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和黄药师率领船队北上。冒着生命危险尝试开通海上补给路线的同时,贾老贼也在临安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除了有看不完的奏章和处理不完的公务军务,还得定时去资善堂教育私生儿子,监督儿子们的学业,为自己培养接班人。另外又得抽出时间注意泰安战场的变化,制订对策,打算利用泰安战场这个泥潭最大限度的拖住阿里不哥军南下的脚步,为南宋全面北伐争取准备时间。每天过得既忙碌,又非常充实——以至于贾老贼把一直对自己挺有意思的杨秋儿都忘在脑海,根本没抽出时间去看一看她。贾老贼确实是一个天生的劳碌命,忙的事情远不止这些,在总结了四川光复战的经验得失后,鉴于火炮和掷弹筒等原始热兵器在攻坚战中凸现出来的尴尬性,贾老贼初步决定开发一种新型高爆火药,用来弥补黑火药爆炸威力不足的缺点,而这种新型火药,贾老贼又选择了工艺比较简单的硝化棉。南宋各地已经普遍种植棉花,硝石可以从日本直接进口,新光复的四川和陇西也盛产硝石,为制造硝化棉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另外两种重要原材料硫酸和甘油都可以通过土法制取,所欠缺的只是时间和反复的实验,所以贾老贼每隔十天半个月还得去一趟庙山军器营,亲自指导生产硝化棉——其实在这个时代,也只有贾老贼有这个本事了。忙碌的同时还有收获捷报的喜讯,除了不时收到阿里不哥军队继续往泰安泥潭增兵添油的好消息后,到了八月初,一个更好的消息传来,咎万寿率领的四川宋军攻破大理北部屏障鹤庆城,兵临大理城下,而夏贵父子的军队也打进了昆明城,宋军盟友的安南军队也在安南第一名将陈峻率领下攻破元江,三路进逼大理国都。同时饱受蒙古人和色目人欺凌的云南少数民族各部落,也在宋军煽动和食盐收买下纷纷反叛,为宋军提供向导,并不断袭击兀良哈台军的小股部队和处死兀良哈台任命的地方官员。鉴于这些情况,焦头烂额的兀良哈台次子阿里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得步长兄后尘率领大理城军民打开城门,向表面上手段比较温和的咎万寿献降,宣布大理正式并入大宋。征服大理的消息传到临安,临安城自然又是大放焰火庆祝,贾老贼则一边率领群臣大上贺表,一面建议赵禥设立云南路,任命夏贵之子夏得进和吴潜之子吴坚分别任云南路的制置使和安抚使,治理地方并追剿兀良哈台余党,赵禥照准。同时贾老贼又发出十万火急的命令,征调咎万寿赴临安任职。不想让这个难得的帅才浪费现在还难以开发的云南土地上。而咎万寿也是个心比天高的角色,当然不愿一辈子留在地处偏僻的云南,收到命令即欢天喜地的赶赴临安任职,还把另一个将才青阳梦炎也带了过来。夏贵父子出力不大却白捡半个云南,倒也皆大欢喜。庆祝大理光复大放烟花那天晚上,心情甚好的贾老贼化装后在临安街道转悠了一圈,一边贼眼乱转寻找美女勾搭,一边想看看临安民间对大理并入大宋的态度,顺便听一听老百姓的心声。可这一圈转下来,美女没找到几个,听到的百姓心声却让贾老贼大吃一惊——临安百姓竟然大部分都对光复大理不感兴趣,因为百姓们普遍都认为大理是一个穷得鸟不生蛋的蛮荒之地,并入大宋,只会让大宋朝廷拿出大量的财政收入去贴补大理,才而导致对百姓加征税赋——从某种角度来看,这话不无道理。而且在话里话外,临安百姓都隐隐透露出这么一个心思,大宋目前的土地已经足够富庶和足够多了,再去把那些穷乡僻壤夺回来,最后倒霉的只会是江南百姓。“太师,大宋民间的这种舆论必须扭转。否则对你全面北伐计划产生的影响将是不可估量!”陪同贾老贼巡视民间的子聪也是表现得忧心忡忡,提醒道:“太师不要忘了,自从大宋建国以来,江南的富庶就已经远超过中原,贡献之赋税即便在高宗南渡以前就占到全国的八成以上,江南百姓士绅对此多有怨言。现在的中原历经战乱,只会比高宗之前更加贫苦,甚至比之大理云南都有不如,江南百姓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如果在这种民心舆论下发动全面北伐,江南百姓不但不会支持,说不定还会扯后腿,让你的全面北伐计划彻底失败。”贾老贼的脸色极不好看,这倒不是因为贾老贼认为子聪是在危言耸听,而是因为贾老贼很清楚子聪的话是发自肺腑的逆耳忠言——全面北伐光复中原,从长远来看对国家百姓都有好处,可是在短时期内,却只会造成百姓赋税压力增重,能够获得利益只有少数军队将领和放长线钓大鱼的大地主阶级,承担主要税赋老百姓对此不满甚至反对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在这种舆论背景下发动北伐,成功的希望有多大可想而知。