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龙历七五四年九月二十九日,风雨军的数十万军民会集于一年前与哥舒行文决战的地方,哀悼着曾经英勇献身的烈士。“生死长相忆,金戈马嘶鸣。多少豪杰士,黄沙鉴古今!”当夜色笼罩苍穹的时候,看着大帐外曾经的战场,正和风雨一起饮酒的秋里不禁有些感慨。昔日两军厮杀的平原,因为尸骨横野的浇灌,如今已经长出茂密的野草,覆盖了曾经的平原,而多少忠勇的战士却长眠于此,等待着若干年后挖掘出来,成为古战场的见证以供人凭吊。无论是为何而战,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卒,如今都只留下那萋萋芳草,一坏黄土,什么生死荣辱、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皇图霸业,都如同过眼云烟,也许还有的就是那孤苦伶仃的妻儿老小,痛哭断肠,悔教夫婿觅封侯吧?那么自己呢?身为军人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不过人死之后会有谁来记住自己呢?是不是也如同这化作尘烟灰土的尸骨一样,无声也无息?“秋里,你在想什么?”这个时候,风雨的声音打断了秋里的思考,让清醒过来的秋里暗中吃了一惊,如此消沉的情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也许是触景伤情,有些怀念这些曾经追随自己同呼兰人浴血奋战、最终舍身成仁的战士了吧。想到这里,秋里略带感伤的说道:“我只是有些心伤那些阵亡的将士,当初那一战如果换一个统帅,也许会比我指挥的更好,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伤亡了!”“别自责了!虽然我也很痛心那些死难的战士,还有百里将军这样的良将,但是我认为那一战没有人可能比你指挥得更好了。风雨军中谁不知道秋里将军的大名,凉夏决战更是打出了风雨军的赫赫军威,说起来我还是要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在我被那帮家伙软禁期间打出了这么漂亮的战果,稳定了风雨军军心,也就没有风雨军的今天了!”由于酒精的作用,风雨的话显得非常真挚,没有半点平时那种沾染了权谋之后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相依为命、福祸共担的少年时代。秋里感动的拍了一下风雨的肩膀,在这一刻,他忘了风雨如今的身份,只是纯粹的把他当作了当年落魄时候的少年伙伴。那个时候,洛信就如同一头大莽牛,到处好勇斗狠;自己则玩世不恭、拈花惹草;风雨虽然表面上懒懒散散,但是却始终默默承担着三人的生计问题,出谋画策来赚取钱财,化解自己和洛信时常惹来的各种灾祸。也正是由于如此,所以无论自己还是洛信,都把这个年纪其实相仿的懒虫在心底里当作了大哥,言听计从,并且在后来组建军队的时候,拥有着军队的两人都很自然且心甘情愿的听从风雨的调遣,把军队统帅的位置让给了当时还没有一兵一卒、没没无名的风雨。在一阵沉默之后,秋里淡然一笑,岔开话题说道:“没有什么,只是有些想念以往的日子,你我兄弟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把酒畅谈了,要是洛信也在的话就好了。”“是啊!”风雨大有同感的点头说道。这段时间洛信被风雨留在了高唐,一方面是为了慑服高唐的反圣龙势力,另一方面也是摆出高压态势,威慑近来乘圣龙衰弱和呼兰内乱而蠢蠢欲动的印月人。至于秋里,则一直忙着整训军队和负责南面防线的守备,也不常在凉城。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这样彼此忙碌,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欢聚一堂、畅谈未来的闲暇了。尤其是风雨在李中慧和孔宓的建议下,刻意保持自己的权威,和兄弟之间也没有了往日那般敞开心扉、谈笑无忌的默契了。为了冲淡气氛,秋里笑着道:“时光过的真快啊!