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意外纷争“看来麦坚人真的是半步不让?”如果说,今日的帝国宰相府,已经取代昔日圣龙宫廷内的养心殿,成为整个帝国权力运转的中枢,那么帝国宰相府的书房,便无疑是这个中枢中的中枢。便在这书房内,风雨来回踱着脚步,颇为不满地望着自己的表兄,风雨军军师云济。“麦坚人自恃船坚炮利,的确十分傲慢无理!不过属下以为,麦坚国内不乏主和派,西南半岛的意外,多半还是他们舰队将领的个人行动!”云济偷窥着风雨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又怎样?明摆着的事实却是,麦坚人连表面上的台阶也不肯给本相,若不对麦坚采取行动,帝国的尊严何在?”风雨的愤怒,让他变得就仿佛一头好战的雄狮。尽管在这之前,麦坚人便已经开始着手,组建了反圣龙的包围网,并在圣龙帝国的四周到处点燃战火,但毕竟只是怂恿其他国家和圣龙交战,风雨也正好因此回避了马上和这个海上强国正面交锋的麻烦。然而,当停泊在西南半岛海面上的麦坚舰队,炮声响起的那一刻,事情便变得十分不同,即便身居圣龙第一人之位的风雨,也不得不在长远的战略利益,和义愤填膺的部下之间,小心地寻找平衡点。“可是……可是收回那些港口,只怕关系太过重大了……”眼见风雨似乎倾向于战争,云济顿时紧张了起来。“哼,若是本相如今有一支强大的舰队,便是打倒麦坚又有何妨?更何况收回原本便是帝国的港口?”幸好,风雨虽然愤怒但是不失理智的话,让云济多少又放下心来了。“不过,便这样不声不响地咽下这口气,不但大臣们不答应,而且还会让麦坚人以为咱们帝国软弱可欺,这可不成!”迅即,风雨转折的内容,又让云济放下的心提了起来。“宰相的意思……”忐忑中,云济试探着风雨的心意。“传令下去,让云济的蓝鲸军即刻出海北上,入驻登州!”风雨冷冷地下令道。“这未免太冒险了吧?”云济不由皱眉。当日张仲坚席卷齐鲁,麦坚人乘火打劫,几乎囊括了齐鲁所有的港口,唯有先一步被呼兰人抢占的登州例外。但是,就这么将帝国水师调遣过去,实在近乎于主动挑衅。何况,蓝鲸军一旦北上,那么失去了水师保护的江南、和第一次出海航行这么长距离的蓝鲸军,都将面临着安宇水师突袭的危险。“我会让公孙飞扬在齐鲁、令狐智在江南进入一级战斗戒备,如果你对麦坚的判断正确,想必他们不会立刻对蓝鲸军发动攻击!至于安宇人,如果云笑天连这些安宇人都对付不了,那么这支蓝鲸军,也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风雨的话语冰冷,而且不容抗拒。“是!”云笑天明白,风雨显然做好了给予麦坚人一次反击的决心。果然,随即便听见风雨再次下令道:“让蒙璇加大对西南半岛的攻击力度,收复交趾王都之后,准备进军暹罗,扫荡一切敢于和帝国作对的敌人!”“看来,这一次麦坚人在圣龙沿海,势必会首尾难顾了!”沉默半晌,云济方才缓缓地说道。他领会了风雨的意图,那便是既要在北边,对麦坚人造成帝国将不惜与之决裂,也要收回港口的印象,同时又要在西南半岛,利用强大的军队扫荡麦坚人的盟国,牵制他们的兵力。这就如同一条双头的巨蛇,帝国强大的步骑兵力,和广阔的纵深腹地,确保了双头蛇腹部的安全,而那两个吐着毒蕊的脑袋,究竟哪一个发动主攻,哪一个佯攻,甚至两个方向都全力一击,就完全取决于帝国宰相根据形势的决断了。“怎么,军师以为这样做不妥吗?”懒懒地伸了一个腰,风雨却很满意自己做出的决定。“不敢!”云济犹豫了一下,提醒道:“只是如此一来,我军的兵力势必会被牵制在西南半岛,和齐鲁、江南,无法如宰相原本设计的那样,给予呼兰人全力一击。“相反,今年若真的有空前的大旱,和寒流相继而来,只怕呼兰人为了粮食,反而会发动对圣龙的攻击!”“军师多虑了!”风雨胸有成竹地笑了一笑:“我自有妙计对付呼兰人……”“宰相,夫人回来了!”正当风雨准备说下去的时候,却见一名近卫军军官在门外禀告道。“想不到中慧回来得倒是很快!”风雨一楞。当日他看到了西南半岛的战报之后,立刻意识到这将关系帝国和麦坚之间的和战,因此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夜马不停蹄地返回圣京,坐镇全局,甚至连妻子李中慧也来不及带上。原本也有让李中慧和李逸如姐弟多聚一聚,让这些年陪伴着自己操劳国事、家事的妻子,好好欣赏一下高唐的风光之意,却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回来不过半天,妻子便已经紧跟着回来了。想到这里,风雨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了云济。这几年,新风云世家除了在政略上,受到以无忧谷为首的保守派们的攻击,在人事等各方面,也和李氏家族闹得不可开交,即便如今,西南半岛战场上出现了麦坚人插手的意外,圣京瓦报也依旧全力以赴地,继续抨击着高凤阳。而李中慧返回,不仅会让两个派系继续相互指责和攻击,而且更会因为同时返回的李逸如,引发新一轮人事配属的纷争。可惜,被关注的风雨军军师,却正在眼观鼻,鼻观心,脸上犹如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少爷,您若还不返回圣京的话,只怕夫人她……”正当李中慧赶回宰相府的时候,原本和她同行的李逸如,却正独自慢悠悠地,晃荡在圣京城的郊外。对此暗自焦急不安的,却是跟随着赤狮军统领左右的随从李忠。“急什么?”李逸如淡然一笑,不去理会驾驭马车的部下——自从听了姐姐对当前朝政的评述之后,李逸如便觉得,暂时抽身事外为好,因此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连同妻子塔丝郡主和同行的辛娜,一起丢给了姐姐李中慧,自己便只带着李忠一人,乘坐一辆马车,游山玩水去了。李中慧自然明白族弟的想法,想到眼下朝政的错综复杂,也没有拦阻,只是约定了三日之期。却没有想到,李逸如晃晃悠悠的一路行来,由于走错方向,竟然白白多耽搁了两天,前任印月总督倒是没怎么样,负责带路的李忠,却心中七上八下,想到宰相夫人李中慧一旦狠辣起来的手腕,便不由连死的心都有了。因此,眼见李逸如漫不经心的样子,李忠的声音里面已经带着哭腔了。“没用的狗东西!”李逸如在马车上不由笑骂了一声。若不是害怕暴露身分,他还真想策马扬鞭,好好享受一下,自从投效在风雨麾下南征北战以来,难得有的这般悠然的日子,对于返回圣京城,反倒不是太热心,反正,无论担当什么样的职位,完全取决于风雨,自己争也惘然。