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外那支怪兽队伍停了下来,这时,最大胆的广南士兵发现,每头怪兽上都乘坐有人,他们一手持着铁钩子,一手拿着个号角,就是刚才第一个窜出树林的人吹响了号角。怪兽在城下立定,默默的望着城上密如树林的枪尖,黑铁锻造的枪尖在晨曦中闪着冰冷的幽光,城上还有一两个人在大喊:“混蛋,你们的任务就是战斗,不管面前是神还是佛,你们的任务就是拿起枪,对准他冲锋,混蛋,捡起你们的枪,回到岗位上……”城墙上的**慢慢平复下来,枪尖们开始有了队形,一柄柄长枪竖出城墙外,墙头接着出现一阵隆隆声,几个粗嗓门吆喝着:“闪开,闪开,大炮来了,我就不信轰不死它们……”早晨的空气饱含着露水的味道,湿气中声音传导的很远,紧接着,一个严厉的声音想起,他不慌不忙的说:“解除警戒!”这个命令一下达,墙头一阵沉默,接着,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似乎在辩解争执,紧接着,刚才下命令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里是东木头市,城外是象队,他们是来搬运木头的。”墙头传来一片惊叹声,紧接着,那个下令的声音指着城堡外下令:“好好看看城外吧,这就是大象,南方这片地方,它是主要的坐骑。如果我们有敌人地话,我们的敌人一定乘坐这种巨兽。下令:不知情的士兵可以三五成队就近去观察大象工作,每个人得给我想出一个办法来,对付大象的办法。”墙头上,陈不群跟在赵兴身后嚷嚷:“看到了吧,大象背上都坐了一个驯象师的身材,他那么瘦小。都能驯化大象,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到。”这话说完,陈不群又转向赵兴:“老师,我们来这东木头市算是做对了,连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巨兽。也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简直不是人力可以抵挡地,瞧它,用长鼻举起那么粗的木头毫不费力,我想不出有什么力量可以战胜它……咦。它们来市场,怎么排列的如此整齐?”赵兴一指象队走出来的地方,说:“那条路名叫象路,你刚才感觉到的大地脉搏就是大象走动的颤动。东木头市收购地是红木、乌木、紫檀木。附近林子里的乌木与紫檀木都已经砍伐殆尽,这些人只好深入更远处的林子里砍伐。森林里野兽比较多,砍伐这些木头需要以部落为单位,这些人先把收集到的木头堆放在自己的寨子里,等到象队过来一起收集,运送到这里。每逢到象队出发地时候。沿途每个寨子都要出几个象奴,队伍前方的象奴负责开路,让大象拔去沿途挡路的小树枝,后方的象奴则以纵队前进,这么做是为了让大象节省体力,免得前面有树木挡路。久而久之,大象走的这条路就成了象路。这条象路宽三米出头,因为大象的身宽在两米左右,大象嘴上叼的木头是标准的一丈长。他们走在这条路上。沿途碍事的小树枝都已经拔光,所以三米宽地路一点没有碍事的小枝条,而且路面被踩得很结实,足以通行我们的小炮。”陈不群看着士兵出城,开始围着象队打转,那些大象在驯象师的指挥下开始搬运木材,这些古代畜力起重机举起长长的大木头一点不费事,引得官兵们发出阵阵惊叹。许多官兵还在议论:“呀。我刚才在城上还在想,这大象举的木头如此粗大。用来撞城,不知道我们的城墙能不能受得住。”“老师,这些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怎么办?”陈不群询问。“士兵们已经见到大象了,想必他们再见到象兵时,不会惊慌乱跑了。我们就今晚出动,兵分两路。你带海军与海军陆战队从海路走,沿着海岸线向北走大约一百海里,然后停泊在海面上等待天亮。清晨发起出击。中午时分,让五百个士兵跟着象队走,他们大约在明天中午能够抵达宾童城下,到时我们两路夹击,一定能打败敌人。”陈不群看着那条象路,回答:“老师是打算亲自带队从陆路走?