谁又能想到当年一个在图书馆打杂的、和两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军官,居然可以开创这么大的局面!““哈哈!”风雨也大笑起来,说道:“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嘛!人生的精彩就在于它的捉摸不定,人生的乐趣则在于不停的向未知挑战,唯有如此,我们才可以为每天可能出现的惊喜而期待!怎么样,我这几句话很有哲人的味道吧!”老实说,这几句话是当初和西大陆的雪雅她们相处时学到的,今天难得和好兄弟把酒畅谈,心情大好之下就脱口说了出来。“别咬文了,这可不像我们风大将军!”秋里也笑着打趣道,这感觉真是好久没有了,随着手中权力的增大、地位的提高,所说的话就越来越口不应心,也越来越喜欢伪装自己。说起来还真是好笑,人们为了活得随心所欲而不停的追取宝名利禄,到头来这些功名利禄却反而成为人们能够随心所欲、自由快乐生活的障碍。风雨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这使得他有些不忍打断今天的谈话,但是如今的身份和心中的欲望,终究使他还是硬下心来将谈话拉回了正题:“这都是真话!人生一世,弹指匆匆,为什么不找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去做一做,比如……印月!“秋里把着酒杯的手停了一下,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风雨又是借机劝说自己领兵西征了,在风雨的眼里满含着期待和信任,让自己真的有一股忍不住答应的冲动。但与此同时,一件尘封心底已久的往事却不可阻挡的浮现于脑海中……“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当还是少年的秋里第一次随军出使塞外的时候,在一次战役中遭遇伏击,身负重伤、被战马驮着的他在昏迷前的一刻,听到的正是一个女人在用很别扭的圣龙话在吟诵这首圣龙的名诗。于是他和她相遇了,一个是血气方刚、立志要万里建功业的神州少年,一个是美如婵娟、向往中原文明而出来游历的印月佳人。她心地善良、菩萨心肠,所以毫不犹豫的救下了落难的少年;她渴望中原文化、求知若渴,所以虚怀若谷的求教那些圣龙脍炙人口的佳文的解释。他被她的美貌所震撼,他更因为她向自己求教中原文化而欣喜若狂,暗自庆幸当初从风雨那个大懒虫那里多少学了一些诗词歌赋,还幸亏她和他都学过呼兰语,可以彼此交流。他和她就这样在通往圣龙的丝绸之路上行走了十多天。一路上谈诗论词、指点古今,以往视这些东西为公子小姐们无病呻吟的他,生平第一次羡慕起风雨在诗词上的造诣,幸好她是印月人,正是为了学习中原的文化而来,所以才可以任由他这个三脚猫信口雌黄,装出一副满腹学识的样子。他真的好担心这段道路会走完,真的好担心当她发觉他其实是一个滥竽充数的人之后会不会生气,更担心她会不会离开自己。这段路真的没有走完,就在离圣龙越来越近的时候,一群沙漠的大盗呼啸而来,漫天飞舞的弓箭在头顶上穿插,亮晃晃的刀片在月光下闪耀。他抱着她,在敌阵内奋勇厮杀,血染战袍,就在眼看摆脱追兵的时候,盗匪的首领仗着所骑的骏马追赶了过来,将重伤未愈的他击落马下,把她抢了过去。当他奇迹般的死里逃生、并且召集了一批人马赶到盗匪的山寨救下她的时候,她已经花容憔悴了。就在夕阳下,她躺在他的怀抱中,安静的睡去。他却感觉她始终在他的耳边轻声的吟诵着那首名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于是他醉了,他狂了,从此烟花之地多了一个风流浪客,喋血沙场添了一名冷酷煞星,唯有那一段经历却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永久的尘封在心田,即使是亲如洛信和风雨这样的兄弟,也无从触及。“不行!”秋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虽然这会让风雨失望,甚至可能会使两人之间产生可怕的隔阂,但是他还是不能允许自己去屠戮她的同胞,去侵犯她的邦国。“秋里终究还是不愿意领兵西征?”当秋里离开大帐之后不久,李中慧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风雨的面前,略带嘲讽的向面无表情的风雨问道。