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花姑娘的有婉晴怀孕了。她的心里都是苦。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的命运里会怀上土匪的孩子。好在黑老鸹开始抗日了,这倒使她的心里得到了一些宽慰。但她还是忘不了罗争。不管命运怎么变化,她的心早就属于罗争了。黑老鸹他们已经不再下山抢劫了。黑老鸹说了,他们不再是胡子了,而是一支抗日的队伍。他们这些天来一直都在筹划打日本人,忙着做准备。这一天,婉晴看山上很安定,就约了二君子的女人做个伴儿,到寨子外面走走。二君子的女人非常艳丽,性情爽朗。婉晴就知道她叫其其格,小自己一岁,是个蒙古族人。别的,其其格什么都不说,婉晴也不问。婉晴看得出她那娇美的面容后面隐藏着一种恨。上得乌鸦岭的女人,谁的心里没有恨?许久没到寨子外面来了。时令已是深秋,满山一片沉重的绿。那杜鹃花呢?早已过了开放的季节。枯萎了的花瓣也早已不见痕迹。树间的空地上,却大片大片地盛开着野山菊。那黄黄的花,那凝翠的叶,唤醒了女人对美的记忆。婉晴和其其格跑向了花丛。“晴姐,你看,这里多美呀!真象我家的香瓜地!”其其格刚刚采折了一枝野山菊,话一说完,就不自觉地掩住了口,那忘情的样子也马上消失了。她看了婉晴一眼,神色黯了下来,目光继而投向了远方,呆呆地凝望着。婉晴想得到,她的家乡离这里很远,那里有一片香瓜地,瓜地旁也一定盛开着这样大片的黄花。那瓜地和家乡曾留给她童年的欢乐,也一定会给她留下痛若和忧伤。婉晴不忍再想下去,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也许会和自己一样正想着心上的人。心上的人啊,你在哪里…………省城。一家粮店的院子里,罗争正扛着沉重的麻袋。麻袋压得他半弯着腰,走起来很吃力。可麻袋再重,也没有他的心头沉重。他来省城半年多了。半年多来,他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只能无可奈何地在这里暂时栖身。这期间,他曾经回过一次家。那是他逃离三道壕的第五天。夜里,他悄悄地潜回了家。他约摸着土匪的事也该消停了。他惦记着老爸,也惦记着婉晴,更惦记着与婉晴商定的婚期。可他一到家,傻了——婉晴已经被土匪逼上了山。他抓起了家中的一把菜刀,连夜就想往山上跑。老爸死死地拽住他,拼命地夺下了他手中的菜刀。老爸说:“孩子,你不能去!去了也没用!”又说:“你一去,会害了婉晴,害了婉晴一家。”罗争一阵愕然。他细品品老爸的话,不得不冷静了下来。他若真是能把婉晴找回来,婉晴又何必非要到匪窝里去?他想到了,婉晴是为了全家人的性命。她也是为了他罗争啊!在土匪进村的危急时刻,婉晴曾不顾性命,催他逃走。婉晴啊,你的命该有多苦!罗争止不住失声痛哭。罗争去看望婉晴的父母。婉晴的爸爸催他快走:“孩子,你救不了婉晴。你打死了那么多土匪。土匪若是知道了你就是婉晴的未婚夫,更得杀了你!没法子啊,这世道!你快走吧!”罗争只得又走了。他不能再连累婉晴的父母和自己的老爸。他趁着天还没亮,偷偷地出了村。他先到了他和婉晴曾去过的那个山坡。他防范着土匪,来到了那处悬崖前。他忘不了几天前与婉晴在这里的亲亲密密。他看到了晨曦中的那截松支和那缕花束。他还看到了眼前的脚印和新培的土。婉晴来过了!婉晴也来这里看他了。婉晴走了。她的心碎了。她的心死了……“喂,怎么不动了?走啊!”后面的小伙子打断了罗争的凝思。他也扛着一个沉重的麻袋。罗争紧忙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的小伙子和罗争一样,也是来这里扛麻袋混饭吃的。罗争是因为仇深似海,在这里等待着时机。他是想着有那么一天,能报仇雪恨,能救出他的婉晴。后面的小伙子想什么,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他叫巴图,是个蒙古族人。两个人刚把麻袋放下,就听街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传来日本兵的怪叫:“抓活的,花姑娘的有!”两个人跑到门口向外一看,只见两个日本兵正在追赶一个年轻姑娘,样子象个学生。那个姑娘被逼进了旁边的一个胡同。罗争本不想多管闲事。这世道太乱了。他自己的闹心事还没法办呢。可他听到了姑娘的尖叫,又听到了日本兵的狞笑。他想起了自己的婉晴。他的心一阵绞痛。他一股火从心头烧起,一个箭步跳出院门,几步就拐进了那个胡同。这是一个死胡同。姑娘被逼到了墙角,惊恐地躲避着。两个日本兵都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伸向了姑娘。罗争大喝一声:“干什么?”随着,向前冲了过去。日本兵回过头来,见是个中国青年,就都转身端起枪,凶狠地迎了过来。也许日本兵太小看中国人了。还离着老远,前面的那个日本兵就端着刺刀向着正往前冲的罗争刺了过来。好罗争,稳住脚步,待刺刀逼近胸前的一刹那,急一闪身,日本兵刺了个空。趁着日本兵向前一扑的时机,罗争一个后肘锤击中了日本兵的脖梗。咔嚓一声,日本兵的脖梗子断了,歪着脑袋倒了下去。罗争憋了半年多的火,这次发了狠劲儿。他又飞身跳了过去,双脚凌空下跺,就像千斤巨石砸在了日本兵的背上。只听“噗”,日本兵的鲜血喷出老远,一命回了东洋。罗争回身想对付另一个日本兵。那个蒙古族的巴图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正和那个日本兵打在一起。巴图显然会摔跤。只见他避过日本兵的刺刀,顺手抓住日本兵的胳膊向前一拉,一个侧转身,另一只手就势从后面提住日本兵的腰带,前面的那只手托住日本兵的胯裆,喝一声:“起!”那个日本兵被他硬生生地脸朝上举了起来。他接着又旋身一抡。我的妈呀,他更狠。看来他的火更大。那个日本兵一头撞在了墙上,嘭,脑浆都流了出来,象一捆稻草躺在了地上。两个人拉起惊魂未定的姑娘,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