“吁——”正说笑间,却见驾车的李忠喝了一声,突然将马车止住。“怎么回事?”李逸如不由微微皱眉问道。“少爷,前面听说有一个什么郡主在狩猎,封住了道路!”李忠愤愤地回答道。“哪来的郡主?在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胆敢封堵道路?”李逸如大感惊愕,当下便撩开车帘,却发觉正有十多个布衣百姓徘徊在马车左右。“这位公子,前方有很多人马,您还是回转吧!”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好心地劝道。“老人家,难道您不知道宰相有令,无论官府还是豪绅,又妄自扰乱百姓生计者,百姓均可以去官府上告?”李逸如颇为不满地,注视着前方尘烟飞扬的所在。“哎,公子说笑了!所谓官官相护,天下哪有我等百姓说理的地方?”老人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道。“老爹说得可不尽然!至少,若是无忧谷主主持的凉州,或者在秋帅的幽州,断不会出这等事情!”未等李逸如说话,却见旁边的一个大汉接口道。“这位壮士怎么说?”李逸如瞥了一眼大汉,不由好奇地询问道。“这还不明显?”那大汉略略犹豫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李逸如主仆还算顺眼,当下打开了话匣:“那凉州乃是宰相起家的地方,当地的豪门个个心悸马家的下场,还有哪个敢横行枉法?至于那些官员,多半出自无忧谷主的门下,原本都是不容于权臣的清流,又受血衣卫的监督和无忧谷主的嘱咐,倒也不敢贪墨。“至于秋帅的幽州,更是简单。当年幽州沦陷,全仗那宰相的法令,血性的男儿纷纷揭竿而起,终成了燎原之势赶走了呼兰人,剩下的百姓家家户户,哪个没有参加过战争,那些原本当地的豪绅,凡是勾结过呼兰人的,早就被一刀两断给解决了,剩下的,也没几个敢在这些追随秋帅征战过的汉子面前撒野!“哼哼,若是谁敢妄图仗势欺人,就算没有秋帅的军队严惩,也得当心着,晚上被仇家给摸黑割了脑袋!”“竟有此事!”李逸如不由摇头笑了笑,心中却暗暗惊异。凉州乃是风雨的根本之地,当年风雨军进入凉州,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努力和当地的豪门拉进关系,这才有了拓跋家族的效力,但是另一方面,对于胆敢挑衅风雨军的,诸如马家等豪门,却是毫不留情地镇压。再加上凉夏诸州曾被呼兰人占领,当地豪门的根基,远没有中原的来得雄厚,风雨初掌凉州,更是极为注意选拔清廉的官员,因此保持了十分廉洁的吏治倒也罢了,幽州出现这般情况,却是大大出乎李逸如的意料。如果真如大汉所说,幽州的情况便十分复杂。一方面是那些豪门力量大为削弱,的确给幽州的治政带来了方便,但是另一方面,根据宰相令,在民间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火,直到如今都显然没有完全平息,秋里执掌幽州以来,竟然默许和纵容了民间的好勇斗狠,尽管可以避免那些豪强卷土重来瓜分土地,但是另一方面,却也让幽州变得难以控制,隐藏著令人不安的动荡。正思绪间,却听见李忠好奇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如今宰相亲自坐镇的京城,却不如这两个行省?”这话倒也正是李逸如想要知道的。尽管天子脚下,正是天下豪门最为集中的所在,各地的官员士绅,只要有些权势的,无不想在这里安置一些产业,而当朝的官员在这里,也是多如牛毛,这就造成了圣京城四周十分复杂的情形,让地方的府尹轻易不敢插手,以免得罪了什么重要的人物,平白危及到自己顶上的乌纱。但是另一方面,风雨还是十分注重吏治的,他和原本京城的王公贵族也没有太大的关联,自从他执政以来,还正愁找不到什么借口,大大削弱这些名门望族呢!何况,还有一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评论的圣京瓦报在这里,难道还真有人敢这般嚣张?“宰相虽然英明,却整日操心国家社稷,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这些人,多半是和军师的新风云世家有瓜葛,圣京瓦报一般自然不会和自己人过不去,而这些年轻人虽然玩闹得很凶,但每一次,都能够留下不少钱财来赔偿咱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再加上他们的身分十分尊贵,自然不会有什么官员,为了这般小事闹腾起来。“而咱们百姓,纵然感觉被他们扰乱了生活,但是因此可以得到一些补偿,也就只好忍忍过去了!”那白发苍苍的老头苦笑着摇头道。“是啊,这般小毛孩,多半是宰相大人和那些将军们的亲眷,看在宰相大人为国为民的功德上,再加上他们也闹得不是非常过分,咱们自然也就不想和他们一般计较,免得闹腾起来,咱们吃亏了倒是小事,若惹得宰相为难,可就不好了!”大汉瓮声瓮气地补充道,神色间也没了刚才那般气愤,相反满是一种对这些年轻人的无可奈何,还有对于风雨的崇敬。“李忠,咱们过去瞧瞧!”李逸如默然半晌,终于下令道。“少爷!”李忠不由有些犹豫,临行前李中慧曾经嘱咐过他,一路照料好李逸如,莫要招惹是非,因此眼见李逸如,竟要在即将进入圣京城之前,得罪这些权贵子弟,便十分担忧。“过去!”李逸如的话却是不容抗拒。此刻,年轻的赤狮军统领心中,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务必要阻止这些年轻贵族这般扰民的玩闹,只为了刚才这些百姓话语中,对于风雨质朴无华却真真切切的崇敬。“真无聊啊!”眼望着面前被下人们堆积如山的猎物,风馨颇感有些无趣,用雪白的纤纤玉手,掩住自己的小嘴唇,打了一个哈欠。击退张仲坚之后,兄长风雪便不知去向,而另一位兄长风雨,则成了整个圣龙帝国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于是成为整个帝国实际上公主的风馨,从此被一大群全副武装的战士,和身世显赫的年轻贵族们所包围。对此,风馨倒也习惯,毕竟在麦坚,她便是风云世家出了名的美人,一直受到家族的保护,和名门望族青年的追求,只不过如今的规模更大一些罢了。但是,让风馨感到没劲的是,风雨这位兄长自从坐稳帝国宰相之位后,对自己的看管突然严厉了起来,魏廖那个整天阴沉着脸、好像家里死了人的混蛋,更是因此秉承风雨的意志,派遣麾下的血衣卫,一天到晚地跟随着自己,甚至还不许自己离开京城。