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楼发生的事并没有在临安城里掀起太大的风波,被临安府关押审问了两天后,所有嫌犯便全部被临安知府马光祖下令释放,并张帖了悬赏捉拿皇甫少华的布告,事情就算告一段落。这其中有三个原因,一是因为贾老贼对这个案子并不是十分在意;二是事件的主要当事人、有丁大全庇护的郦君玉借口他对皇甫少华的所做所为一无所知,还有考期临近需要专心备考,推脱了所有询问,使得马光祖无法取证;第三就是开庆二年的科举考试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全临安****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了考场之上,自然再没人来纠缠这么一件小事。(牡丹楼老鸨:“对你们来说这是小事,对我来说可是大事----我的那些姑娘们可是被衙内军那群流氓糟蹋了两个晚上!连一个同步都没给!”)科举,封建社会选拔人才和官员的重要制度,打破了世族把持朝廷人事、影响皇帝权力的局面,也打破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垄断,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社会发展,在特定的环境和背景条件下,算得上是一种优秀制度。但是历史就是这样,一个制度再好再完善----到了居心叵测的人手里,总是会变得比没有制度还要糟糕,尤其是在这个制度涉及权利分配与金钱交易的时候,制度的公平性就会受到严重挑战……宋代的科举自治平三年后定为每三年一次,不定时加开恩科,最近的科举是在去年,状元是周震炎,主考官是丁大全。只因贾老贼率领宋军在前方打了一个大胜仗,加上战争中地方官大量损失,宋理宗才决定在开庆二年加开一场恩科,庆祝前线大捷并选拔补充人才----很不幸,这一次的主考官又落到了丁大全手里。\\\\\所以到了开庆二年五月十七下午、恩科考官即将入闱地时候,两帮居心叵测的人便聚集在丁大全和贾老贼的家里,听取各自一党党魁对这次恩科交代的布置安排……先说丁大全家中,待众心腹走狗到齐后,丁大全首先介绍道:“这一次的恩科,本相是主考官。周震炎是副主考,三十六房考官中,有二十六房是本官的人,另外十房有七房是吴潜的人,至于最后那三房----很不幸,是贾老贼的走狗。所以说,我们在这次恩科中既要捞,又要扶持自己的人。就得小心贾老贼利用他在考官中的走狗抓我们地痛脚。在朝廷上参我们一本,让我们偷鸡不着蚀把米。”“恩相,能不能把贾老贼那三个走狗收买过来?贾老贼的走狗都是些贪婪无耻之徒,只要给他们的好处够多,就不怕他们不停话,这些我们做起事来也能少些顾忌。”周震炎试探着问道。周震炎的话惹得丁大全其他走狗一阵嗤笑。户部尚书胡大昌冷笑问道:“周状元,你是想坑害恩相吗?贾老贼安插进考场的那三个考官,分别叫黄镛、林则祖和曾唯,就是当年的太学六君子其中的三个,和陈宜中一样是丁丞相的死对头----收买他们,不过是让他们有参奏恩相地证据。”“胡大人言重了,下官那敢坑害恩相,只是不知道那三个考官地来历。故而失言。”周震炎吓了一跳,赶紧辩白自己的无心之失,又骂道:“贾老贼果然奸诈,竟然让这三个卑劣小人监视恩相,卑鄙之至。”这回换丁大全冷笑了,“蠢货,不懂就闭嘴!贾老贼又没管着礼部,他如何能安插这三个人进考场?这是皇上的帝王心术----故意让贾老贼的走狗到考场中掺沙子。免得本相独霸学政。垄断学子晋升之门。”“下官愚笨,多谢恩相指点。”周震炎一开口就说错话。干脆自骂一句闭上嘴巴。丁大全又说道:“鉴于有这几个贾老贼走狗在场,那他们十有**会重点注意搜检那一关,所以去年我们用暗记放检那一招已经行不通了。不过也没关系,他们喜欢搜检就让他们检查去,真有那些夹带书籍准备作弊的,让他们替我们抓好了----反正今年本相已经不打算再用这一招,他们抓得越严,我们的人就越有机会考上。”“恩相,那你打算如何帮我们地人考上呢?”胡大昌试探着问道。丁大全一笑,手指卓梦卿笑道:“这就要靠卓梦卿卓大学子了,卓大人虽然不是考官,但他已经联络了一批翰林院翰林,以两千贯一张考卷的价格请他们替我们的人答卷,到时候我们只要答好的卷子带进考场,交给我们的人照抄就是了。”“各位大人放心,恩相已经做好安排,到时候卓梦卿自然有办法把答卷送进考场。”卓梦卿微笑道:“而且为了防止事情走露,恩相准备周全,虽然已经掌握了考题却不泄露,要等举子尽数入场之后,下官才会把考题告诉那些翰林,让他们临时答题再送入场,以防我们收买的翰林走露消息,误了恩相的大事。”“恩相思谋周全,滴水不露,下官佩服。”丁大全的几个走狗异口同声大拍马屁。