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古军众将提心吊胆的等待中,天渐渐的黑了,快到戌时的时候,贾似道率领的宋军主力终于抵达了武阳关南面二十里的位置,在那一刻,知道计划的蒙古军高级将领几乎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贾老贼立即发起总攻,那蒙古军可就彻底玩完了。不过天遂人愿,因为经过一天强行军士兵疲惫不堪的缘故,贾老贼选择了就地扎营,搭建临时行营并布置防御工事,摆出准备让宋军休息一夜再做进攻的架势。“谢天谢地,看来贾老贼终于中计了。”见宋军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解诚和张柔等蒙古军高级将领总算松了一口气----以蒙古军现在的状况遭遇贾老贼进攻的话,也许骑兵部队还能抗住,但步兵基本就彻底玩完了。不过解诚和张柔等人也不敢太过怠慢,一边让骑兵严密监视贾老贼主力动向,一边双双亲自赶往已经调入骑兵部队驻扎地集结的孟士元军队处,查看挑选敢死队的情况。“弟兄们,我们向宋人投降容易,可我们在北方的家人怎么办?”解诚和张柔到得现场时,孟士元正在给他挑选出来八百多汉军士兵做最后的宣传动员,在贾老贼那里骗得一顿酒肉吃饱喝足的孟士元恢复了不少体力,喊起话来也中气十足,“做士兵的投降,你们的家人将不再享有免税免役。你们地父母子女将在北方受尽白眼,受尽屈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军官的投降,你们的父母不是被杀头就是去做苦役,妻子女儿充作营妓,儿子成年的砍头,未成年的阉割后卖到大食做奴隶----你们忍心看到家人被你们这样连累吗?所以说,向宋人投降,不光你们要为家人后悔!将来王爷再度南征。你们更得后悔啊!你们说,你们愿意投降吗?”“不愿意!”孟士元军队的士兵整齐答应----不管是不是真话,总之现在嘴上不叫不想投降,旁边督战队的钢刀可就要逼他们叫了。孟士元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又叫道:“既然不能向宋人投降,那我们怎么办----杀出一条血路!我们就能活着回家,活着回家去和家人团聚!”“噢。一定。”孟士元这话是其他将领叫过无数次而没有实现的,所以尽管有督战队在旁。很多士兵还是选择了沉默抗议,所以应和声音显得异常地低落和参差不齐。孟士元也不生气,直接叫道:“你们一定觉得,我又是在骗你们吧----我们军队现在被宋人彻底包围,进退无路,后有贾似道亲率大军追击,前有武阳关雄关拦道,我们除非用尸体堆成尸山攻上武阳关,否则我们拿什么打破武阳关?但你们错了。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只要你们跟着我走。就一定能攻破武阳关,打破宋人对我们的包围!”“将军。那我们怎么打?”不少士兵都将信将疑的问道。孟士元摇摇头,“这个先不能说,总之你们只要按我的命令行事,今夜子时以前,我们就一定打破武阳关!你们相不相信我?”“相信!”张柔第一个叫了起来,然后张柔旁边的解诚、张弘范和阿木尔等蒙古将领一起大叫,见平时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将军都这么叫了。孟士元部队的士兵好歹提起一些士气。一起大声叫道:“相信!”解诚又站到孟士元旁边,大叫道:“弟兄们。你们尽可以放心相信孟将军,他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率领你们打破武阳关,为我军打出一条生路!为了让你们有力气和孟将军一起杀敌,我们又专门给你们宰杀了五十匹战马,让你们好好吃一个饱!”“好啊。”直到此刻,孟士元部队地士气才算彻底鼓舞起来,为了节约战马,前几顿饭都是一百人分吃一匹战马,很多士兵都吃不饱,而现在专杀五十匹战马给八百多人充饥,这些快要饿疯的士兵自然士气高昂了,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上立时便挂满了笑容,冲着孟士元和解诚等将欢呼不已。