风雨双目微闭,在太师椅上摇了一会,终究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只是……”风雨迟疑了一下,有些无法确定的问道:“中慧,你说我出兵西征的决定是否正确,是不是有点一意孤行了?”这个疑问在他心里反复挣扎已经好久了,对于西征整个风雨军一直以来都议论纷纷,提出异议者很多,让风雨也不由有些动摇。但是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如此询问的恐怕也只有李中慧一个人了,即使是面对李中慧,是否提出这样的疑问,也让风雨犹豫再三。指挥军队就必须令行禁止,而身为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在部将面前绝对是需要保持决断和权威的,所以任何决定一旦公布就必须严格执行,绝不能因为部下的质疑而表现的犹豫不决。如今的犹豫一旦传了出去,势必会给整个军队带来极其负面的影响,甚至会动摇军心。李中慧也明白这一点,她在为风雨肯在自己面前卸下伪装而高兴的同时,更感到了自己回答的意义重大。这不仅影响到风雨军的未来,甚至影响到整个天下的大势,所以她很认真的沉思了一会,方才回答道:“中慧以为风侯的决定非常英明。“首先,当今天下大乱,庞勋为首的逆贼虽然目无君父、捣乱纲常,但是所从者多是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说是官逼民反也不为过。风侯若是出兵,势必会惹来镇压民众的非议,而且那些地区大多是四大家族的范围,这些豪门世家不见得会感激风侯,反而会疑心风侯别有所图,到时候我风雨军吃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最终还会陷入各大家族权力之争的漩涡。“其次,西北土地贫瘠,虽然得益于中原之战和风侯的养生安民之良政,出现了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是富强地方终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一旦中原安定则西北就是独处一隅,战略回旋空间太过狭窄,充其量不过是一地之王,难以成就大器。“而如果西征印月,既可以避免得罪圣龙豪门,还可以扩展土地、收敛财富,使风雨军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更可以旁观群雄争霸,坐收渔翁之利。”“说得好,知我者中慧也!”风雨情不自禁的抓起了李中慧的纤纤玉手,在烛光下看见佳人羞红的娇容,忍不住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问道:“可是许多将领官员提出的道路不通、人地生疏、补给艰难、可能造成凉州防卫空虚,导致呼兰和其他势力的干预等困难也是明摆着存在的,李大小姐又有什么高见?”李中慧没好气的白了风雨一眼。她知道自己的支持已经让风雨坚定了西征的决心,如今这一问,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在考验自己,当下侃侃而谈道:“印月人狼子野心,这些年不但侵占尼国、锡国和丹国——这些国家都是我圣龙传统的属邦,而且还骚扰高唐,多有争端,所以我军师出有名,乃是正义之师,必定可以争取到各邦国的支持。“其次,印月不过是地理名词,从古到今就没有真正的统一过,而且种姓制度严重,各土邦王公争权夺利,宗教之争日趋激烈,北面呼兰的势力、大陆诸公国的势力和西面大食的势力以及南面麦坚的舰队也纷纷渗透,本身就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如今穷兵黩武,不过是外强中干,实际上是在自寻死路。“另外,印月大平原地势在高唐之下,以我百战之师从高唐等处进军,乃是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不是那些根本没有和强国打过大仗的军队所能抵挡的。