而那些一个个花言巧语的贵公子,则纷纷出于政治目的靠拢风馨,什么事情都是抢着出手,更让风馨失去了当日离开麦坚,周游圣龙帝国的快感。“郡主若是累了,不如去醉仙楼吧!”眼见风馨无精打采的样子,一旁的苏杜不由建议道。自从当年在醉仙楼相遇风馨之后,苏杜便情不自禁地,将眼前这个行事不拘一格的美丽少女深印在心中。“又是醉仙楼啊!”风馨无精打采地嘟囔道,骑在战马上的少女,此刻便像是一只行将午睡的小猫,说不出的慵懒。“这个……我……”眼见自己的提议不受欢迎,苏杜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狂傲和机敏,唯有一脸无措地挠着脑袋。“哈哈,醉仙楼有什么好去的,郡主还是跟在下走吧,保证让郡主满意!”眼见对手受挫,王光宇心情舒畅地提议道。“什么地方?”风馨依旧懒洋洋地问道。这段时日来,整天不是和那些贵公子射箭、斗酒,便是随着苏杜去醉仙楼喝酒、赋诗,让风馨实在闷得发慌,对王光宇能够提出什么好建议,根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嘻嘻,郡主去了就知道!”相对于见了美女手足无措的苏杜,王光宇便显得游刃有余,故意吊起了风馨的胃口。“哼,故弄玄虚!”风馨平日里习惯了那些贵公子们的追捧,哪还不知道王光宇的这点花招,当下虽然有些心动,却不愿意就此被王光宇掌握主动权,当下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谅你也没有什么好建议,若再不说,我便要回府了!”“郡主!”眼见风馨真的要策马扬鞭离去,王光宇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叫住了佳人:“郡主可曾听说过玻璃坊?”“什么玻璃坊?”风馨一楞,倒也被王光宇吸引了兴趣。“最近从西大陆,来了一批类似于水晶的玻璃,颇受京城的贵族们喜爱,一时间竟有洛阳纸贵之势!”王光宇说着,还故意用手抚摸了一下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玻璃装饰,然后方才说道:“为此,有人在京城的西郊开了这座玻璃坊,里面都是一些上好的工艺品,每一块都要竞价到十万两银子以上!”“有毛病!”满心以为会引起风馨的注意,然而事与愿违,王光宇懊恼地发现,这位渤海郡主听完自己的话,顿时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郡主乃是巾帼英雄,怎会喜欢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一旁的苏杜自然不会放过打击情敌的机会,当下冷笑着嘲讽道。“那些贵族真是上当受骗了,这种玻璃在西大陆,只需要两个银元就能买到,哪里值这么许多?待会我便要去提醒一下云济哥哥和风雨哥哥,让他们出面阻止!”风馨也摇了摇头。她虽然并不关心时事,但是既然如今表兄云济,和同父异母的兄长风雨正在执掌朝政,私心使然,她也不愿意眼见圣龙的财富,白白被这些骗子拿走。“不会吧!”王光宇听了不由一呆,随即说道:“本来文晟兄听说之后,也有心从海上进一些,只不过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如今和麦坚的关系很不稳定,再加上安宇海贼的骚扰,只得无奈放弃,却不料因祸得福。“反而是陶朱钱庄他们,凭借着在丝绸之路上的势力,正在以高价大肆收购,甚至还在庙堂提议,要限制麦坚人的商品输入,却不料实情是如此,这一下,恐怕要让那个大奸商气得吐血了!”“高凤阳长年经商,素有财神美誉,不见得会如此愚蠢吧?而且丝绸之路运过来的话,本就比海上贸易成本更高,来到圣京便是物以稀为贵,再加上有心人刻意炒作的话,难保不会出现令人目瞪口呆的天价!”苏杜不以为然地反驳道。“那也不对!玻璃的手工程序其实非常简单,如果高凤阳真有心通过玻璃来牟利,只需要找南天门要几个人来,不出半年,便可以自己制造,何必如此舍近求远,还要搞这般囤积居奇?“毕竟,就算我们不能从海上直接贸易,麦坚人可是完全能够,至今他们还拥有着,对帝国东部沿海的港口控制和通商特权。“纵使陶朱钱庄可以凭借在朝中的权势,暂时压制麦坚人的商品输入,但只要风雨哥哥,还不准备和麦坚彻底决裂,那么这样的命令,最多不过是拖延麦坚人几个月,随即朝廷必然会作出退让。高凤阳难道就没有考虑到,一旦麦坚人大量运输过来,对市场造成的严重冲击?”当年风云世家流亡到麦坚,便是通过经商而站稳脚跟,因此风馨虽然平日里优哉游哉,但是说到这些,却是家学渊源,倒也不糊涂。“这个……”苏杜直觉到某些地方不对,只是他对于经济并不擅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在此时,只听见“铛”的一声,远处传来了刀剑搏击的声音。“怎么了?”风馨顿时来了精神,颇有些兴奋地询问道,整个人的身子也直了起来,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没什么,似乎是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和郡主的仆人发生了一些冲突!”回答的是站在风馨身后的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色披风中的老头。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头是何方人物,血衣卫的身分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而在风馨的眼中,则是她那位宰相哥哥特地配置给她的,一个讨厌的跟屁虫而已。“去看看!”这时,少女的眼珠转了一转,当即做出了这个决定。毕竟京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虽然富贵逼人,但是日复一日,太过于平淡无奇,难得横生这么一段枝节,顿时让风馨来了兴致。“不错,看看到底是哪家不长眼的奴才,竟敢顶撞郡主!”王光宇笑着首先应道。反正,只要风馨不离开圣京城,那么除了宰相风雨之外,恐怕没有人敢悖谬这位郡主大小姐的意志。“这个……”苏杜却有些犹豫,不过看到风馨已经当先驰向了闹事的地方,紧随在她身后的,则是最令自己讨厌的王光宇,当下也不再多说,赶紧跟上。“哼,什么狗屁郡主?