见此情景,解诚、张柔和孟士元等人也是暗暗心喜,知道今天晚上的偷袭计划有戏了……诈降的军队动员好,准备好;突袭武阳关的骑兵敢死队也准备了出来,由阿木尔亲自带队,统率的三千骑兵全部由蒙古人和色目人组成,忠诚度与战斗力绝对没话说,给战马喂足了从雪地里挖来的草料树叶,又用掺有人血的热水喂饱战马,就用笼头笼住马嘴,又用布包好马蹄,尽最大可能减少马匹行进时发出地声音,一切就算准备完毕,只等行动开始那一刻。蒙古军本打算是在亥时正开始行动的,可是在亥时只差一刻地时候,一个小小的意外出现了----蒙古军斥候发现贾似道营中有一队人数不多地宋军步兵乘着夜色掩护,绕过蒙古军队驻扎地赶往了武阳关。骑兵将领请示是否向这队宋军发动袭击时,解诚和张柔两人不觉大感头疼,有心进攻又怕暴露诈关计划,不进攻吧,又担心宋军玩什么鬼花活;但思来想去,为了关系到蒙古军存亡的诈关计划,张柔和解诚一致决定对这队宋军步兵视而不见----反正那队宋军步兵人数不多,就算他们是增援武阳关,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不过到了战后,当贾老贼得知蒙古军已经发现了那一小股宋军步兵却没有进攻时,不由很是擦了一把冷汗……始,八百多名蒙古汉军在孟士元率领下公开赶往武阳关,阿木尔率领地骑兵则借着夜色掩护。人衔枚,马套环,悄无声息的跟随在孟士元队伍之后,并在武阳关外三里外潜伏下来。孟士元部队则加快速度继续向前,并故意弄出许多声音,吸引武阳关守军注意并通知蒙古军主力做好准备。孟士元吸引武阳关守军注意的动作十分有效,他的部队刚走近武阳关两里内,武阳关上就已经是***通明,大队大队宋军士兵出现在关头张弓搭箭。超远射程的床子弩也张满了弦。待孟士元军队再往前即将走近弓箭射程之内时,武阳关上立时传来一个声音,“站住,再往前就放箭了。”“别放箭,别放箭,我们是来投降地。”孟士元大叫答道:“请问是李庭芝李将军吗?我是孟士元啊,贾丞相有没有告诉你我地事情?”“我就是李庭芝。”关上传来声音,“你是孟士元?你不是说好子时以后才率领军队向我军投降吗?现在亥时还没过去一半。你怎么就来了?”“李将军,我的计划被解诚和张柔那两个老贼发现了。”孟士元焦急地叫道:“刚才我想把两个老贼骗到我地营地砍掉,让鞑子的军队群龙无首,再拿他们的人头献给贾丞相,可两个老贼不但没到我的营地,还秘密派人去调正在与贾丞相对峙的骑兵包围我的部队,张柔的一个亲兵是我同乡,就悄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我没办法。只好带着部队提前撤出营地,向你投降来了。”“有一支汉军跑了。快追啊。”仿佛是给孟士元做证一般,远处的蒙古军营地一片火把混乱。隐约还可以听到嘈杂声。孟士元更急,又向李庭芝大叫道:“李将军,我们已经被发现了,请你看在大家都是汉人地份上,快开关门让我们进去,一会鞑子的骑兵追来了,我们也就没地方可逃了。”“把你们的武器交出来。”李庭芝相信了孟士元的话。吩咐守军放下二十来个大吊篮。向孟士元叫道:“孟将军,不是我李庭芝不相信你。只是深夜开关非同小可,请你让军队把武器全部放到这些篮子里交给我们,我才敢开关放你们进来投降。”“弟兄们,赶快把武器交给你们的十夫长,别耽搁时间。”孟士元向带来的军队大叫,那些蒙古汉军依令而行,只在片刻间,八百多名士兵的钢刀、长枪和弓箭等武器就被集中后放到吊篮中,二十个大吊篮先后拉了三次才全部吊上来。而远处已经传来蒙古军整齐的脚步声。孟士元又叫道:“李将军,我们的武器都已经交上去了,请赶快开门,否则就来不及了。”“开门!”李庭芝在武阳关关头命令一声,沉重地武阳关关门立即缓缓推开,吊桥也放了下来。孟士元心中狂喜,低声吩咐道:“队伍进去一半后,立即动手抢占关门,后队发信号,不得有误!”“是死是活,就看现在了。”孟士元一挥手,第一个快步跑上刚刚落定的吊桥,后面队伍紧紧跟上,蜂拥入关,因为人数太多缘故,开启关门地宋军士兵甚至还被从门前挤进了关内。