“扭转这种舆论,光靠以往的引导和宣传绝对不够。”沉思良久后,贾老贼终于开口说道:“必须要让老百姓切实获得大宋扩张后产生的利益,用事实来扭转这种民意舆论!”“话倒是有道理,可实施起来却非常困难,太师具体打算怎么干呢?”子聪再是当世绝才也有局限性,在此之前的历史上又几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对此自然是感觉束手无策。贾老贼却多少有些经验。答道:“目前本官只想到了两个大体的法子,具体怎么干,还得仔细商议。”“请太师指点。”子聪甚是好奇,不顾这里是在大街上便直接开口询问。贾老贼也不忌讳,答道:“第一,大力发展云南铜矿,子聪大师可能不知道,云南的铜矿储量其实比江西福建的总和还多,而且还更容易开采。本官打算鼓励大宋百姓到云南开矿采铜,为他们提供资金扶助,我们大宋目前开采的铜矿早就不够国内使用了,每年都需要从海外进口,所以百姓只要从开采出铜矿,就一定有暴利可图。同时还可以改变云南的民族结构,有利于大宋对云南的控制。”“这老东西又没去过大理,怎么知道云南铜矿比江西和福建还多?”子聪心中暗暗嘀咕,嘴上却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倒是确实可以让江南百姓看到开疆拓土带来的好处,对我们扭转民心舆论有一定帮助,但效果肯定有限。知贾太师的第二条办法是什么?”“当然是奴工制。”贾老贼狞笑答道:“中原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本官准备打着善待难民的招牌,鼓励大宋民间商户用低价雇佣北方难民。对此提供赋税优待,等到商户工场从难民身上赚到大钱以后,当然也会支持我们大宋北伐。”说到这,贾老贼又补充一句,“其实这一条,我已经从开庆元年就开始考虑了,只是当时我忙于鄂州大战又被丁大全掣肘,后来又积极准备襄阳决战,所以一直没机会实施。现在算是个机会,本官一定得把这事情搞起来。”“贾太师,请恕小僧冒昧。小僧觉得你这条虽然可行,但效果仍然不大。”子聪阴森森的说道:“太师好象忘了一件事,现在大宋的半壁江山中,人口已经超过了万万,最为富庶的浙江、两淮和福建都是人多地少,能够让这些地方的百姓人人有事做有饭吃,对大宋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奇迹了,再大量招募流民过来,又能有什么用?——用你的新名词来讲,就是能为他们提供多少工作岗位?能为他们提供多少土地耕种?”“呵呵,子聪大师学究天人,但说到经济,大师的目光还是太过局限了。”贾老贼微笑答道:“其实,在两淮和江南还有很大的经济潜力可挖,比如陶瓷、晒盐、纺织、种桑养蚕和茶叶种植,这些都可以吸纳大量人手。就好象这丝绸吧,有了充足的人手,我们可以把无法种植粮食的山地开发起来,多种桑树,有了桑就可以多养蚕多产丝,产出来的丝也需要大量人手纺织,这些那样不需要大量人力?还有茶叶种植,陶瓷烧制和海水晒盐,对了,还有棉花纺织,这些也都是吸纳人力的大户。中原连年战乱人口还剩多少,只怕还不够浙江和两淮的商业需求。”子聪学问虽杂,却因为历史局限性只重农桑,对贾老贼口中这些资本主义的东西却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贾老贼说的这些很有道理,但是否有用还得通过实践考验。所以子聪仔细盘算后建议道:“太师,为了慎重起见,小僧觉得你还是先在两淮试行这些政策,如果成功就大力推广,如果效果不佳,船小也好掉头。否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动摇国本——毕竟大宋现在还有阿里不哥这个强敌。内部绝对不能乱!”“子聪大师所言极是,这也本官所顾虑的。”贾老贼深以为然——贾老贼的性格特点就是战术上爱冒险,战略选择上却慎之又慎,当然不敢把资本主义那套全部推行到全国。正想和子聪再详细讨论一下具体细节时,街道前方忽然一阵骚乱,隐约还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叫骂声,大放烟火的晚上本来人就多,刹时间那个方向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情。