“最后,皇甫家族和朝廷正陷于中原之争中,呼兰这两年连续败于我军,本身也有不少内政的问题,而且在讨伐印月上还存在着共同的利益,所以如今出兵正是时候。“而且由于地理限制,势必不可能调集太多的军队西征,绝对不可能危及凉州的防务。而印月土地富饶,正可以就地引粮,只要解决初期我军补给问题之后,也不会给凉州带来太大的负担。”风雨听着不停的点头。这些话确实是一针见血,将西征的鸿图展现无遗,当下朗声说道:“不错,为人所不能为,方显英雄本色。自古以来圣龙人都习惯于自相争斗,实在是可笑,就算最后黄袍加身,也不过是重复先人的事迹罢了,既无益于国家,也难显自己的能耐,徒然亲痛仇快、自我损耗,这才有当今强国虎视眈眈,连那印月这般的跳梁小丑也敢来挑衅,实在令人心痛。“风雨此次出征,固然是为了风雨军之长远发展,更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我天朝雄威,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这番话说的慷慨淋漓,颇有气吞山河的气概,令人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可是谁来担当此次西征主帅呢?”李中慧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毕竟西征主帅的位置实在关系重大。“当日我和秋里有约,他帮我镇守凉州,我出兵西征,现在就实现这个约定吧!”风雨的话里透着一点无奈。在他心里秋里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既具备统帅大军的军事才赋,也能够领会自己的战略意图,而且是自己最信任的将领,偏偏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一想到这里,风雨的心里就暗暗生气。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道越来越大的裂缝。“难道不能让其他人统帅了吗?”李中慧对于风雨突然说要亲征,不由一楞。虽然风雨以前也曾经流露出这样的心思,但是主要还是想说服秋里来担任西征主帅,自身亲往的意愿并不强烈,如今却一下子决定西征,不能不让李中慧感到吃惊。她虽然支持风雨的西征,但是绝不赞成风雨亲往,毕竟凉州的事务千头万绪,身为风雨军的主帅实在没必要亲冒箭矢之险。然而风雨的主意却是很坚定的。事实上在风雨军众将中,白起负责主持北面的防御,责任最为重大,根本抽不出身来;朱大寿和耶律明雄虽然很有军事才干,但是在风雨看来,这次西征更为关键性的是,要求主帅能够有高超的政治外交能力,周旋于印月的各大势力之间,而不是纯粹的拼杀。更何况风雨对两人的信任也远远不及秋里,无法放心的把军队交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发展。风雨对洛信的信任虽然不下于秋里,但是洛信这个好勇斗狠的家伙,显然更不适合外交上的长袖善舞和政治上的蛊惑人心,所以也同样不适合。剩下的几员将领无论能力还是资历都太浅,蒙璇又是一个女孩子,不适宜介入那些宗教的事务之中。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风雨自己下意识中形成的,但却是最为关键的,那就是风雨内心深处非常的向往建功于域外,成就前人所未能成就的事业。圣龙对于他来说太狭小了,而且这片神州千百年来流血不断,就算成功也不过是再现圣太祖、圣太宗的辉煌,实在是无法满足风雨的雄心,更不可能真正的中兴神州。风雨意识到自古以来天下都是打出来的,千百年来神州之所以不去争夺域外,乃是因为当时神州已经是天下第一强国,世界的中心,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强行夺取那些贫瘠的化外之地,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发展。但是现在不同了,强国的崛起已经不允许神州再这样自行其事、优哉游哉的发展了,国家生存原则的第一要义,就是必须消灭危险的敌人和潜在危险的敌人,所以圣龙只有重新整军备武,以战止战,才能为神州再打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否则只会受人宰割。