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魏廖当先步入了“死胡同”“死胡同”是住着数干活生生贫民的一条破败胡同。这里充满贫窑破寮,四处臭气熏天;旁畔的溪流倒也为臭味儿当了领头者,大家都索性唤他“臭大沟”,贴切得很。根据风雨的策划,接下来的计划是烧毁各大势力的粮草。一旦各方势力没有了粮草,那么风雨军将在战略上拥有极大的优势和主动。城外由秋里负责,城内则由魏廖来主持。要想到达粮仓,魏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硬攻部署了三万重兵的元帅府,一是有这条“死胡同”出其不意的杀过去。无疑,魏廖选择了后者。满布残砖败瓦、杂草纷陈的“死胡同”,还有贴切的另一面。这里千真万确很“死”。死人比死耗子还多一点儿,死人的尸首,也跟死了的猫儿、狗儿。耗子,全都掉在路旁甚至横越胡同巷中心,从没有人拖拉一旁又或好心抬走丢弃往乱葬洞。久而久之,烂臭腐尸气味已成为“死胡同”特色。当然,住在胡同内的数百户人家倒也习惯成自然,尸腥恶臭,就是“死胡同”特色之处。人当然会死,一般老死病死的占多数。但数百户人家。总不可能天天有人病死或者死吧。所以,尸首倒不是来自数百户“死胡同”的坊众,绝大部分,都是外来者。外来者,便是入侵者,入侵者,便是死者,死者,便是死尸,死尸堆在“死胡同”。“死胡同”有着他的特点,当一个又一个,一堆又一堆的外来入浸者,甫踏进胡同,便从活人变成死人,从此便没有大多人愿意踏进来。“赤虫村”拓展得愈来愈挤拥,“死胡同”三年来还是那条狭长窄窄的胡同,改变的,只是一天比一天更凌厉的杀气。不断的死人,便等如不断的杀人。杀人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人免于被杀,这个人,人上人,绝不能死,他一死,“死胡同”也必死无疑。故此“死胡同”上下男女老幼,都为保护“死胡同”的主人而很愿意杀人,大家的主人,名字是“高战”,当今的三朝元老,与四大家族并驾齐驱的风云人物。高战是圣龙王朝的一个奇迹。在帝国悠久的历史上,有着数不清的名将没有死在战场,而是亡命宫廷。但是高战从十六岁追随文孝帝起,历经神武帝、英武帝三朝,从一个百夫长到如今的兵马大元帅、中央派的领袖,这期间整整四十多年,无论什么样的政治风波都没有动摇过他的地位。在高战帮助英武帝即位之后,掌握了京畿的兵权之后,就建立了“死胡同”,养活了数不清为他卖命的人。当然,在在胡同内的人,都是期盼踏上青云路,深切希望高大帅有一天大恩大德提携,从此便可离开“死胡同”,住在元帅府内,更接近权贵,更有望出人头地。“死胡同”位于往粮仓的后侧,粮仓位于元帅府的后侧。如果不想和守在粮仓正面的元帅府的守军交手的话,则在过得了“死胡同”才能踏入粮仓。只此一点,就可以看出高战此人的老谋深算。也难怪这二十年来,他一直稳稳的掌握着京畿的兵权,和四大家族抗衡。今夜,沉默的魏廖,跟在身后的是一身劲装的李中慧,有些不安的陈良,一同站在“死胡同”前,便要闯进去杀人或被人杀。李中慧仔细考虑过风雨的计划,虽然觉得太冒险,但还是无法拒绝这个计划的魅力,终于决定合作。这是一场豪赌,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得到风雨的认同,风雨军和李氏家族从此将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如果失败了,李氏家族多年来的心血就有可能付之一炬。但是李中慧最终无法拒绝风雨这个诱人的计划。就和日后无数人无法拒绝同风雨合作一样,虽然风雨的方案常常很疯狂,但是确实有着他的可行性,而一旦成功的回报又是如此令人无法拒绝。所以李中慧带来了李氏家族大大批高手,包括了三个人——咳不停、文盲、秦公公。不断弯着虾米腰呛咳不已,瘦骨嶙嶙,白发稀疏的咳不停咳得非常的剧烈,全身每一块肌肉也在抽搐。文盲是真的姓文,眼目也确是盲,盲得无药可救,因为眼珠、眼核都一概失了踪影,眼眶压根儿只留两个洞窿,年岁十八便残了眼目,算也可怜。丁公公一派宫廷小大监装扮,十分僻傲的表情,一副嚣张跋扈,不知所谓。虽只大文盲三岁,却是惹人生厌百倍。虽然如此,魏廖一点也不敢小瞧这三个人。能够在李氏家族混得一席之地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李氏家族共三百七十二死士。