丁大全捻须微笑,又交代了一通如何避开吴潜党和贾老贼党考官作弊地手段,末了补充道:“这一次恩科将取进士一百二十八人参加殿试,其中有十余人最为关键,乃是本相板倒贾老贼的马前卒,绝对不能出意外。===为了预防万一,这十余人将采取答题暗记的作弊方法,你们在审卷之时,只要见到这个暗记……。”“外面有人!”坐在窗户边的陈大方忽然惊叫,打断了丁大全介绍作弊暗记的话,不用丁大全吩咐,房间里的数名随从立即窜出大门,不过房间外面并没有立即传来喊杀声和打斗声,反而有人惊讶问道:“小公子。欧阳先生,怎么是你们?”丁大全和陈大方等人一楞,一起出房时,果然看到丁寿翁和欧阳锋被随从包围在窗口旁边。丁大全恼怒道:“寿翁,你这小兔崽子和欧阳锋跑这里来干什么?”“父亲见谅,孩儿只是来略尽孝道。”丁寿翁胆战心惊的捧起一个食盒,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父亲主持科举,将入闱三天,孩儿担心父亲在考场中饮食不和,就到街上去买了父亲喜爱吃又容易保存地小吃----三不粘、灌肠和葱油薄脆。献与父亲带进考场,父亲在饥饿时也好充饥。“儿子孝顺至此,做父亲地再生气也不好发作,丁大全收住怒色,勉强笑道:”难得你一片孝心,点心父亲收下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父亲喜欢吃三不粘?这事父亲好象没对谁说过啊?还有,欧阳先生怎么也和你在一起?”“父亲英明。孩儿原先是不知道父亲喜欢吃三不粘。是欧阳先生告诉我的。”丁寿翁还算老实,没有抢这个功劳。见丁大全疑惑地目光转向自己,欧阳锋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回相爷,小人平时常听到相爷在闲暇时唱唐婉唐才女的《钗头凤》,就斗胆猜测相爷爱屋及乌,喜欢唐才女留下的名点三不粘----没想到小人的胡乱猜测。竟然恰好和了相爷的胃“这老小子心思真细,比本相手下那帮废物强多了。丁大全心中暗暗赞誉,对欧阳锋欣赏之余又心生警惕,转向丁寿翁问道:“既然你送点心来,那你何必又叫上欧阳先生?耽误欧阳先生的时间?”“是欧阳先生买来点心,叫孩儿一起送来……”丁寿翁本来想如实回答,但考虑到如果说老实话,那他地孝行也就不复存在。丁寿翁便顺口扯谎道:“事情是这样,孩儿上街为父亲购买点心,正巧碰见欧阳先生外出游玩,孩儿便请欧阳先生做了参谋,又和欧阳先生一起回家,赶在父亲入闱之前将点心送来,不想却碰见父亲召集各位大人议事,孩儿与欧阳先生就只好在门外等待了。”“那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丁大全厉声追问道。丁寿翁向来惧怕父亲不敢回答。惹得丁大全蓝脸上又是一阵阴沉。倒是欧阳锋谄媚答道:“相爷。三公子是你的公子,小人是你的食客。我们的耳朵就是属于相爷的,该听到的东西,三公子和小人都会准确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三公子和小人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何况三公子和小人刚走到窗下就被英明神武的陈将军发现,就更没办法听到不该听到地东西了。”“老小子真会说话。”丁大全阴沉下来地蓝脸又露出微笑,点头道:“算你们聪明,把点心留下,回去吧。”丁寿翁和欧阳锋一起点头答应,将点心盒交给丁大全随从后躬身离去。看着欧阳锋那畸形的背影,丁大全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低声向贴身亲随吩咐道:“安排两个人监视欧阳锋,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马上禀报本相。”与此同时的贾老贼家中,贾老贼的几个心腹与黄镛、林则祖、曾唯三名考官又一应在场,听取贾老贼对这次恩科地行动策略,和丁大全不同,贾老贼先是大骂了一顿丁大全卖国求荣、引用凶恶、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扰乱朝纲、绝言路、坏人才、竭民力、误边防等等罪行,然后才说道:“丁大全此贼不除,大宋永无宁日----本官与你们也无法接触民政财政!所以本官决定,要利用这次恩科的机会,找出丁大全贪赃纳贿、广结党羽,任人唯亲的证据,此将老贼一举扳倒,拔乱反正,还大宋****以清正安宁。===最起码的一点,绝不给丁大全借恩科扩大势力党羽的机会!”“少傅所言极是,丁老贼一日不除,大宋一日不宁,下官等愿为少傅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听得几乎打瞌睡的贾老贼心腹与三个考官一起答道。