你们长几个脑袋,竟敢挡住我家少爷的路,信不信爷爷把你们的脑袋,全部割下来当夜壶!”便在这时,只听见一个非常嚣张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说话的是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人,只见他正气势汹汹地骑在战马之上,冷冷地斥责着已经七零八落,倒在四处的风馨的家奴,而在年轻人的身后,则是一辆黑色的马车。“找死!”风馨颇有些气恼。在整个圣京,恐怕还没有人胆敢这般当面辱骂她。更何况,眼前的这个混蛋,不但辱骂她,还打倒了她的家奴。因此,恼怒中的风馨想也不想,便已经抽剑刺出。剑,犹如雨后的惊虹,一闪而过,挥出的是绚丽的五彩,留下的是梦幻的残影。作为风云世家的大小姐,风馨虽然并不用功,但即便只是学了一点皮毛的凤舞九天,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接的。至少,在风馨看来,这一剑刺出,眼前这个嚣张的仆人,不死也得掉层皮。“铛!”很可惜,事与愿违,风馨发现自己的宝剑,竟然被人硬生生地挡了回去。更令风馨恼火的是,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来人是什么样子,用了什么方法、什么武器挡住了自己的剑。黑影,仅仅是黑影。风馨只觉得一道黑影,从那仆人背后的马车里闪出,轻松地架住自己的宝剑之后,又飞快地闪入马车之内。“一场误会,大家到此罢手如何?”马车内,传来了一个听上去似乎非常年轻,但是却又让人感觉到无限威严的声音。“你是何人?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王光宇当先喝道。虽然这马车内的神秘人让他感觉来头不小,不过风馨地位尊贵,加上身后还有一批血衣卫高手护卫,他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万无一失的出头机会。“放肆,我家公子乃是……”那年轻的仆人双眉微微一扬,正待骄傲地报出自家主人的名号,却听见马车内传来沉沉的一声咳嗽,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家仆放肆,冲撞了各位,还望多多见谅!”马车内,李逸如淡淡地说道:“不过这里乃是官道,各位这般拦截道路,就不怕御史的弹劾吗?”“请问阁下又是何人?”苏杜心中一凛,最先察觉到事情不对。他随着风馨前来狩猎,完全是因为对少女的迷恋,然而此刻听对方这么说来,顿时清醒过来,心中清楚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说小的话,不过是一班年轻人的放肆玩闹而已,但若是真被有心人盯上了,冠以仗势欺人、党同伐异的帽子,却完全可以将王姚的圣京瓦报,和军师云济的新风云世家,全部拖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天下事天下人管,先生又何必追问在下姓名?”李逸如淡淡地说道。“哼,我管你是谁,先吃我一剑!”未待苏杜说话,这边风馨却已经拔剑冲上来了。原本,风馨虽然是一个任性的女孩,但也不至于莽撞,但是如今不知为何,她对于眼前这个马车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不喜欢对方的神秘,不喜欢对方言语间,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居高临下的傲慢,更不喜欢自己似乎完全落于下风、束手束脚的感觉。于是,风馨出剑。风云世家的凤舞九天。璀璨夺目,然而犀利凛冽。“大胆!”眼见风馨一出手,便是如此毫不留情,李逸如暗自恼怒,手下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虽然李氏家族的武学也算是一流的神功,但是他常年忙于征战,擅长千军万马的运筹帷幄,对于这样的单打独斗并不在行。幸好,风馨风大小姐的武功,本来就是半吊子,而李逸如这些年来,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早已经养成了敏锐的反应,和丰富的经验,因此当风馨这一剑袭来的时候,李逸如虽然狼狈,然而出手却既狠又准,抢在风馨发挥出威力之前,便已经大喝一声,合身扑向了风大小姐。风馨何曾经历过如此不要命的搏杀?对眼前的家伙恼怒归恼怒,但要说到就此杀人,却是风馨想也未曾想过的事情,当下略略犹豫了一下,便见李逸如已经近前,右手的宝剑架开了风大小姐的兵器,左手弯曲犹如鹰爪,便自抓向风馨的咽喉。“住手!”正当王光宇和苏杜看得心惊胆战,有心无力之际,却见原本跟在风馨身后的老人,不知何时化作一团灰影,加入了战团。随即,尘烟飞扬的迷蒙中,似乎粘在一处的三人迅速纷纷向后跃开。“你……你还不帮我把他拿下!”风馨气呼呼地指着李逸如,对老人命令道。刚才的剧烈运动,外加如今的愤怒,让少女的脸蛋红扑扑得诱人,高耸的胸脯,更是在本人不察觉的情况下剧烈起伏。“公子,这位是宰相大人的妹妹渤海郡主!”不料,老人却并没有理会风馨的命令,反而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向着李逸如恭敬地弯腰行礼。“该死!”被众人瞩目的李逸如,更是苦笑不已。在他原本看来,这不过是一群恃宠而骄的纨裤子弟罢了,凭借自己的身分地位,略加薄惩,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风雨的妹妹,而护卫风馨的,更是原先李氏家族玄狐堂的元老,如今则归于魏廖直接控制之下,负责风雨军高级将领人身安全的血衣卫北七宿高手。麻烦了!这是李逸如此刻最真切的感受。第七章高丽国王“怎么,你真准备设置辽东行省?”在夜明珠点缀下,有若白昼的书房内,李中慧惊讶地询问风雨。这次她匆匆返回圣京,原本是想应对麦坚参与战争的事情,却没有想到风雨绝口不提麦坚的事情,反而和她商量起增设行省的事儿来。“既然我将辽东纳入帝国的领土,为何不能够在那里设置行省?”风雨顺手摸了摸脑门。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想当年,微末中的风雨虽然还不至于太过张扬,但是议论起朝政来,同样是意气飞扬、毫不留情,直到如今,自己真的当上了帝国宰相之后,方才明白治理家国的艰难,每每望着自己脑门上越来越稠密的皱纹,便不由好笑曾经的少年猖狂。