风雨军五百十七人合共八百八十九人闯“死胡同”,胡同不死,八百八十九人便死在胡同。魏廖、陈良、秦公公、咳不停、文盲和众将士,都抢前抢杀,杀声震天。李中慧拖后了十步,和众人拉开距离,生来的矜持,使她即使在厮杀中,也要保持风度。胡同异常狭窄倨促,阔不足五尺。举目所见,七、八个面目无善或恶表情的垢脸孩童,蹲在地上把玩已干枯的尸骨,其中一个小女孩还百厌得塞骨洞耳。杀声震夭,响彻胡同,孩童却没半点儿反应,难怪,早习惯了。带头冲杀的军士,一刀便割下小女孩的首级,头儿在空中旋飞,那枝枯骨,还在耳旁。陈良望着真真正正、货真价实的人间修剧,一个又一个毫无防备、手无寸铁的孩童,随着杀声,或被剁成肉省。或少了半边身子,死壮可怖……。他感到一阵心寒。为什么?风将军,这是您的意愿吗?陈良在心中呐喊,成就霸业必须尸骨砌成的道理,他根本无法理解。他相信自己所崇拜的风雨也不会同意如此残杀无辜的。为自由、尊严、荣誉而战!——这,才是风雨的愿望!陈良如此想着,但是他无力阻止。包括他在内,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疯狂的厮杀中。首先杀人的数个军士,杀啊杀,一鼓作气的冲,冲呀冲,带着杀性拼命冲前,冲过了七间茅舍,还在冲,但只是腰下的身子脚步再冲,上身嘛,冲到终站了!不知从两旁茅舍何时跃出的大刀、烂刀、崩剑、破剑,拦腰斩断第一批军士的腰腹。他们先用孩童来阻减入侵者杀性,生命在胡同内,真比地底泥更贱。死了第一批,余下的杀意更狂,大伙儿疯狂的杀,更疯狂的冲。两旁人睡了的胡同贫民,被血腥惊醒,从席下、地上,又或枕下、**,随后急急抽出刀、剑或枪棍,从四方八面跃前便杀。陈良刚杀了两什持短戟的疯汉,右肩已被刺叉插穿,左掌轰毙来敌,立翻刀护身力劈,他又怎会知悉刚轰杀了一个六十老婆婆!因在狭长拘促的胡同如此斩杀,任你一身高强武艺也徒叹奈何。近千胡同贫民如狼似虎的疯癫扑出来杀啊杀,甚至要压在同伴身上乱挥刀乱劈。冲入胡同的人,挡得从上扑下的、杀得左右前后,又顾不了从朽木间板刺插出来的长枪或矛。尸体或未死干死净的,开始叠了起来。左方走出小顽童拿着匕首,对着被压个半死未断气的军士哥儿,拉出舌头,一刀割掉,还吞下肝子慢慢咀嚼。咳不停都把他的狂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十指铁爪,挡者披靡,杀得痛快淋漓,身体也多了无数血痕、血洞。魏廖在秦公公的铁腿横扫,与及文盲铁扇子戳插大开杀界开出的大血路上,猛地挥剑见头颅便劈掉,边劈边狂笑,劈得如痴如醉。一排又一排的血肉身躯倒下,咳得已吐了三大口血的咳不停竟冲了在最前,已抵胡同心脏中央。他没有再冲,毕竟老头儿较紧张生命,时日无多,也无谓把他缩得更短。血和肉,把胡同填得满满,大家很自然地践踏着别人尸首再杀。最前头的半日安没有再冲,小心奕奕当然有他好处。大伙儿杀得尸山堆积,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杀得手软脚软之际,第二回的杀浪才骤然而至。来敌不冲;咱们冲。又是杀声震天的冲杀,方向可倒转了,数以百计的胡同杀神杀将过来,从后杀冲上前。怎可能在这狭窄胡同,抵挡得住数百人的狂冲杀撞?一轮砰砰轰隆,七、八个军士全给冲后倒飞而去,层层叠叠的挤到一块,压在旁边的一个大坑里。正要往上爬,又来了个飞扑斩掉自己耳朵的疯妇,好,便只好在此继续厮杀。突然间杀战的骤然停顿,因为火,烈火,胡同两旁都蔓延着乘风烈焰,火舌卷射,竟自两旁数十间房舍吐出来。房舍又随之坍塌,把仍在厮杀的人都困在火网内。原来是魏廖的士兵乘着混乱杀局,窜入胡同内放火倒铜油,再斩断栋梁,把“死胡同”变成“火胡同”。火极炽热,烧得瓦砖通红,“火胡同”是切切实实的炼狱火炉:很小心的咳不停、瞎了的文盲都在火炉围塌而成前窜了开来。当大家给炙热的醒了杀红了的眼,尽目都是熊熊烈火。哪里还有生路。没有生路只好盲目冲,冲出炼狱火网。风助火势,火助风威。“死胡同”死了,死得无药可救,死得一干二净。粮仓烧了,烧的清清楚楚。八百八十九名战士只剩下了二百十七人,六百七十二人永远的逝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陈良有些迷惑。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