喜欢被拍马屁贾老贼很是满意,点头道:“黄大人,林大人,曾大人,你们三位是本官在这次恩科考官中最大的依靠,你们入闱之后。一定要紧盯丁大全一党在考场中的一举一动,不可让他们肆意妄为,还要争取拿到他们地徇私舞弊的证据,为我们等扳倒丁老贼提供事实依据。”“贾少傅放心,我等具与丁贼不共戴天,绝不会坐视老贼在考场中横行无忌。”黄镛等人一起抱拳答道。林则祖又补充道:“考场作弊,主要就是枪替夹带四招,我等三人身为考官,有权参与搜捡,下官等一定会严把此关。不让丁老贼地党羽故意放纵。”“丁大全没那么傻,搜捡那一关你们有权参与他也知道,他不会傻到在那一关就让你们抓到他的证据。”贾老贼摇头,“如果本官所料不差,丁大全若是想要作弊,十有**会在搜检一关过后方才动手----本官已经密派人手先赴考场,搜查考场内有没有丁大全一党准备事先作弊的可能,又让董宋臣动用了一部分已经暴露的皇上密探在考场把守。杜绝丁大全事先作弊的可能。所以说。丁大全如果想要作弊,事前准备与搜检作弊都不太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入闱开考以后。”“少傅,入闱之后考场大门将要帖上封条,严禁人员出入、与外界联系,丁老贼又怎么能作弊呢?”林则祖惊讶问道。贾老贼一笑。“贴上封条就有禁止与外界联系了?放信鸽行不行?信鸽在天上飞,人在地上怎么拦?挖地道行不行?传递作弊答卷地人在地下走,你们在地面上如何能察觉?不要忘了,丁大全已经当了四年地右丞相,又当过一任主考官,他如果想在考场的地下做手脚,那简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地事情。封锁考场地军队也是丁大全的死党陈大方的军队,监守自盗那还不容易?”黄镛、林则祖和曾唯等人不久前还是被丁大全贬黜到地方的低级小官。以前在临安时也只是无权参与政务决策的太学生,平时里又为官清廉,光明正大,贾老贼所说这些肮脏伎俩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自然是听得目瞪口呆。贾老贼则又说道:“三位大人也不用担心,实不相瞒,本官之所以向皇上举荐三位大人担任主考,除了让三位大人有为国效力的机会外。还有就是要借三位大人的威名威慑丁大全。使他不敢肆无忌惮地做假----据本官所知,丁大全已经通过他在皇宫地内线提前拿到了考题。但是到现在为止,市面上还没有出现买卖考题的丑恶现象,这就是丁大全惧怕三位大人的清名所致。”清官爱名,贾老贼所说的虽然是实话,却更使黄镛、林则祖和曾唯三人浑身舒泰,飘飘欲仙,笑得几乎合不拢嘴,连连谦虚道:“少傅过奖了,如果不是少傅提携,下官等被丁大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有机会重返临安为官?”贾老贼微笑着虚情假意的谦虚一番,正色说道:“本官举荐三位大人为官,使丁大全误以为本官要抓他的痛脚是在场内,但本官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借三位大人在考场之中分散在丁老贼视线,重点却要放在场外,在场外捉拿丁大全地把柄!”“搞了半天,我们只是贾似道转移视线的虚兵啊?”黄镛、林则祖和曾唯三人有些泄气,但三人也知道这事只要做成了,扳倒丁大全之后手下奇缺文官的贾老贼必然要重用他们,所以三人还是打起精神说道:“全凭少傅吩咐,请少傅指点我等行动。”“本官送三位大人六个字---鸡蛋里挑骨头。”贾老贼淡淡说道:“三位大人只要在考场之中不畏强暴秉公而行,严明考场纪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最大限度的使丁大全一党将注意力集中到你们身上,那本官在外面就能从容行事。”“遵命。”黄镛、林则祖和曾唯三人一起站起来,向贾老贼郑重行礼答应。贾老贼又点头说道:“时间不早了,本官还有今晚还有事情要办,就让韩震和宋京送三位大人进考场吧。”待黄镛等人离去后,贾老贼这才转向廖莹中问道:“莹中,本官让你和黄药师联系,通知他打探丁大全一党的行动步骤,可有回音?”“回大人,黄药师答应尽力打探,今天晚上戌时二刻与我们接头,报知回音。”廖莹中恭敬答道:“戌时正是考场入闱的时刻,想必黄药师是借口送丁大全入闱离开丁府,到指定地点与我们接触,下官会安排人准时去与他接头,一有消息,下官会立即回报大人。”“不用安排人了,叫郭靖、张世杰和你一起换上便衣,随本官亲自去与黄药师接头。”贾老贼沉吟道:“有一些事情,本官也想当面与黄药师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