“夫君要设置便设置,自然不会有任何人敢来质疑,怕只怕……”李中慧有些犹豫地说道。新增设一个行省,关系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大。当初推行宪政时所设立的九大行省,更多是考虑到当时的权力格局,因此,在圣龙人眼里视为不毛之地的高唐,单独成了一个行省,而经济发达的三晋和扬州,却分别划分给了荆棘和齐鲁。如果现在新收复的辽东划为单独的行省,那么三晋和扬州势必会要求自己的权力,而更早被囊括在帝国势力范围之内的印月和西南半岛,恐怕也会提出相应的要求,这无疑是一场大地震。“我准备让行省总督不再兼管军事!”风雨一如以往,无法作出决断时,用手指弹了弹身旁的案几,沉思片刻方才抬头,十分坚决地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重新修改宪政了?”李中慧有些不以为然。虽然如今以风雨的权势,完全可以随意更改一些规矩,但是,重新修改当年被天下人所确认、由天子所首肯的宪政,势必会被很多人看作是,一次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独断专行,更牵涉到很多人、很多方面的利益纠葛,似乎有些多此一举。“没有那么麻烦!”风雨挥了挥手道:“早先便已经对帝国的军队进行了重整,如今除了咱们风雨军的嫡系之外,也只有公孙飞扬、令狐智、朱全、杜绍权和张兆这五人手里有一点兵权。“其中,公孙飞扬和朱全都不是总督,这总督不能够兼管军事,便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令狐智是在我的支持下,成为江南行省总督的,我想他会更愿意担任主掌内政的总督,然后进入阁僚,至于行省守备,完全可以由他所提名的令狐家族的人担当;张兆是个聪明人,他应该很满意河北行省总督的宝座,而且已经上表,要求辞去兼任的河北行省守备一职;只剩下了杜绍权,他……”风雨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但是李中慧明白。朱全仅仅是一个扬州节度使,在扬州还有一个谢诚牵制着,由不得他猖狂。令狐家族和公孙家族虽然不像幽燕世家、皇甫世家那般败落,但是,前者已经投靠风雨,后者也不复当年的权势,更何况,对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让一个子弟担任总督,另一个子弟担任守备,非但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相反还能够解决很多利益的问题。张兆既没有公孙、令狐这两个家族那般根深蒂固,也不像朱全那样白手起家,再加上他也确实没有太大的野心,在风雨保证了幽燕世家的一些特权,并且委任他为河北行省总督之后,他便已经非常明确地放弃了拥兵自重的想法。剩下的杜绍权,原本是最麻烦的,毕竟岭南山高皇帝远,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若是杜绍权关起门来做土皇帝,圣京这边还真是不好应付,可惜这家伙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出兵西南半岛,结果军队被打得大败,李中慧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风雨一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来加强圣京对于岭南的控制。“总之,青龙军既然已经成为帝国的守备部队,那么其他官员,便不能在担当总督之位的同时,干涉青龙军的军务;而各路统领,则直接受到朝廷的调拨,自然也无权同时指挥两路兵马!”便在此时,风雨补充说道。一听这话,李中慧眼睛一亮,她终于知道风雨想要做什么了。那就是秋里。秋里是风雨军中的一个特殊存在。早在风雨军还没有诞生,风雨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的时候,秋里和洛信便是风雨最为亲密的朋友。而当圣龙历七五三年的那场战争爆发之后,帝国丧失了五十万大军和他的皇帝,同时却由于几个幸存的年轻人,萌芽了另一支无敌的大军和伟大的统帅,其中便包括秋里。之后,无论是夺取伦玉关,还是解围锦州,秋里都参与其中,而最终让风雨军蓬勃壮大的凉州,更是在秋里的指挥下夺取的。也正是那一战,让秋里成为了风雨军无形中公认的副统帅,尽管无忧谷、李氏家族、白起、朱大寿等人的加入,最重要的是魏廖的血衣卫,使得风雨军内部的权力,逐渐形成了一个相互牵制的平衡系统,但是谁也无法否认秋里在风雨军中的地位——也许秋帅和秋风军统领,这两个名词,便是秋里特殊地位的最好佐证。更让人担忧的是,在张仲坚横扫圣龙的那段岁月,是秋里突袭了幽云关,并煽动起帝国北方的民众拿起武器,严重动摇了帝国原本的根基。尽管这一切,都是在风雨的授意下进行,但是秋风军的过度强大,和失去了帝国传统秩序的幽燕,却总是让有心人感觉到其中所隐藏的危机。“夫君是想让秋帅担任辽东总督?”李中慧有些不太确定地探问。杯酒释兵权,如果行省总督不再执掌兵权,那么秋里担任辽东总督,既可以就此离开秋风军,不再成为威胁,同时以总督之尊坐镇一方,可谓极尽人臣之显贵,无论怎么说,风雨也算对得起这位相交微末、崛起草莽的好友了。这样的安排绝对两全其美,若说还有什么瑕疵,便是如今兵戈未止,便要让如此良将解甲归田,似乎不符合风雨的个性。“不,我希望当伦玉关的大军北上的时候,秋风军将按照原计画向西挺进,和北上的大军会师于呼兰的国度,所以辽东总督由逸如担任!”果然,风雨慢悠悠的话语,不但否决了李中慧的猜测,还突然给了妻子一个极其震撼的决定。“什么?这……”李中慧几乎要跳了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风雨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辽东总督之位虽然显赫,但是安置李氏家族最有才华的李逸如,无论从哪方面讲,都绝对不是李中慧能够接受的。从某种角度讲,更是对李氏家族的一种沉重打击,李中慧无法想像,在高凤阳的财团受到抨击的时候,李逸如又没有了兵权,李氏家族将会出现怎样衰微的惨像。一时之间,李中慧甚至以为,风雨是想对李氏家族开刀。“秋帅开拓了辽东之后,高丽国王上表归顺!