我看陆路兵少了,才五百个人,顶多能携带十门小炮,这茫茫树林,进去多少人都看不见,老师还是多带些人吧!”“五百人够了,小炮要不了十门,五门足够了,路上走需要轻装前进,带太多的人,反而是累赘,就五百人,不能再多了。”陈不群犹豫了半天,开口问:“老师还有什么交代?”赵兴随口回答:“没有了,退下吧。”可陈不群依然不走,赵兴愣了一下,马上又恍然:“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陈不群苦着脸,慢慢地说:“我不担心敌人方面的事情,这几年累累看到老师筹划对敌,我知道只要老师筹划好了,一般来说,跟我们作对的人没有翻盘的机会,可老师对敌人的计算不遗余力,怎么就算不到我们自己呢。比如……”陈不群吸了口气,继续说:“比如朝廷那方面,私自兴兵可是一件大事,而且打的是灭国战争,老师不怕朝廷方面……”陈不群语气一转,说:“老师,朝堂上争论的如此厉害,如今便是新党本身的人员也朝不保夕,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厉害地还在后面,便是章本人也不见得能够在这场风暴中保存全尸。这就像一场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地。上来地人并不是于国于民有大功,而是政治需要,比如吕惠卿,虽然贪污巨万,使环庆战局怠怠可危,但依然可以因功升职,师公守杭州、定州、密州。处处为国为民谋利,每治一处便惠泽百姓,但依然是大罪贬往岭南荒蛮之地。老师,现如今这个世道是乱地,说不上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老师现在保住这个官位,全靠当日章那点旧情,但章是念旧情的人吗?去年各地一起报灾,朝廷税收不过八千万出头,但广南一地交纳了两千万。老师。章是希望老师能给他捞钱啊。一旦老师出了错,他能庇护老师吗?老师,广南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栖息之地,但老师庇护贬官,已经惹怒了新党,新党今日能容忍老师,后日能容忍吗?章今日能容忍老师,后日能容忍吗?我担心章做事如此嚣张,恐怕他连自己都保不住。”陈不群稍稍停顿片刻。不容赵兴反驳,马上又说:“老师,我不知道这场战争你打算打多久,打成什么样子,但请老师时刻提醒自己----此时此刻,可不是开疆拓土的好时机;此时此刻,可不是惹怒朝堂御史官员的好时机。”赵兴望着湄公河西岸,沉默了片刻,咧嘴一笑:“你刚才说的有一部分是正确地。比如:章现在容忍我,是因为我能够替他敛钱。你知道今年各地官员为什么纷纷报灾,他们报的依旧是人祸。朝廷的新法不得人心啊,但章不得不推行新法,即使这种新法经过验证,已经证明是错误的,他也要强行推广。因为他需要新法,他需要这种政治武器。这是他上台的理由。也是他执政的理由。所以暂时我倒不了。因为我地存在证明了推行新法依然能增税增收。只要我不停的给章输钱,他就不能动我。无论他心中对我有什么想法,他必须容忍我……然而,钱就那么好挣吗?这世界从来没有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们屡次通过赤字财政,扩大对广南的投入,但如今产出跟不上,我们的赤字窟窿越来越大,必须有一笔横财才能填补这个空洞,而这世间,无论什么生意都没有发动一场战争得来地暴利。这场战争我们必须打,是我们需要这场战争,而不是朝堂的大臣们需要这场战争,我们必须打……另一方面,南洋各国的情况我们了若指掌,为了应付这里的气候,我们招收了专门生活在山林中的夷人,经过近一年的丛林战训练,我们也有胜利的把握。”话说到这里,赵兴话头一跳,又指指湄公河西岸,说:“你知道河对岸属于什么国家吗,汉代叫做扶南,宋书上把它叫做真腊。他们自己称自己为吴哥王朝。那群人是在两百年前建立这个吴哥王朝的,那时起,他们才有了自己的文字,称之为高棉文。这个国家有百万建筑工人,非常擅长修建石头建筑,它每年动用上百万人修建印度教寺庙,经过两百年不事生产,专业修建,这个王朝已经衰落了,它像一枚熟透地果子,只要在树下轻轻一跺脚,果子就会坠落。