“圣龙乃百战之地,圣龙兴则足以扩张天下;圣龙衰则必受天下所制!”这段话让风雨坚定了西征的决心。他抬头仰望着天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虽然战争会让无数人丧命,但是如果能够以一代人的损失换取后代子孙的安宁,那么这个代价无论如何都是必须付出的。当下他坚定的说道:“这一次主要是洛信的赤狮军率先出征,另外我想把轩辕军校的一部分学生也带上,让他们在战争中锻炼起来!”说着,风雨又犹豫了好久,方才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在……在我西征之前,我想……想你嫁给我!可……可以吗?“说完风雨不敢确信的偷偷的抬头瞥了李中慧一眼,又赶忙避开李中慧的眼神,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做错了事情等待大人处罚的孩子一般。想不到一代名将,当今的传奇人物——风雨,在求婚时居然如此土气,让李中慧又好气又好笑。这一刻是她早就预料会到来的,但是就这样突然到来,还是让她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更何况风雨的求婚和决定带领轩辕军校学生出征一样,更蕴含着权术的气息,分明是想以此让自己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来牵制留守的将领,以防不测。想到这里,虽然早有觉悟,李中慧还是感到有些不快。毕竟成亲是每一个女孩子梦寐以求、日日憧憬的事情,即使这里面有着权力联盟的涵义,她还是希望夫君在这一刻完全是出于感情而非出于政治。可是……夜晚的官道上,一架马车在一群卫士的簇拥下,正飞快的奔驰,从凉州前往高唐。“风哥,你还在想着那张留柬吗?”马车上刚刚成为少妇的李中慧,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夫君。陷入爱河中的女人都是美丽的,更何况是原本就美若天仙的李家大小姐?“是啊!我正在想这个留柬人到底是何来历,有什么意图?”风雨双眉紧皱,思绪回到了三天前的婚礼……如果要说圣龙历七五五年三月,有什么最令人感兴趣、最轰动天下的事情,莫过于定凉侯风雨和李氏家族大小姐的婚事。从圣龙历七五四年年底开始就着手操办的婚事,在圣龙历七五五年三月初六正式迎来了最**。当神州各地正烽火连天的时候,生活在安乐中的风雨军军民,则喜气洋洋的庆贺着他们敬爱的统帅人生中的第一大事。皇上御赐的鸳鸯琉璃玉暖佩,辅政王赠送的万流归心夜明珠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在堆积如山的贺礼中脱颖而出,为婚礼增添了夺目的光彩。兵马大元帅高战、镇南大将军卓不凡、伦玉关太守林仁山、锦州太守陈良、鄂州兵马总督傅中舒等朝廷大员也纷纷派人前来祝贺,皇甫家族更是派出了世子皇甫华、夏州太守梅文俊亲自前来参加婚礼,而一向奔走于皇甫世家和风雨军之间的皇甫建柯,自然是少不了他的份。除此之外,正在中原打得不可开交的令狐家族、公孙家族和燕字家族、以及其他各路太守、刺史也纷纷送来贺信,甚至刚刚和风雨军血战过的呼兰大国师张仲坚,也送来书信与礼物以示祝贺,连庞勋的使者也不请自来——当然,风雨派人将其秘密安顿,不能公开露面。至于各地的商会和凉州当地的士绅更是来者云集、出钱出力,前者因为和李氏家族、风雨军有着数不清的商业关系,后者则处于风雨军的保护伞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拉拢双方的关系。武林中不但是西北的拓跋家族、崆峒派等西北武林帮派的主要人物都参加了风雨的婚礼,少林、武当、丐帮等中原武林各派也纷纷不远千里而来,前来结交这位神州的传奇人物、不败名将,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袁紫烟袁大仙子也代表其师、一向超然物外的白飞云亲自送来了一双玉麒麟以表心意。