但是风雨以为,高丽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将成为帝国北方重要的堡垒,为了帝国在高丽的利益,同时也是为了高丽的发展,也许应该让这个王国,拥有一位年富力强、奋发有为,同时又和圣龙友好的国王才行!”似乎早就预料到妻子的反应,风雨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嘲弄的微笑。“高丽王?”风雨的话,顿时化解了李中慧原本准备不顾一切的反对。曾几何时,复国,一直都是李氏家族数代人为之奋斗终生的愿望。当年和风雨的联盟,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在这个愿望的驱使下形成的,否则以李氏家族的富有,又何苦冒险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身上,下如此大的赌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雨在帝国的权势如日中天,身为风雨军主母的李中慧,虽然还时时刻刻都不得不为家族的利益而忧心,为风雨军和李氏家族之间的平衡点而烦恼,但是下意识中,却越来越将自己当成了帝国的皇后,恢复李家在高丽的王位这个愿望,恐怕在李氏家族绝大多数年轻一代的心中,早就湮灭了。直到如今,风雨出言提醒,李中慧才打开了回忆的闸门。昔日父亲抱着年幼的自己,指着那遥远的地方,讲述祖先的辉煌和坎坷,讲述家族的盛衰和历程,并坚定而且决然地发誓,无论多少年,也要重返故土的神情,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了李中慧的脑海中。“高丽王?”李中慧再次重复着喃喃这个名词,注视着风雨的眼神有些迷离,更有些幽怨。让李氏家族再次出现一个高丽王,无疑是风雨对李氏家族支持自己的巨大回报,也足以让李中慧,坦然面对自己的族人和祖先。然而同时,用一个独当一面的总督、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交换一个远离圣龙军队、远离圣龙政治的高丽王,对于现在出了风雨军主母的李氏家族来说,却又实在有些不甘。“近来,安宇人在麦坚的支持下,居然登陆高丽,帝国是绝对不能够坐视的。因此,我希望逸如能够到任辽东之后,迅即挥戈南下,平定高丽!”望着李中慧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风雨淡淡一笑道:“中慧你糊涂了!日后,辽东总督当然不能够兼管军队,但是归顺圣龙的高丽王,自然可以统率兵马效力于圣龙,甚至为一军统帅,又有何不可?”“既然夫君已经决定了,中慧自然支持!”李中慧微微顿了一顿。她知道风雨这么一说,实际上便是等于,让李逸如在身为高丽王的同时,还兼任帝国的将军,可以在战时率军出征,也可以列席帝国的军方会议。这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李氏家族对于圣龙军队的控制能力,却也破例,让李家依旧能够参与到帝国的军政决策中来,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让步。当下,李氏家族的女皇虽然还有些犹豫,仍当即做出了决断:“难得宰相如此看重逸如,中慧便先代逸如谢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风雨笑着搂住了妻子的蛮腰,对于妻子能够同意自己安置李氏家族的方案,感到大为高兴,随即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门道:“说到逸如,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情。刚才血衣卫来了密报,说逸如在城外,和风馨这个丫头闹了一点矛盾!”“怎么,风馨可有受伤?”李中慧心中一紧。虽然风雨一直无意称帝,但是在大多数圣龙人的眼中,拥有着忠诚的军队、无可比拟的威望、万人之上的权位,风雨可以说完全具备了一代君主的必需条件,位列九五的那一天,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因此,在这样的当口,李中慧可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和一位未来的公主结下什么难解的恩怨,徒然给家族留下无穷的麻烦。“哈哈,没什么!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胡闹罢了,你还信不过逸如的稳重?”眼见李中慧有些紧张,风雨大声笑着安慰道:“其实让风丫头吃点亏也好!都已经是老姑娘了,却还是整天疯疯癫癫,再这样下去,只怕没人敢娶她了!”“小孩子?难道你很老了吗?至于我们风大小姐,可就更不用宰相大人操心了,什么时候她的身边缺少过追求者?”李中慧笑嗔着捶了丈夫一拳,心中却是一动。她不知道此刻风雨提及此事,究竟有什么深意,但是风李两家亲上加亲的念头,倒是一闪而过,让她心动不已。不过,李家能力、年龄和地位能够和风馨匹配的,如今也只有李逸如一人,偏偏最近自己刚刚答应了拓跋家族的求亲——在李中慧的心中,塔丝郡主虽然被李逸如迎娶,又和秋里似乎关系密切,但终究不过是一个被征服国度的战利品,根本不值一提。然而拓跋家族却不同,他们是西北豪门,如今更是掌握着新建立的灰鹰军团,贸然得罪这样的家族,可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李中慧任凭风雨拥抱着,美丽的小脑袋里思绪却百转千回。“什么?谁说的?哪个混蛋说,我要娶风馨这个疯女人?”刚刚返回圣京的李逸如,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茶,便突然听见屁颠屁颠跑来的李忠说,自己将要迎娶半天前打了一架的风馨,第一反应便是喷出刚刚含在嘴里的茶水,随即满脸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楞了半天,最终用十分凶狠而且怀疑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部下。“这是从夫人那里传来的消息!”