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亨豫大”,语出《易经》,它的意思是财多德大,只要一个人有钱,他就有道德,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道德。有周扒皮那么多的钱,所具备的“半夜鸡叫”的道德就远远超越常人。这意思引申出来,就是国家越富足越兴盛;德大则无所不可,财多则无所不济。说一句白话,就是:皇帝就应该有天子的气派,要敢于花钱享乐,不必拘泥于世俗之礼,否则就会失去上天的眷顾!“唯王不会”,语出《周礼》----在这里,“会”就是会计的意思。当时,蔡京告诉赵佶:《周礼》的意思是,只要是君主,就可以不受限制地花钱;贵为天子,要是过分节俭,就和那些平头百姓没有什么两样了。人世间还有什么理论比这段话更符合小皇帝的心意。说起来,大宋现在确实有鼎盛一新的盛世景象,西夏服软了,辽国妥协了,南洋小国不断朝贡,纳土归流,外贸收入直线上涨,朝廷与民间财富充足,这个财赋税额超出了历代朝廷,甚至连以后的“康乾盛世”面对大宋的赋税额也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大宋的创造力也在迸发,四大发明中有三大诞生于宋,除此之外,原本黄道婆改革的纺织机也在宋代成型。现在又有了赵兴这个变数,大宋的技术创造更加一发不可收。国家的财赋总是花也花不尽,而支出项目却在不断下降,犹豫四境安定,宋徽宗也在这一年开始裁减军队,即使没有赵兴这个变数存在,大宋厢军、禁军的数目也在极度萎缩,以至于金人兵临城下的时候,大宋国都连守城墙的人都凑不出来。有了赵兴这个变数,大宋虽然军队数目在急剧裁减。但因为换装了新式火枪,战斗力反而在直线上升,与此同时。这些新换装的军队磨刀赫赫,瞪着眼睛四处寻找敌人----这个时代,大宋的强盛令整个亚洲颤抖,连它的老牌敌人辽国也因为自己的衰败。\\*\而频频做出外交让步。已经有大宋臣子谈论断了辽国地税贡,但因为赵兴的坚决反对,这件事被搁置下来。强大的大宋国内推行共和,推行商业理论,市舶司四处开设,海贸对于平民百姓不再是高门槛地商业运作。整个亚洲巨量的财富汇集于此,论理,似乎也该到了刺激消费,扩大内需的时候了。当然,在宋代刺激消费,扩大内需是万恶的。“天下太平,府库充盈,百姓鼓腹讴歌,此所谓丰也。三代乌有此盛?”蔡京振振有词:“既然丰亨。便可豫大!”宋徽宗兴奋地拍手:“卿言甚佳!朕想的事卿都想到了,如此。朕要做的大事只有依靠卿了。想不到童伴当如此有眼光,给朕推荐了这么一位能与周朝姜尚、三国孔明媲美的治世大才。朕外有赵卿,内有蔡卿。便可以放开手脚治理天下(也就是什么是不管,只管独自玩乐)。哈哈,外事有赵卿,内事唯蔡卿,朕便做个千古难寻的多才皇帝!做一个政治清明、百业大兴、千艺皆举、万乐皆享的天子,卿,朕就指望你了。”因为这番理论,蔡京上位了,他改任户部尚书,原先地户部尚书苏辙调任礼部尚书,大宋开始奢侈的享受起来……远在杭州的赵兴不知道因他的理论产生的变化,他在蹴鞠比赛后便领着嫡子赵风巡视杭州,一边享受着杭州百姓的热情招待,一边巡查着杭州的风土人情。赵兴所处的就是一座“人情茶馆”。宋代的“人情茶馆”一般都开设在居民家中,这些有能力开设人情茶馆地多数是些当地土著人士,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对当地地情况比较熟悉,当然,也与当地的衙役比较熟悉。\/*/\这些人多数祖上曾经富裕过,给子孙留下一座大宅院,而子孙读书不成,便利用自家房子地空余,开设“人情茶馆”,这种“人情茶馆”因为既不属于行商,也不属于坐商,所以刚好处于大宋法律的空白处,他们经营茶馆完全没有税务负担,所以来往地都是附近乡邻,或者城中有几个闲钱,有大把时间无处消磨的有闲阶层。故此,这种依托左右邻舍情意营生地茶馆,便被称呼为“人情茶馆”。“人情茶馆”在大宋发展了百余年,渐渐的,它又增加了另一项公认----开设茶馆的人依托自己与本乡官吏的熟识,帮助客人寻求与官府达成沟通,这也就是现代把走后门称之为“托人情”的由来。除了与官府沟通外,人情茶馆也会帮助客人处理一些琐碎事情,比如帮助客人约会自己的情人,以及给客人提供一个秘密会晤的地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代的“人情茶馆”类似现代的“私家俱乐部”、或者“私家菜馆”与“私人会馆”。