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组之长,老刘自然要密切关注每个人的进度,经过昨天一下午的折腾,要说三个新进的人里表现最好的还就是这个唐成,年龄不大,做事难得的扎实,干活的进度比他们这些老刀笔也一点不差,嘴里也不像其他两个时不时蹦出几句嘟囔的怪话。对他的印象本来就好,加之唐缺说的道理也简单,老刘简单的想了想后,就点头道:“试试”。说干就干,老刘当下把忙着的组员都召集起来,先说了唐缺的想法后,随即据此想法重新做了分工,本来这事就不难,也不需要培训啥的。众人花了一些功夫调整工作习惯之后,效率立竿见影儿就有了提高,而众组员因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来回翻案卷,也都说轻松了不少。眼瞅着本组的效率猛然间提高了近三分之一,而且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出去一趟到别组看了看的老刘一脸挂笑,没说的,这次本组肯定能拔个头筹。他正自兴奋的时候,就听隔壁猛然传来一阵挪凳子的声响,抬头看时,却是姚主簿在姚清国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当下就招呼着组员忙忙起身。“大家辛苦了,且都坐吧”,年纪在五十多岁的姚主簿其貌不扬,身形甚至还有点瘦小,脸上的笑容却很和煦,他进来之后边微笑着环视全厅,边对身后吩咐道:“清国,最近大家都很劳累,你给大灶里吩咐一声,从明天起加菜,至少加个两荤起来。县学里学子们也都一起,人家毕竟是给咱们帮忙的嘛!啊,另外现供的团茶也尽可以好一些”。唐代官衙有一个惯例,中午这顿饭是由衙门来管,名曰“会食”,这一制度最初起源于政事堂,后传到皇城六部,最终慢慢推广到地方,久而久之就成了定例,姚主簿的加菜之说正是由此而来。姚主簿就这几句话顿时让厅中人感觉心里热乎乎的,尤其是那些原本在咬牙苦撑的学子们一扫刚才的萎靡之态。经此,唐缺也算是正式认识了姚主簿。对于一个县衙来说,加两个荤菜,团茶好一点儿能花多少钱?再看看眼前的人心士气,这个姚主簿收买人心的手段还真是信手拈来。张县令有这么样一个不合作的副手,还真是棘手的很哪!姚主簿说完之后就在厅中随意问看起各组的进度来,其间他也不断跟那些吏员们说着话,话都不多,只是三两句,但句句都在正点子上,问问这家的老人旧病又复发了没有?那家的闺女还有几日订婚?要说他的记性也真好,满厅这么多吏员家的情况在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问的众吏员外们心里受用的很。就连部分学子他都能一口叫出对方老爹的字来,只让那正跟他说话的学子熨帖的满脸放光,好像整张脸都大了三分。姚主簿一路转着说着就到了唐缺所在的这一组,“好你个老刘,上个月初七你那大胖孙子办‘三日洗儿’礼的时候为什么没请我?汤饼会的时候可别忘了!”。姚主簿这个面子给的不小,老刘说话之间连连拱手不已,“还不是怕主簿大人您太忙,汤饼会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请”。“好,那我就等着了,到时候咱们都去趁趁热闹,啊”,姚主簿边口中答应,边回头环视了一圈儿,围在他身周的人自然含笑点头附和。此时的姚主簿真有些一呼百应的气度。姚主簿寒暄两句后就开始问起本组进度,老刘得了个露脸儿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当下就将本组的下午进度突飞之事眉飞色舞的说了出来。眼下刀笔吏们正在做的这件事实是本县当下的“第一大事”,听说老刘有了法子能将效率最少提高三成,不仅姚主簿眼前一亮,就连其他各组的人也都一窝蜂的围了上来。身为组长,老刘已经稳占了领导之功,再说本组人都知道这个办法是唐缺想出来的,他也就没刻意隐瞒什么,见众人都围了上来,他回头一拉唐缺,笑道:“唐成,这个法子是你想出来的,给大家好生说说”。毕竟是后世里上过班的,唐缺站在人前,面对着本县第二号人物时并没有扭捏拘束,言辞简短清晰的将“流水线”作业的思路讲解了一遍,讲完之后趁着众人思忖的当口儿,便又退回到了老刘身后,毕竟这一组里老刘才是领导。姚主簿跟赵老虎不同,他就是搞文字出身的老刀笔,唐缺说的东西又没什么深奥的,听过之后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正待开口说话时恰好见着唐缺往老刘身后退,当下对这个十几啷当岁的少年又多了一份好感。知尊卑,懂进退,居功而不骄,这在年轻人里很难得呀!“既能加快进度,又能减轻劳累,确是简单易行的好办法。清国,既然老刘他们已经试过这个方法切实可行,那其他组也就照此办理吧”,姚主簿回头吩咐了姚清国一句后,转过头来微笑道:“你是县学学子吧?叫什么名字,是那家的子弟?”。姚主簿这一问便又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唐缺身上,其他那些学子见主簿大人对唐缺这么和煦,又是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当真是又惊又妒,对他们而言,想进县衙千难万难,但对于姚主簿来说可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唐成,真是撞上狗屎运了。“小子唐成,正是县学明经科学子,乃是本县土门镇观音台村人氏”,唐缺总隐约觉得身侧有些热热的,接着微微低头说话的功夫用眼角瞥去,就见那柳随风正在一边儿的人群后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儿甚是古怪。此人一贯占尽风头,这次又是县学指定的学子领队,他该不是看不惯自己露脸,嫉妒了吧?唐缺心下胡乱寻思,他对面的姚主簿也是微微一愣,心里仔细想了又想,也没想起本县有姓唐的大户人家,但看眼前这学子说话及进退举止,也不像是贫家小户里出来的,真是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