眼见李逸如质疑自己的情报收集能力,李忠满腹委屈地辩解道:“现在不仅是宰相府,甚至外面的茶房酒肆,也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还说宰相召您回来,便是特地要给您和风……和渤海郡主举办婚礼的,结果满城喜庆,还有不少官员已经先一步送来了贺礼!”“一派胡言!”李逸如压根就不相信,首先,风雨不可能为了一件儿女婚事,便将镇守一方的大将,在战事正酣的时候召回,其次,姐姐李中慧也不至于对自己如此守口如瓶。阴谋,一定有阴谋。前任印月总督的双眉微微皱起,迅即直觉到,其中有某种让人难以琢磨的阴谋存在。“备马,我要去见姐姐!”当下,李逸如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娶风馨,简直是开玩笑!李逸如对于风馨的恶感,倒不完全是因为今日上午的那一场打斗。出身于圣龙的少年,骨子里还是十分传统的圣龙人的观念,根本无法接受一个姑娘家,整天被一大群男子追求,却泰然自若的行为。更何况,在印月这么多年,他和副将赵亮相交莫逆,不自觉中对于这个让自己的战友失恋,黯然远离圣龙的红颜祸水,有着说不出的厌恶。这种厌恶,在圣京见到身边相伴着追求者的风馨之后,更加浓烈了——后方的爱人不能够用情专一,正是前方用命的将士最大的忌讳,即便这仅仅是单方的暗恋。所以,绝对不能够娶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已经成为李逸如无比坚定的意志。更何况,风李两家的联姻,实在是再**不过的事情,尤其还涉及到被秋里认为妹妹的塔丝,和已经被姐姐应承下来的拓跋家族,一个不好,便是一场影响到家族的大事件,李逸如立刻想到要去宰相府,和姐姐商议个妥贴才行。可惜,就在李逸如决心为了自己的婚姻幸福,而付诸行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下人手持着一张帖子,快步走了进来,禀告道:“少爷,高凤阳大人求见?”“他?”李逸如扬了扬双眉。他想起了姐姐李中慧告诫自己的话,有心不想见这位如今身居户部尚书高位的奸商,却又觉得就这样被人堵在家里,未免窝囊。第八章暗影浮动“哦,高凤阳已经亲自去求见李逸如了?”李逸如并不知道,就在高凤阳前脚踏入他的府第,血衣卫便已经将消息,后脚传递到了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宰相府。“不仅如此,夫人已经把逸如将军和渤海郡主要成亲的消息传了出去。”魏廖面无表情地躬身回答道。普天之下,能够让他躬身,也只有面前的帝国宰相风雨。“看来,很多人都不太看好高凤阳了!”风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魏廖,今天第三个进入自己书房的亲信说道。他很清楚高凤阳和李中慧这么做的用意。前者,高凤阳显然希望继续靠拢李氏家族,从而规避近日来对他越来越严厉的指责;而后者,李中慧固然不愿意得罪拓跋家族和秋里,同样也不愿意放弃李逸如迎娶风馨,加固风李两家关系的机会,以便扭转如今李氏家族不利的局面,因此大造舆论,期望凭借着自己的面子,来化解拓跋家族和秋里的压力,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只是,眼看着两人各怀心机,风雨的心中不由十分索然。高凤阳是风雨军的老人,他执掌着风雨军的财政命脉,可以说风雨军今日的壮大,他绝对功不可没;至于李中慧,更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当年在家族中力排众议,嫁给了自己,从而让风雨军如虎添翼,这才有了风雨军振翅万里的机会。然而,便是这两个人,如今却都在无形中和自己疏远了。难道,这便是权力的代价吗?风雨暗自感到了一阵心痛。“最近,有人把圣京城仓库爆炸案,以及更早的明月谋刺燕南天案、议政王遇刺失踪案,强行联系到了高凤阳的身上,你这儿可有什么眉目了?”想到这里,风雨皱起了双眉。风雨并不相信、更不希望高凤阳,会牵扯到这么多事情上去,但是众口铄金,身为风雨军的统帅和帝国宰相,风雨对这样的大事情,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属下并不以为高凤阳可能直接介入这些事情之中,但是根据调查,议政王萧成秋如今落在了同一教手中,圣京城仓库爆炸案的嫌疑犯中,也有同一教的教徒,而就在当日燕南天被杀之前,陶朱钱庄更是有大量不明钜款,流入了同一教的手中。“因此,即便高凤阳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他手下的官员中,也一定有人被卷入得非常深了!”魏廖非常简洁明了地汇报道。“同一教?怎么都和同一教有关?不是‘西门’吗?”风雨皱眉,没想到事情牵扯到同一教。这个宗教几乎和庞勋同一时期崛起于帝国的南部,一度极其兴旺,云集了很多信徒,然而随着庞勋兵败之后,便自动地销声匿迹。在风雨的印象中,虽然同一教的背后,似乎有安宇和麦坚的影子,但充其量不过是某些神棍,在一些强国的资助下,装神弄鬼,煽动人心而已,却没有想到,这个宗教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暗地里和这么多事情有牵连。“同一教信奉的是光明尊者,教义有些和大食人的圣教相似,但是更为偏激,提倡信徒们吃素食、互友爱,但是却又不认同佛教寄希望于来世的倡议,而是主张教徒相互支援,抗击欺压乡里的官府,因此很得一些贫困潦倒的年轻百姓的拥护,短短数年,便发展了不下百万的信徒,甚至还渗透到了圣京等大都市。”血衣卫统领向风雨解释道:“虽然同一教曾受过麦坚人的资助,并且有安宇海贼混入,但是同样他们和呼兰的西门关系默契,当年庞勋攻陷圣京城,固然主要是‘西门’的高手参与,同一教也同样有份。“只不过,这个宗教在江湖上的活动很低调,往往进行暗杀或者跑腿,以及配合安宇人和呼兰人,因此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哼,果然是天下不平妖孽现!”风雨冷哼了一声。他很清楚,每当朝廷腐败不堪的时候,必然会出现有心人,用偏激的口号来挑动百姓,这也就是所谓的官逼民反。这种自上而下的揭竿而起,用刀剑所实现的正义,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纠正了社会上严重偏颇的公平,同时也在无形中,震慑了那些尚有理智的贵族,让他们不得不采取比较温和的方式,在保全自身利益的同时,也兼顾到平民的利益。