可以说,之所以能够搞得如此热闹,除了建军已两年的风雨军在血与火的战争中实力日趋增强,足以和各方势力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之外,更重要的是风雨对于中原内战不参与的政策。这一年来,庞勋的军队原本由于各大豪门的联手抵制而遭受了几次重大失败,一度把江东、鄂州的地盘全部丢失了,形势危急。但是局势稍稍的缓和,却导致了各大豪门自身的矛盾冲突:在对付庞勋之余,中央派、令狐家族和皇甫家族在鄂州大打出手;公孙家族和燕南天的军队在燕赵与齐鲁的交界处横眉冷对;公孙家族对于令狐家族视为禁脔的江东垂涎三尺;燕家铁骑常常越界试探京畿。以至于得到喘息机会重振旗鼓的庞勋乘机夺取了湘南、收复了赣州,死灰复燃,眼看着距离天下安定遥遥无期。“夫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正由于风雨军如此庞大的势力置身事外,对于目前战事正处于僵局的各大势力而言,反而变得更加举足轻重。各方势力抱着即使不能与之为盟也避免与之为敌的心态,极尽拉拢之意。更何况,难得有如此的地盘和机会可以让各大势力名正言顺的接触与调和,自然让人趋之若鹜。于是,凉城风雨的婚宴就成了各方势力展开外交活动的最佳场所。各派的使者各显神通,各种秘密的谈判和情报的刺探,都在打着为风侯祝贺的旗帜下,堂而皇之的进行着,这也是风雨始料未及的。婚礼的这一天,整个凉州到处都是张灯结彩,风侯府的婚宴摆了整整六百六十六桌,招待来贺的各方嘉宾、风雨军的高级将领、凉州的各层官员与地方士绅。藉助这一对新人所拥有的庞大的财力和逼人的权势,作为天下名门的李氏家族将这一切操办的无可挑剔。不过在热闹的背后,风雨调来了五万大军维持秩序,还有拓跋家族等当地豪门、西北武林势力的人马在暗中巡查,对于各处官道、要津也是严格把关,客栈酒肆更是盘查周密,唯恐有人捣乱;血衣卫也是剑拔弩张,守卫着风侯府的里里外外,保护着各方宾客的安全,或明或暗,整个凉州外松内紧,暗地里戒备森严。但是就在这样的防范中,风雨还是收到了一封不请自到的留柬:“恭贺风侯大喜,贺礼于十日后送至高唐纳木措!”风雨看着这封署名为“西门”的留柬,着实吓了一跳。风雨准备在婚后立刻与李中慧前往高唐,倒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此去高唐一方面是欲图得到宗教界的祝福,另一方面也是借机巩固风雨自己在高唐的权势、和确认李中慧作为风侯夫人的地位,所以早就叮嘱高唐方面做好迎接的准备,并且筹备了盛大的聚会和仪式。但是十天之后,恰恰是他准备同如今被印月侵占的尼国、锡国与丹国的代表会谈的日子,而且定在萨迦城西北的高唐第一“圣湖”纳木措会谈。由于前往纳木措除了要会谈,还包含了同李中慧的新婚之旅,不愿意太多人打搅,所以严格限制让很少的一圈人知道。不仅参加会谈的三国代表没有接到具体会谈地址的通知,就是秋里、孔宓这样的亲信也由于与此事无关,暂时没有被告知。这个署名为“西门”的家伙未免太可怕了。另外,他和那个天元教的西门柔柔有关系吗?在风雨的印象里,这个“西门”让他的第一联想就是那个曾经令西门孤霸、白飞云和张仲坚都受益的奇女子,莫非是她的后人,但找自己干什么?想到这里,风雨就有些头疼。“好了,别想了!”李中慧嗔怪的说道,调皮的蒙住了风雨的眼睛。爱情的滋润使这位一生都处于权力争斗中的女人,也难得的成为了小熬人。李中慧生平头一次厌恶那些尔虞我诈,只希望夫君能够日夜伴随着自己,一起营造甜蜜的两人世界。闻着诱人的体香,风雨心中一荡,反手搂住了丽人的娇躯。马车上传来了一阵阵幸福的笑声,什么江山霸业、什么权谋心机,在这一刻都让飞驰的马车载往天下最高的地方。圣龙历七五四年三月十九日,风雨重新回到了高唐,不过这一次和前次不同的是,他带来了新婚燕尔的夫人。在将士和百姓的祝福中,新娘羞红的娇容在火光下格外的诱人。四周的百姓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热情的乐人演奏着民族的喜乐。宗喀活佛为新人祝福祈祷,当地的土司头人纷纷虔诚的敬献洁白的“哈达”,百姓争相恐后的泼洒圣水。风雨携着爱侣,犹如高高在上的君王,接受着军队和民众的膜拜,检阅着这块神奇的土壤。早在数百年前,高唐建国之后就一直臣属于圣龙,到了圣太宗年间,联姻加深了两地的联系,博大精深的中原文明犹如磁石一般的吸收了包括高唐在内的四方邦国,尔后高唐王国在内乱中衰弱,喇嘛教盛起,经圣龙皇帝册封的活佛,就成为了圣龙皇帝在高唐的代理人。