我们先要做的就是扫平湄公河东岸,去西岸跺跺脚。”赵兴垂涎欲滴:“一片相当于我广南东路面积大小的土地、一百万熟练的建筑奴隶,他们国家的士兵没有进行军事训练的热情,没有耕作的心思,全副心思都在修建寺庙膜拜神灵上。怀着对宗教的虔诚,他们盖起了一座又一座宏伟的寺庙,神像全用黄金宝石镶嵌,这简直是快大肥肉……那些奴工,只要几个铜板,管几顿饭就能让他们干一年。你说,这么丰硕地果实----天予不取,必遭天谴。”陈不群见劝不动赵兴,叹了口气,立正行礼:“老师,我下去准备开船了。”赵兴摆手向对方告别:“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你到了那里,不要犹豫,不管我到不到,立刻发动攻击。这片海域还没有遭受过海军陆战队的袭击,以快打快。别让他们回过神来。”陈不群躬身告退。这个年轻人不知道政治地残酷性,他只是从表象上判断,但赵兴看到的是事物的本质。现在的小皇帝是章拥立的,正处于青春逆反期的小皇帝做事不可理喻,但他对章却有一种父爱情节,小皇帝不死,章不论做地多么出格。决不会倒台。赵兴只要源源不断地供给章钱财,他自己也不会倒的。历史地大势不容逆转,目前,东西方的战争已经爆发了,西方世界通向中国的道路已被战火隔绝。无论赵兴个人怎么努力,东西方的贸易额必将大幅度下滑。而且下滑程度不是一成两成,应该是八九成。在这种情况下,赵兴必须广开财源,才能维持广南地高速发展,以及以增长势头向朝廷递交赋税……公元1096年春。也就在赵兴抵达东木头市时,十字军东征第一仗打响了。先期应召赶到君士坦丁堡的各国农民决定:不让骑士团夺取首战的荣誉,他们背着包裹抢先渡河,他们向巴勒斯坦进发。不出意料地在河对岸,遭遇了马木留客骑兵,各国农夫无畏地挥舞着包裹,向全副武装的阿拉伯骑兵发动了决死冲锋……大屠杀开始了!先期渡河的各国农夫无一幸存。此战过后,东征地脚步暂时停顿下来。经过这一仗,各国狂热的农夫基本上被消灭干净。剩下的农夫都是理智型,他们决定把战争的主导权交回到职业兵手里----让拿刀的手拿刀,握锄头的手紧握锄头。从此,各种骑士团纷纷掌握了战争主动权,农夫们进入骑士团,向骑士们学习战斗机巧。在这个血腥的时代,原本历史上一片平静祥和的南亚也掀起了波澜,大宋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市舶使、两广驻钱司都大提点赵兴对占城国的攻击开始了,当时地人们不知道。正是这次不宣而战的战争,拉开了大宋南下扩张的序幕。从此,温文尔雅的大宋君子们冲南亚裂开了狞笑的大嘴,露出了满嘴的獠牙……后世史学家用无数华丽的词藻描写这次进军,然而现实却是乏闷之极的。当时,雨下个不停,在瓢泼大雨中,空气却显得又湿又闷。连续的大雨让披着薯莨纱地赵兴都觉得沉闷酷热。浓重的湿气已经渗透了薯莨纱。让他衣内全是水迹。他站在路边,看着士兵们艰难冒雨前进。一名倭人在他身后撑着残破的雨伞。小小的雨伞挡不住瓢泼的雨水,虽然那倭人已经竭力将雨伞端正,但风雨还是不断的淋在赵兴身上。一名倭人趿拉着草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赵兴身边,腰弯了九十度汇报:“长门殿,前面发洪水,已经没有路了。”赵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答:“砍树,准备修路。”那名倭人犹豫了一下,回答:“长门殿,这雨下地如此大,常言道:急雨不长久。不如我们等雨停再走。”赵兴一咧嘴,答:“你说地常言道,是日本的常言道、大宋地常言道,但在这块地方,有连续下三五个月的雨,那种雨每天都这么大,甚至比这个还大……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是旱季,我们遭遇的只是一场雷暴雨,这种雨只是偶尔发生,每次也就下一两天。可我们没有时间等待,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们还在象路上跋涉,必须加快行军速度。”