不是熟悉的人一般不予接待。在古代,由于没有电话与QQ,人情交往并不方便,“人情茶馆”的出现使得它成为一种社会润滑剂,故此,它的存在也成了宋代社会的潜规则之一,连宋徽宗约会李师师也要通过“人情茶馆”来沟通,在这种情况下,各地官员自然想不起来向“人情茶馆”征税,赵兴虽然做的事情比较逆天,但他现在坐在“人情茶馆”里,身为地方最高长官,却丝毫没有检举偷税漏税的觉悟。说起来,这间茶馆跟他确实有人情在,茶馆的老板是一名退役厢军,当初他随同大部队来到杭州,曾经参加过苏轼组织的西湖整修工程,而后这个人在杭州定居下来,娶了曾在赵兴城堡做工的一名女娘。\\*\\\而杭州衙役多数是那帮厢军的同伴,其中为首的吏员又多是曾进出过赵兴城堡的学生、商人、军官,因他妻子的关系,“人情茶馆”的老板跟这些吏员都能搭上话,于是他开了这间茶馆,干起了沟通官府的活。只看赵兴都能来他地茶馆喝茶,便知道,茶馆老板在这方面做的很不错。陪同赵兴喝茶的不光是他地嫡长子。此外还有曹氏将门的下一代嫡长子曹晟、张氏将门嫡长子张衍、石氏将门嫡长子石诚,这几人当中,石诚的年龄最大,约十五岁左右。其余的也就是八九岁而已。这个年龄正是最顽皮地时候,但他们坐在赵兴面前,却乖的像猫。茶馆的门口处,黑人泰森正无聊的咕咚咕咚的喝着水,这位铁塔一样的壮汉现在跟赵兴一样步入了三十多岁地中年,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身体有点微微发福,而在赵兴身边多年,也让他身上多了一点倨傲,他一边牛饮着茶水,一边斜着眼睛打量着进来的客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茶馆里,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瞧着水碟,轻唱着歌词。杭州是赵兴的天下,最流行的还是苏轼的诗词与赵兴的几首剽窃诗。那女孩唱地就是苏轼地“明月几时有”。杭州这几年已经发展成中国音乐的北方中心。这一方面是因为廖小小地存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西厢记》诞生于此。秦观等于诗词大家曾在这里指点过伎乐们的唱法。所以,东南一带读书人常常说:“杭州人文荟萃。西湖歌乐为一时之鼎盛,连未入流地杭州歌伎拿到京城。也能当个当红行首。”但这番话显然不包括那名正在演唱的女娘。她敲着水碟,碟声清脆,但歌唱声却有气无力,听地曹晟直翻白眼,张衍满脸不耐。这些孩子当中,只有石诚与赵风稳重,这两人面无表情,但眼睛已经透露出拂袖而去的意思。\\/*\正在此时,茶馆老板端着一个盒子,讪笑着走进赵兴跟前,低声说:“大郎,有人情!”茶馆老板不曾在赵兴庄园里工作过,他用“大郎”的称呼纯粹是想跟赵兴拉近关系,赵兴抬起头来,满脸含笑的扫了对方一眼,伸手指一指礼盒,问:“什么人情?”茶馆老板讪笑着,答:“客人听说李家女娘爱好金石,特地寻来了这份周代古玉,想送于小官人,只求小官人点个头,许给一份出海许可。”也就是说,这份人情是送给赵兴的孩子赵风的。送礼的这个人可谓精明,知道赵兴现在什么都不缺,故此将礼物转送赵风,送礼的对象却是赵风未过门的妻子李清照。如此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得不佩服送礼人的玲珑。其实,面对赵兴的时候,不光想走门路的杭州商人发愁,连朝堂上的小皇帝也在发愁。西园当中,小皇帝与蔡京交谈完毕,他忧虑的询问蔡京:“蔡卿,赵卿又给我送来了一些海外小岛,我当如何赏赐呢?”这个问题也把蔡京难住了---升赵兴的官吧,对方现在已经是二品了,再要升官,那就必须调回京中,非政事堂宰相不足以让对方心动。但赵兴明摆着不稀罕京城的官位,要不然他当初不会要求转任地方官……更况且,蔡京如今才几品,搬来一尊大人骑在自己头上,蔡京也不是傻子。不升官,升爵吧,赵兴现在的爵位已经够高的了,再要升,他的爵位要胜过那些开国将门的后裔,如此,至簪缨世家何地。不升官,不加爵,那么赏赐钱吧----别在赵兴面前提着个“钱”字,这厮开拓海贸,论到富足,有可能大宋国库也不如他家钱多,要赏赐他钱财,多少是个够。\*\/\况且赵兴本人也说过---国土无价,他给大宋拿回来的是国土,要赏赐他钱财,该以什么价格来衡量他的功劳。可不赏也不像话,想当年先皇哲宗极力压制赵兴,将赵兴的功劳转嫁到赵兴的上司头上,但如今,赵兴的上司是谁。