眼看着宋军在关内列队迎接,做梦也没想到计划如此顺利的孟士元心头不由阵阵狂喜,眼看着八百来人进来一半时。孟士元立即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高喊道:“动手!”“砰----!”孟士元地话音未落,后面已有一声巨响传来,同时还有蒙古军士兵疯狂的惨叫声。孟士元大惊回头,顿时傻了眼睛----关门上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一道千斤铁闸,不仅将开启的关门堵得严严实实,更将关门处密集的蒙古军队伍砸得血肉横飞,不知多少士兵已经在铁闸下粉身碎骨。不等孟士元做出反应,那些列队迎接的宋军士兵已经端起刀枪弓箭,死死包围了已经入关的孟士元队伍三百来人……“得手了!”看到孟士元队伍中火把乱舞,喊杀震天,埋伏在武阳关三里外的阿木尔立即狂吼一声,“弟兄们,跟我冲啊!阿拉!”(注“阿拉----!”五千蒙古铁骑整齐呐喊,不约而同地向前疯狂冲锋。但他们刚冲出不到半里地,道路两旁就是尘土飞扬,一根根坚实地黑色绳索漫天飞舞,同时地面上青烟乱窜,火光四绽,埋在地下的拉线式地雷先后炸开,“轰隆!轰隆!轰隆!”巨大地冲击波把蒙古骑兵连人带马一起抛上半空,又沿着抛物线四处撒落,只见得地雷一枚枚炸开。蒙古军一片片飞起撒下,惨叫声和惊叫声络绎不绝。只一轮地雷爆炸下来,阿木尔率领的五千蒙古铁骑倒下了近一半----这可是蒙古军队伍中目前最精锐也最有战斗力的队伍啊……“杀啊!”听到阿木尔的骑兵队伍冲锋开始时发出的喊杀声,张弘范当即长刀一挥疯狂大吼,第一个冲向北方。已经全部集结在蒙古军营地中的蒙古骑兵同时大喊,“阿拉!”也是催促马匹全力冲锋,赤红着眼睛扑向北方。解诚和张柔也领起蒙古军步兵,起步全速冲往武阳关。但他们刚刚全部加速冲锋,蒙古军营地南端就传来更加整齐雄壮的口号声,“大宋---“大宋!”口号声与马蹄地轰鸣声交相辉映,成千上万的宋军骑兵从黑暗中涌出,潮水般扑向已经失去骑兵保护的蒙古军后队,雪亮钢刀与火把同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直晃得蒙古军各族士兵眼花缭乱。位于宋军骑兵中部的拐子马重骑蹄声如雷,直震得蒙古军各族士兵心脏乱颤。“不用管后面的敌人,全速冲锋!”解诚和张柔都知道全军生死已在一线。也不管自军是否中计----仅是从信号从判断宋军已经开启了武阳关大门,为了争取那最后一线生机。解诚和张柔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全速冲锋,并不理会宋军骑兵掩后追杀----其实想做理会也来不及了。等把轻骑兵调回来阻拦,宋军的重骑早就冲进蒙古军步兵队伍里开始屠杀了……思?你就这么迎接来向你投降地汉人同胞吗?”发现自军被切断在关内,吓得心战胆裂的孟士元不由脱口大叫问道。武阳关城楼上闪出李庭芝清瘦高挑的身影,李庭芝微笑道:“孟将军,真是不好意思,你和这些鞑子挨得太近了。所以不小心把你也包围在了里面----你快站出来。本官就要下令放箭射死你背后那些鞑子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孟士元气得彻底头脑混乱,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李庭芝话中的含意。而李庭芝又佯做惊讶的叫道:“孟将军。你不是说骗一些鞑子来给我杀吗?怎么你带来的人全是汉人?难道这些汉人是铁杆汉奸,你想让本官把这些铁杆汉奸也杀了?”“大人,我们不是汉奸,我们是汉人!”孟士元带来那些汉人士兵个个大叫,并对孟士元横眉怒目----原来你小子是拿我们的人头来献给宋人啊!李庭芝徉做惊讶,稍一思考后,李庭芝命令道:“既然你们是汉人,那你们就把藏着的武器全扔掉,抱头跪下,饶你们不死。”孟士元带来那些汉人士兵为了活命大都照做,全都将藏在身上的短刀扔掉,抱头跪在地上,等待宋军士兵捆绑。仅有十几个死忠于蒙古地汉军士兵握刀傲立,用仇恨的目光紧盯在周围地宋军与孟士元。