当然,推行兼容并包、温和邦交的圣龙帝国并没有将高唐殖民化的打算,只需要高唐每年纳贡称臣就可以了,中原和高唐的关系就如此维系了数百年,直到圣龙的衰弱,呼兰和印月势力开始渗透,方才有了一些变化。但是总的来说,数百年的文化惯性,使得高唐人并不十分抗拒圣龙。事实上,在圣龙的优惠政策下,高唐人从来都是受益匪浅的,再加上目前新任活佛宗喀大师在高唐深得人心、德高望重,所以风雨进占高唐之后并没有太大的麻烦,大多数土司头人和宗教领袖都默认了目前的状况,兼顾这些贵族的宗教改革,也在洛信大刀长枪的支持下得以平稳的进行。让风雨始料未及的是鼓动起来的宗教狂热,反而使得高唐人比风雨军更急不可待的希望出征印月,清理佛门。在萨迦熬过了那些枯燥乏味的宗教仪式之后,洞悉世情的桑菊可没有他的老师宗喀那么的迂腐,心领神会的为风雨和李中慧安排到高唐着名的第一“圣湖”纳木措休憩,也算是这对叱咤风云的爱侣一生中难得的一次游山玩水。“这里真美啊!”看见如此的湖光山色,李中慧情不自禁的叫了起来。不管她如何的精明干练,毕竟还是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孩,如今更是与心爱的郎君如胶似漆的时候,望着如此青山绿水,也不禁有了一种情愿此生长相厮守,不管人间风雨飘摇的愿望。风雨怜惜的搂着爱侣,合骑在一匹骏马上,望着她被高原劲风吹的红彤彤的小脸,享受着她那被轻轻吹拂的如丝长发拂过脸面所带来的麻麻感觉,任由马儿自由的踱步,也是感受到了别有一番情趣,唯有那纳闷的坐骑,不时的回首仰望,不知道主人到底要自己驮向何方。纳木措藏语意为“天湖”,围绕这座令人神往的天湖有许多美丽的传说。有人说,纳木措本是一位天生丽质、心地善良的姑娘,后来与念青唐古拉峰恋爱结婚,才安家于此的。有人说,纳木措是由天宫御厨里倒下来的琼浆玉液汇集而成的。还有传说纳木措里居住着一个神通广大的龙王,他慷慨无私地奉献自己的水源,滋润养育这一带的牧草牛羊。纳木措是高山运动时坳陷而成的大型构造断陷湖。纳木措以优美独特的山水风光而着称。湖中有三个岛屿,东南岸有伸入湖中的半岛,都发育成岩溶地形,有石柱、天生桥、溶洞等自然奇观,绚丽多姿。在湖的左侧,有一座特别显眼的银白色雪峰,是海拔七千一百一十一米的念青唐古拉山顶端。春暖之际,成群的野鸭飞至岛上产卵育雏,为湖山增添无限生机。湖滨广阔的草地是优良的四季牧场,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牛羊成群。湖的周围有野牦牛、岩羊等高原野生动物,是一个博大的天然动物乐园。高唐人把湖泊看成是美好、幸福的象征,虔诚的佛教徒们更是把纳木措奉为“圣湖”,每年都有不少人不远千里前来朝奉。风雨和李中慧留在这里,除了休憩之外,主要是为了会见那些不满印月侵吞行为的尼国、锡国和丹国的王孙贵族。这些失意的家伙如今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纷纷赶来晋见风雨这位西北神州实际的统治者和军事强人,希望在他目前已经准备的声势浩大西征中分得一杯羹,恢复被印月人强行夺取的权力和王国。与此同时,由于实行了正确的内政以及境内的和平,再加上天从人愿,所以去年的凉州获得了大丰收,如今大批的粮草正源源不断的从凉州通过南天门发明的木牛流马运往高唐,作为西征的准备。而另一方面,为了让风雨军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引向他方,圣龙朝廷对这件事情甚至比风雨还要积极,连续下了十多道圣旨,任命风雨为大都督,下辖高唐、凉州,全权处理西征事宜,虽然只是慷他人之慨,但毕竟是有了大义之名。于是名正言顺的风雨也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决心通过对印月的西征,进一步巩固自己在西北的权势,以及在神州的威望。这两年连续的胜利使得风雨有些过于自信,在他看来西征印月不过就像是进行一场狩猎一般。虽然对手兵多将广、土地辽阔,但是国力远远逊于圣龙、又存在着无数内忧外患,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