人和前线十几万大军一定支持大人。”大堂上杀人疑犯当众打死被害者家眷,当朝太尉和蒙古使节又当众毒打凶犯,旁边还有权势熏天的大内总管和军民拥戴地前线军官煽风点火。面对如此混乱复杂的情况,大清官马光祖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软弱无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实不光是他,当朝左丞右相吴潜和丁大全也对此束手无策,倒是贾似道老贼的走狗陈宜中颇有心计,上前向吴潜拱手道:“吴丞相,这个案子牵涉太大,当事人又个个位高权重,身份特殊,交给小小一个临安府只怕是断不下来。小人觉得应该把这个案子上交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由三法司三堂会审方为妥当。”“不能上交!”丁大全是何等人,马上便听出了陈宜中的险恶用心----开玩笑,大理寺判寺是主战派官员沈炎,党附于忠王赵;刑部主管是马天骥党羽谢簿,御史台主管干脆就是贾老贼走狗翁应龙的亲哥哥翁应弼!这个案子交到他们手里----煤炭他们敢说成是白的!稍一思索后,丁大全觉得这个案子只有留在大清官马光祖手里最有利,如果马光祖能查出这件案子背后有贾似道老贼的黑手,那就可以逆转形势甚至一举板倒贾似道。所以丁大全很难得的搬出大宋法律,“依我大宋法规,举凡案件必须由县府一级官员先行接手。做出判决后再上交州府。州府二审后才能上交三法司。”“此案牵涉重大,又牵扯到蒙古求和使团,所以必须按大宋法规一级级上报,否则传扬出去,我大宋司法何存?法典何存?”丁大全口口声声大宋法律,一般人还板不倒他。陈宜中却是丁大全的死对头,无理搅三分道:“正因为此案关系重大,所以才需要越级处理。当朝太尉的公子被蒙古使节所杀,也只有三法司亲自处理。才能配得上被害者与凶手地身份。”陈宜中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却得罪了为官清廉地马光祖。也起了反作用。马光祖板着脸说道:“陈大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宋法典面前,没有尊卑贵贱之分。这个案子疑点重大,还缺少两个重要证人,一个是那偷钱包的稚龄少女,一个是蛊惑马公子到青瓦街寻欢做乐的在逃犯人薛畴----在这两个犯人抓捕归案之前,除非皇上亲自下旨,否则本官一不会结案。二不会上交。”“随你。”陈宜中气呼呼的冷哼一声。心中却在叫苦,“恩相这次是怎么搞的?派出来的人做事怎么留下这么多漏洞?这要真是被马光祖查清楚了。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而马光祖也懒得再理陈宜中,与丁大全稍一商议后,马光祖宣布道:“来人啊,将人犯与目击命案瞬间的证人暂且收监,容后再审。发下布告,通缉捉拿那名少女与在逃犯人薛畴。”“慢着。”董宋臣忽然又开口叫了一声,冷笑着盯住马光祖问道:“马知府,你知道吗?咱家今天除了奉旨到到这里听审外,还肩负了一项秘密皇差,你可知道是什么皇差吗?”董宋臣话里带出来的丝丝杀气是人都能听出来,喧哗无比的大堂忽然变得安静异常,所有地目光全都转向了马光祖,马光祖则是一楞,老实答道:“圣上所命,小人如何能够得知?”董宋臣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是,一旦你故意包庇命案凶手地话,皇上就要咱家将你拿下。”“为什么?”马光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吼着问道。董宋臣冷笑着一挥手,两名御前侍卫立即下堂,不一刻就抬来一个两尺见方地木箱,木箱打开,箱子中满当当的黄金立即晃得马光祖连眼睛都睁不开。马光祖一阵糊涂,奇怪道:“这些金子是做什么的?”董宋臣冷笑道:“马大人,这些金子的情况您应该最清楚啊。咱家接到线报,说今天下午命案发生之后,有两个操着蒙古口音的人带着这个箱子进了你家,咱家向皇上一举报,皇上立即派咱家到你家里搜查,果然搜出这些东西。所以皇上才要咱家来盯紧你,如果你敢偏袒蒙古鞑子,就立即将你拿下,革去官职交大理寺议处。”“马大人竟然收了蒙古鞑子的贿赂?”堂下百姓轰然惊叫起来。马天骥更是揪住了目瞪口呆的马光祖,“好啊,我就知道你收了蒙古鞑子地黑钱,所以才偏袒狗鞑子!”“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马大人。”与此同时地在李房间中,张一刀在贾似道和李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一般,哽咽道:“我如果不请蔡都头帮忙,不让他用在押犯人骗马衙内去青瓦街,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马大人是好官,我对不起他。”“一刀妹妹,不要太过内疚,这都是为了打鞑子啊。”李抚摸着张一刀的秀发,轻声安慰道:“贾丞相已经交代了大理寺监狱,让他们好生照顾马大人,等贾丞相从前线凯旋回来地时候,他还会给马大人平反,让马大人官复原职。”“那蔡都头呢?他也不想害马大人啊。”张一刀哽咽着问道。李并不知道那蔡都头的情况,只是将目光转到面色阴郁的贾似道身上。贾似道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张姑娘,说了你别伤心,蔡都头因为内疚,已经向本相告辞,永远离开的临安城去浪迹天涯了。”“呜……,都怪我,我如果完全按贾丞相的计划做事多好,偏偏我要自做主张让蔡都头帮忙……。”张一刀闻言更是哭得死去活来。贾似道则将眼睛闭上,在心中痛苦的说道:“马光祖,本相也知道你是个好官,可为了不让忽必烈主力逃走,为了不让忽必烈卷土重来继续祸害大宋,本相只好暂时的牺牲你和蔡都头了……这就是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