“都站起来!”总算弄明白一点事情原委的孟士元声嘶力竭大叫,“不要给宋人下跪,都站起来和宋人拼了!”谁知李庭芝马上又在关上叫道:“孟将军,不要让汉人自相残杀了,他们投降也算是他们人头落地,功劳全算你地。”“你胡说!”孟士元大怒,扑向前面的宋军意图拼命,但他身体刚动,那十几个死忠于蒙古的汉军士兵就已经冲上来,短刀乱砍乱捅,将他生生砍死,“狗叛徒!叛徒!我杀了你!”垂死的孟士元也不分辨,只是疯狂惨叫,“王爷,末将对不起你了。”言罢,孟士元仰面摔倒,当场毙命。李庭芝在关上目睹了孟士元惨死的全过程,感叹之余,李庭芝淡淡命令道:“将负隅顽抗的敌人射死。把投降的俘虏押上关墙,让他们告诉关下那些蒙古军汉人----是孟士元故意设计,把他们害成这样地。”“师兄,这样太过了吧?”文天祥从李庭芝旁边站出来,低声说道:“虽然是忠于蒙古,但孟士元怎么说也是一个忠臣,何必在他死后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你以为我愿意?这是恩师地意思!”李庭芝没好气的答道:“恩师要让天下汉人都知道,那怕是死忠于蒙古鞑子地铁杆汉奸,到头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冲!冲!快冲啊!”虽然明知道后队的蒙古士兵正在在被宋军骑兵屠杀,正在争先恐后的向宋军投降,但解诚和张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疯狂的催促士兵前进,妄图冲进那已经打开关门的武阳关关内。可是往前面冲了四五里路后,前方飞骑来报,“将军,大事不好,我们中计了!孟士元那个狗贼向宋人出卖了我们,我们冲进武阳关的士兵全部被俘,关外的汉兵也投降了,只有少数人跑回来向我们报信。还有阿木尔将军的骑兵中了宋人新式武器的埋伏,伤亡惨重,阿木尔将军身受重伤!”“孟士元,**你十八代祖宗!”解诚和张柔双双咆哮怒吼,恨不得将孟士元撕成碎片。那传令兵又追问道:“二位将军,现在张弘范将军的骑兵已经到得武阳关下,请示该如何是好?”“攻城!”张柔气得连兵法最基本的常理都忘了----竟然命令骑兵攻城,“立即开始攻城,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我们才有活路!”解诚也咆哮道:“全军继续前进,不关花多少代价,都要给我攻下武阳关!”张柔和解诚的命令刚一传达,好戏立即开场,在陆地上纵横无敌的蒙古骑兵离开马鞍,或是抗着临时赶制的粗糙云梯向武阳关关头冲锋,或是用箭矢不足的弓箭与关上守军对射,而武阳关上箭如飞蝗,灰瓶擂木大石滚落如雨,狠狠砸向射向这些培训成本最为高昂的蒙古骑兵。待到张柔和解诚带着步兵赶到拥挤不堪的武阳关下时,宝贵的蒙古骑兵已经损失了两三千人----却连一个杀上关墙的人都没有。直到此刻,解诚和张柔才意识到自己的指挥失误,赶紧命令骑兵后撤,换擅长攻坚战的步兵上场,可武阳关前狭窄的道路上已经拥堵了数万蒙古军队,转腾挪移又谈何容易?加上以汉人为主的蒙古步兵士气低落不肯卖命,互换战场间速度更是缓慢,待到勉强把部队交换战场时,居高临下的武阳关守军又射杀砸死上千蒙古骑兵和无数步兵。“弟兄们,是生是死,就看现在了!”为了鼓舞士气,解诚将指挥权移交给了张柔,赤着胳膊冲到了最前线,准备亲自率领敢死队夺取关墙。可他鼓舞士气的话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发出攻击命令。蒙古军后方就已经惊叫声不绝,“贾似道!贾似道亲自来了!”夜风呼啸,宛如繁星般密集的火把照耀中,精忠报国大旗与贾似道帅旗在蒙古军后方开阔地的夜空迎风招展,贾似道全身戎装,剑指蒙古军放声高叫,“将士们,精忠报国,就在此刻!大宋----!”“大宋----!”数十个宋军方阵齐声呐喊,加快脚步扑向混乱不堪的蒙古军后队,而蒙古军队伍中的汉人士兵争先恐后抛去武器,跪在地上抱头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