然而同时,这便如同熊熊的烈火,焚毁的绝不仅是陈朽的部分,有时候甚至连同整个房基,也将付诸一炬——尤其是被有心人用作个人的私欲,或者民众的狂热,超出了煽动者控制的时候。“如今同一教的动向如何?幽燕和辽东可有这些邪教的活动?”风雨有些不安地追问。若仅仅只限于齐鲁、江南两个行省,那么随着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安定,再加上朝廷大军的弹压,和血衣卫的监控,这样的邪教用不了多久,便将日渐衰竭。但是,如果邪教的活动,出现在民众被煽动了起来的幽燕,和新近征服并在大举移民的辽东,这种旧有的秩序被彻底打破、新秩序尚未完全建立的地方,便很有可能会酝酿出巨大的灾难。“同一教确有向北转移的迹象,目前属下正在严密监控这个邪教的举动……”魏廖钦佩地望了一眼一句话便指出关键的风雨,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只是近来,属下发现傅中舒大人,似乎正和同一教有所接触!而且,最近在朝野上下,有一个关于主公的谣言,是……是说白大侠和华神医联手诊断,主公您的身体有恙,恐怕不能过四十……”“什么?”风雨哑然失笑,为了这个自己也不知道的所谓诊断,却随即笑不出来了,为了可能产生的、半点都不好笑的后果,半晌才道:“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不过陛下的脾气最近似乎很不耐烦,经常责骂身边的太监和嫔妃,甚至包括了皇后!”魏廖很清楚风雨所说的“那边”是什么意思。和历史上所有的权臣一样,当风雨打败了所有的对手,身居宰相之位,主宰着帝国军政之后,所面临最危险也是最麻烦的对手,便不再是战场上的敌人,和朝堂内的同僚,而是那个唯一在名义上超越风雨的九五至尊。这位曾经的主君,的确成了一个很难处理的包袱。有人选择了毒杀,然而留下的是凶残弑主的恶名,同时也势必会招惹所谓忠臣们的暗杀;有人选择了禅让,却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沽名钓誉;有人选择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同样也是落下了逆臣的臭名;当然也有人借刀杀人,事后却成了千古贤君。风雨如今所需要的,便是一个选择,一个如何更加巩固自己的权位,同时又顺理成章、永远拥有帝国最高权力的选择。这样的选择,正在被帝国无数拥护风雨,和仇恨风雨的臣民们所关注。魏廖,自觉到将成为这个选择的执行者的血衣卫统领,更是一直在等待着主君的命令,然后如同猎狗一般,无畏的扑食那指定的猎物。可惜,风雨直到此刻,都没有下好最后的决心。“能够不染上王者的鲜血,就尽量不要沾染吧!”当李中慧代表着众多的部下劝说时,风雨便是如此回答的。究竟是不愿意在帝国刚刚平息战火的时刻,再次爆发尖锐的矛盾和流血?还是一直以来,圣龙帝国的传统观念作祟,让自己不愿意担负弑君的恶名;又或者仅仅是不愿意,看到那深宫之内,昔日一起驰骋欢笑的女孩,那饱含泪珠的双眸?风雨自己也不知道。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因此,风雨只能够淡淡地下令道:“继续监视!”“是!”魏廖行了一个礼,悄然退下。“看来,萧剑秋,那位深孚众望的贤君,似乎应该让他清楚自己的位置了!”风雨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冒出了一丝寒光。当然,风雨说这句话的时候,魏廖已经消失在了书房——血衣卫统领总是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因此,风雨纯粹是在自言自语,而且是看着手中的一张纸条自言自语。吏部尚书傅中舒,兵部尚书白起,工部尚书南天门,户部尚书高凤阳,礼部尚书耶律楚昭,刑部尚书诸葛青。——纸条上,是一份阁僚的名单。一份风雨再次通过执政议会的推荐,当选为帝国宰相之后,所拟定的阁僚名单。风雨十分满意地审视着这份阁僚的名单。这样的人员安排,无疑将兵权和财权控制在了手中,至于吏部和刑部交给傅中舒和诸葛青,既是出于风雨网罗帝国人才的狂热,也是为了安慰萧剑秋,同时更显示了风雨对于控制朝政的自信——有血衣卫无孔不入的潜伏,和欧静为首的清流派主持庙堂,风雨也不怕傅中舒和诸葛青,能够兴起什么浪来。当然,前提是必须萧剑秋认命地,做他那个被架空了的皇帝。只可惜,最近萧剑秋,似乎越来越不甘于九五至尊的虚名,频频干涉朝政,已经让风雨感到不可容忍,即便是有天池剑宗的说情,似乎也应该行动了,至少不能够在大举出兵攻伐呼兰之时,还要担心着后院是否起火。风雨反复地说服自己……李逸如最终还是决定会见高凤阳,尽管姐姐李中慧曾经告诫他,最好和这个最近麻烦不断的胖子保持一点距离,以便万一出事,至少也可以保全他这位李氏家族在军队中的支柱,但是李逸如并不觉得,在高胖子还没有彻底完蛋之前,得罪这位帝国的大财神,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如今,让李逸如无法理解的是,造成堂堂帝国户部尚书巨大困扰的,不是来自于执掌帝国刑法的刑部,也不是审理疑难案件的大理寺,更不是神出鬼没、拥有强大特权的血衣卫,而是几个无职无权的书生们所创办的,根本不可能对当事人进行实质性损害的瓦报。更让李逸如无法理解的是,为何宰相不采取果断的措施,任由这些书生,如此放肆地抨击官员和朝政,这在他统治的印月半岛,绝对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情。“呵呵,不废言路,宰相大人自然是希望兼听则明,偏听则暗!”高凤阳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最近,圣龙帝国的大财神似乎很不顺利。瓦报引导的舆论,正在对他进行十分猛烈的抨击。也许高凤阳无所谓,自己的户部和陶朱钱庄,被牵涉到根本和自己无关的那三大奇案中去,但是关于陶朱钱庄暗中收敛钱财的指控,却让高凤阳十分头疼。虽然风雨对军人的贪墨眼开眼闭,但是对于文官的贪污却是十分严厉。想到这里,高凤阳皮肤的脂膏,便不由得混着汗水渗出。幸好,眼前的李逸如,似乎是自己的一个大救星。再想到这里,高凤阳的脸上更加堆满了谄谀的微笑。“你想要我怎么帮你?”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