想当年,哲宗那样对待赵兴,最后赵兴怎么做的----先皇一死,赵兴领兵包围了京师,扶持了一位自己满意的新皇,有这个先例在前,如今谁敢怂恿皇帝怠慢赵兴?蔡京许久难以回答。倒是高俅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轻轻拍着手,吐出了两个字:“字画!”这两个字提醒蔡京。他一拍大腿,兴奋的说:“对,是字画,昔日赵兴入京科举的时候。整天与李公麟、米芾纠缠在一起,后来他与坡仙、黄庭坚这些人来往密切,连在下也算上,他与我等交往,最热切的是搜集我等的字画,官家师承王诜。不如送他几幅字画,也算莫大的恩宠。”宋徽宗拍手称快:“着啊,当年王姑父送他一副渔村小雪图,令他答应照顾本王……”宋徽宗地话嘎然而止,稍停,他又说:“荫及子孙吧,朕再封赏赵卿几个孩子,使他们也得身前荣耀。”蔡京眼珠一转,赶紧建议:“荫及赵兴子孙。不如惠及坡仙。我听说坡仙嫡长子苏过刚刚出京,官家若赏赐坡仙子孙。赵兴一定明白官家这份心意。”宋徽宗点头赞赏……杭州,人情茶馆内。将门三子羡慕的看着赵风打开礼盒,取出盒中的古玉。在古董鉴别上。赵风是个棒槌,他满脸懵懂地查看着色彩斑斓的古玉,这个古玉是一个半环形玉,赵兴还在一旁嘲笑:“这什么玩意,瞅着眼熟,别是咱家制造过的。”赵风闻言将玉递给赵兴,乞求的说:“嫡父,你检查一下,清照脾气激烈,要是送给她一个假东西……”赵兴笑着回答:“无需看,对这种东西有两个办法处置,一种是不管真假,买下来,送给李家小娘,显示你一番关切,便是假地也无妨,咱家买得起假货。”赵风嚅嗫的说:“另一种方法……如何?”赵兴气结:“我赵老虎一瞪眼,整个南洋都要抖三抖,怎么就生下你这个懦弱的孩子!罢了,另一种方法是给她钱,让她自己决定买不买。”赵风捏着那个玉,沉默片刻,回答:“嫡父两个主意都是馊主意!”赵兴点头:“有点味道了,这话说的像我的孩子。”茶馆老板在一旁询问:“大郎,这人情……”赵兴摇头:“规则,我定的规则不能由我来打破,审核海贸许可证地权力在市舶司,他自己过去递申请,只要符合条件,也没什么难度,何必要托人情呢?”茶馆老板讪笑着,解释:“大郎,他想去的是天津市!”赵兴哦的一声,考虑片刻,回答:“让他递申请来,我且考察一番!”天津是赵兴新从辽国虎口夺食设立的新椎场,由于这个新椎场建立在辽国地盘上,管束比较严格,对于贸易的禁令很多,这人想运动前往天津,显然,他想做的生意不是朝廷许可的正常生意。茶馆老板一个转身,不久转回来,递给赵兴一张信笺,信笺上写着那个商人的姓名,以及担保人,赵兴随手塞入袖中,冲茶馆老板摆了摆手,茶馆老板躬身退下。再没人来打搅,赵兴竖起耳朵,听着茶馆内的客人低声谈论着杭州地市况,他们地谈论中,既包括最新的外贸动态,也包括杭州官衙内地司法状况,当然,也有些人谈论着谁家的女子值得约会。这几年,杭州地发展越来越快,当年苏轼整修了西湖,使它成为了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此外,杭州各县地道路畅通,也使得货物流转方便,这给杭州带来了巨大的人流与物流,杭州的市面越来越繁荣,也使得杭州百姓的收入节节攀高。衣食富足,人的精神面貌便不一样了,当初那个瘟疫横行的城市现在焕发着勃勃的生机,百姓身上充满着对自己生活的满足感,交谈起来充满自信,充满幸福感,赵兴心满意足的听着杭州百姓的交谈,时光在宁静中无声无息流逝。茉莉园内,气氛却并不轻松,陈伊伊的兄长陈公川一身朴素,正围着妹妹哀求:“伊伊,你说句话呀,你帮着为兄说句话呀!”陈伊伊皱着眉头,慢慢的回答:“哥哥,天字出头便是夫,夫为妻天,如今我身为赵家的人,我子继承的是赵家的产业,陈家的事与我何干?”陈公川跺着脚,答:“妹妹,你怎么说出如此凉薄的话,你娘家不好,赵家岂能看中你。”陈伊伊笑了:“哥哥,你这是挑拨,且不说三纲五常,便说妹妹本身,我如今与赵郎是藤缠树,彼此相依为命,赵家即我,我即赵家,何来什么看中不看中,此为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只要夫郎疼我恋我,便是赵家疼我恋我。”陈公川摇头,诉苦说:“妹妹,我大越全靠着每年的朝贡换回来一点宋货,再转手海外蕃商获利,如今宋船遍布南海,宋国舰队武装护送他们直达南洋各个港口,我大越海商已经没有活路了。再加上广源又被你拿去。现如今,我大越入不敷出,再这样下去,明年我们连官饷都开不出来了。哥哥要求也不高,只要去你向离人说一声,允许我大越商人参与海贸,也就成了,这点小事你也不伸手帮娘家一把吗?”