贾老贼也向跟在背后的龚丹一努嘴,“过去看看,出什么事了。”“遵命。”龚丹躬身答应,快步跑了过去查看情况,贾老贼和子聪则在御河旁边坐下,一边欣赏灯火,一边继续讨论政事军务。过了片刻后,龚丹跑了回来,禀报道:“回禀太师,是有松江府的一家人在抓逃跑的童养媳,听说那个童养媳在丈夫家里饱受虐待,前些年逃上了海船出了海,不知怎么这个月又回到了临安,今天晚上在街上逛街,恰好遇上买她的丈夫一家人,结果就打起来了,那个丈夫家里的人还说要把她抓回去浸猪笼。”“不管她,临安府的衙役或者韩震的巡城禁军会去处理。”贾老贼顺口答道。龚丹却似笑非笑的说道:“太师,小人劝你最好还是去看一看,保管你感兴趣。”“怎么?那个女人还漂亮吗?”咱们的贾太师和子聪大师果然来了兴趣,异口同声问道。龚丹笑嘻嘻的答道:“那个女人长得还算可以吧,不过站出来为那个女人出头的小孩子,太师你绝对更感兴趣。”“那个小孩子?”子聪好奇问道。贾老贼却猛然醒悟过来,脱口说道:“难道是大皇子赵显?!”这下子换龚丹傻眼了,惊讶答道:“太师你怎么知道的?为那个童养媳出头的,正是穿着百姓衣服的大皇子。”贾老贼一笑,不愿透露自己早就知道赵显喜欢微服出宫的事情,只是站起来微笑道:“也好,一起过去看看咱们的大皇子怎么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旁人铲。”贾老贼一行人兴致勃勃的赶到现场,人还没挤进人群,赵显尖锐的童音就已经从圈中传出,“你们好大的胆子,临安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你们竟然也敢行私刑杀害人命,不怕王法吗?而且我大宋明文禁止人口买卖,你们花钱买童养媳,本来就已经违反国法在先,后又欺凌毒打虐待,罪上加罪!再不悬崖勒马,我就要叫人把你们扭去官府问罪了!”“好小子,不愧是老子的大儿子。”贾老贼十分欢喜,在亲兵帮助下挤进人群一看,果然看到自己的大儿子赵显穿着百姓衣服,正在与三四个彪形大汉怒目以对,身后则有两个精壮男子跟随,估计是御前侍卫改扮,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名伏地大哭的青年女子,想来就是那招起事端的童养媳妇。被赵显呵斥那几个男子个个人高马大,胳膊比赵显大腿还粗,论口齿却远不如牙尖嘴利的赵显,被赵显骂得是灰头土脸,无言可对。最后一个男子急了,撸起袖子操着松江府口音骂道:“小瘪三,滚一边去,这个女人是老子花了十贯钱买来的媳妇,要打要杀都由老子做主,你要是再罗嗦一句,老子打死你这个小瘪三!”说着,那壮汉挥拳就往赵显脸上虚砸,打算吓跑这个碍事的小鬼,赵显不躲不闪,毫无惧色,他后面的一个侍卫却踏步上前,飞起一脚把那壮汉踹出一丈多远。那壮汉恼羞成怒,跳起来冲三个同伴叫道:“王二王三陈小四,一起上,揍死这个小瘪三!”三个壮汉怪叫,和身扑向赵显。这边龚丹带来的亲兵本想上去帮忙,贾老贼一伸手拦住,笑道:“别急,再看看,会有好戏上演。”可能因为贾老贼的遗传基因太差的缘故,人小鬼大的赵显果然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货色,除了身后的两个侍卫保护他外,人群中忽然又跳出四个改扮成百姓的带刀侍卫,也不拔刀,光是用刀柄刀鞘就把那四个壮汉砸得鬼哭狼嚎,满地打滚,最后不得不开口求饶。直到此刻,赵显才颇有贾老贼雄风的点点头,让四个侍卫住手,又命令道:“把那个买卖人口的贼厮鸟拖过来。”“这小子打算怎么办呢?”贾老贼耐心观察儿子举动——南宋法典是禁止人口买卖,但形同虚设,不管那个大户人家都有买卖童仆丫鬟的行为,尤其买卖童养媳的事情更是屡见不绝,又因为绝大部分童养媳买回去后确实嫁给了买方男子,所以买卖童养媳的行为在事实上受到地方官府保护。赵显如果想闹到衙门去,倒也是一件让兼着临安知府的陆秀夫头疼的官司。“贼厮鸟,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下扬言杀人,还付诸行动。”出乎贾老贼的预料,赵显竟然一把揪住那被侍卫按住的壮汉头发,提起他的头狞笑道:“这里所有人都是证人,你是想要公了,让我把你送到临安府去,告你一个杀人未遂,让你吃上十年八年牢饭?还是想要私了?”“小衙内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衙内,衙内饶命。”