赵兴正说着,忽然之间,雨像关了水龙头一样,嘎然而止,倭人纳闷的看了看天空,此时,热带的太阳已经热辣辣的照在当头,那倭人摸摸脑袋,奇怪的说:“天下万物,竟如此千差万别,这种豪雨,还有说停就停的时候。”热带的雨就是这样。雨一停,士兵们砍树便砍得轻松起来,等赵兴走到河边,发现河水很大,很浑浊,河上的那座小桥已经被冲毁,几个士兵正散布在河边砍树,一名士兵挽起了裤腿,走下河去,准备疏理河道。“小心!”赵兴急忙招呼那名士兵:“快上来,赶快上来!”晚了。那名士兵还傻呆呆的看着赵兴,纳闷为什么不让他走进河里,这时,河水沸腾起来,那名士兵一个趔趄倒在水中,紧接着他就在水里扑腾起来,一边扑腾一边高呼救命。随着他地喊叫,河水变成一团红色。几个士兵奔到河边脱衣服,赵兴大怒:“禁止下河,全上来。”正喊着,河中的呼救声已经停止,河水沸腾的像一锅粥。血色越来越浓,赵兴走到河边,望着河中的血泊叹口气,说:“我让你们看越南人写的《征占日记》,你们都没看?”正说着。河水平静下来,一副白森森的骨架飘上河面,一名士兵看到那副骨架浮出,带着颤抖的语调复述《征占日记》地内容:“占城国中有食人鱼,国人即使在小溪里也只敢乘筏子……有飞头瘟,没有身体,只有一头飞来飞去吃人。”赵兴一伸手,呼喊:“拿个手雷来,谁有没有受潮的手雷?”旁边人递过来一枚手雷。赵兴拉响了手雷扔到水里,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细流中一些小白条鱼被炸出水面,河上,白色的鱼鳞泛起一片粼光,那小鱼体型优美,然而宋兵们现在看见这些小鱼,却一点不觉得可爱,心中不时的冒寒气。“这就是食人鱼。它是鲳鱼的一种,平时躲在岩缝里,闻到血腥味就发起群体攻击。刚才那名士兵身上一定有伤口,所以被食人鱼闻到了血腥。我让你们打绑腿,就是这份目的,一方面防止水蛭叮咬,另一方面防止食人鱼袭击……各位都看了吧,这不是妖魔鬼怪。就是一种小鱼。现在我们砍树渡河!”士兵们打了个哆嗦,一名士兵大概是程氏族人。临走地时候他问赵兴:“七叔,那飞头瘟是怎么回事?”“没有飞头瘟,这是一种大苍蝇,这种苍蝇体型很大,喜欢舔食咸的东西,人出了汗就会招来大苍蝇。苍蝇体型大,舔起人来很痛,它身上带着很多病菌,一旦拍打死,病菌就会深入伤口。这种病传染起来很厉害,所以被人称为瘟疫。你们只要按照我定的卫生条例,每天洗澡,饭前洗手,就不会有事。”修好路后,队伍继续艰难前进,又跋涉了整整一天,才走完这段海上走六七个小时的路。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连片地农田,这里的人都种植水稻,就是一年两熟的占城稻。谁能想到,占城人曾经的朋友,现在向他们挥起了刀。农田很宁静,赵兴这支队伍窜出密林后在路边修整,农田的人没有停下劳作,他们抬头望了这里一眼,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一会,不远的寨子穿出号角,二三十个寨兵驾着三头战象慢悠悠的出现在稻田尽头。大象走的很慢,活像老头散步。大象左右的士兵们光着脚,身上披了一件竹子编地无袖背心,顶着一个竹笠,也慢悠悠的向这队路边休息的士兵走来。一名倭兵提着刀跑向自己的队伍,呼喊大家披甲迎敌,淮南战士们已经开始点燃火把,检查手中的手雷是否受潮,赵兴也没有起身,他斜靠着大树,懒洋洋的看对面那群士兵用散步速度向他们逼近。一名赵兴的学生很好奇,他纳闷的问:“老师,他们是在打仗吗,怎么如此慢悠悠。”赵兴懒懒的指一指天空,回答:“这是热带,这里地人都这样,在这种天气里,你跑几步试试看。”那名学生哦了一声,而后坚决的回答:“我们赢定了!”当先迎上去的是倭兵,这些倭兵一脸凶狠,面目狰狞的冲庞然大物迎了上去,他们每五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队,或持长枪,或双手持刀。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们一身的铠甲,气势汹汹逼向那群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