事情到了这步,那个只会毒打媳妇的壮汉当然知道自己踢上了铁板,赶紧哭丧着脸问道:“小衙内想怎么私了?”“私了的话,写一纸文书,还这位娘子自由之身,我就饶了你。”赵显指指那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子,又阴笑道:“如果不然,本衙内就把你送进临安府,请诸位临安的父老乡亲做证,告你杀人未遂!”说罢,赵显回过头,颇有乃父风范的冲着围观百姓叫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谁不是爹妈生父母养的?这个贼厮鸟打媳妇就象打牲口,还要浸猪笼,简直就是天良丧尽!禽兽之行!你们都亲眼看到了,请你们说说,我应不应该告这个贼厮鸟杀人未遂?”“应该!”围观的百姓大都叫了起来,还有不少不怕事的大叫道:“小衙内做得对,如果你把这个贼厮鸟扭去官府,我愿意给你做人证。”“我也愿意。”“我亲耳听到了,这个贼厮鸟扬言要打死小衙内,想要杀人,我可以去官府做证。”“多谢,多谢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我这里先向你们道谢了。”赵显先是抱了一个四方拳,笑眯眯的周围百姓道了谢,然后才回过头去,又揪起那壮汉的头发,恶狠狠问道:“听到没有?再不答应私了,我这里可有的是人证告你杀人未遂!送到官府里,就算不杀头,起码也要判上十年八年!”事情到了这步,那倒霉的壮汉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的投降认输,又在赵显威逼下写了甘结文书,按了手印,这才领着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同伴抱头鼠窜,逃出人群。这时,那个可怜的童养媳也站了起来,走到赵显面前双膝跪下,大哭着磕头道谢。赵显微笑着把她搀起,先是把甘结文书还给她,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从琼州回到临安,可有亲人可以投奔?有没有落脚投宿之处?”“多谢衙内,奴家姓黄,爹娘都不识字,没有给奴家起名字。”那女子还真算稍有姿色,大约二十三四岁,可怜巴巴的答道:“奴家在临安没有亲人,只是在琼州学了一些手艺,所以想要在临安织坊找点事做,换口饭吃。海船今天天黑了才到临安码头,还没来不及去找落脚处。”“哦,原来是这样啊。”赵显点点头,又为难道:“织坊?这会临安织坊肯定全部关门了,看来我帮不了你忙了,要不我先给你点钱,你去找一个客栈投宿,改天我再帮你找织行?”“不用麻烦衙内了,奴家身上还有一点盘缠。”那女子连连摇头,不好意思继续麻烦赵显。赵显本想好人做到底坚持自己的意思,旁边却响起贾老贼爽朗的笑声,“衙内不必担心,这个小娘子有老夫替她安排,衙内还是赶快回家去吧。”“贾老贼?!”赵显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去看时,却见脸上涂有药物遮盖金字的贾老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旁边。赵显不敢怠慢,赶紧行礼说道:“学生见过老师。”说罢,赵显又小声补充一句,“老师什么时候来的?”“从你开始骂人那时候就来了。”贾老贼笑着答道。赵显有些尴尬,心知如果贾老贼告诉全玖,自己少不得又要挨一顿训斥。贾老贼微笑提醒道:“都已经快二更了,衙内再回去晚些,一顿竹板炒肉怕是跑不掉了。这位小娘子衙内不用担心,老夫为替你安排照顾。”“多谢恩师。”赵显这才想起时间太晚,赶紧道谢,又把那女子叫到贾老贼面前,介绍道:“大姐,这位是我的老师,我有事得赶着回家,你和我老师走吧,我老师会替我帮你安排。”那女子在临安举目无亲,见赵显举荐又见贾老贼生得眉清目秀,不象是坏人,自然是落泪答应——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眼光实在差劲得厉害。“老师,千万别告诉我母后。”赵显在贾老贼耳边低声叮嘱一句,马上领着侍卫开溜了。贾老贼微笑着目送爱子离开,直到赵显的身影完全消失,贾老贼才向那女子招手道:“小娘子,先去老夫家里住一晚上吧,老夫的宅院还算大,绝对住得下你。对了,你在琼州都学了什么手艺?”“纺纱,还有织布。”黄姓女子低低答道。注:黄姓女子可不是虚构,再请各位朋友猜猜她是谁,猜出请奖励纯洁狼月票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